關于投資要留有余地,很多人講過無數(shù)次,也幾乎沒有人不明白這個道理。但要做到太難了:當股票價格往上走的時候,每個人都怕錯過機會,所以大家爭先恐后搶購。從20倍的市盈率漲到30倍的市盈率,大家都會找到各種原因來證明它的合理性。到了40倍,反而有更多人去追捧。股價往下跌的時候,大家越看越不對勁兒,越看越害怕。
一個完全正常公司的股票在跌了80%甚至90%之后還會有人拋售。我也犯過同樣的錯誤。2008年底,雷曼兄弟公司倒臺以后,我就拋售過兩家業(yè)務很正常的中國公司的股票:我當時莫名其妙地害怕它們熬不過金融海嘯。半年之后,這兩只股票都漲了兩倍多。我經(jīng)常想踢自己兩腳。
當一個股票正在往上爬的時候,我們要問自己一個問題。“它有沒有可能跌一半?如果有可能,我怎么辦?我敢不敢沖進市場加倉?也就是說,我敢不敢買更多的同一只股票?”理論上這很好理解:既然以前我愿意在高價時持有它,跌了一半之后,那不是更有吸引力嗎?但是,要做到這樣理性卻不容易。
其實,24倍的市盈率對于很多公司來講很正常,不算太高。只是它完全可以在一個月內(nèi)變成12倍。大家也有一萬種理由可以證明,這12倍也并不荒唐,也是很正常的市盈率。原因可以是宏觀的,也可以是微觀的,比如,突然的加息預期,通貨膨脹的預期,原材料漲價,成品跌價,管理層變動,新的競爭者的加入,或者原來的業(yè)績本身就有點夸大,或者希臘債務危機,等等。
當你的身價突然從100萬元變成50萬元的時候,你真的好受嗎?你真的能夠處之泰然嗎?你真的膽敢翻身嗎?這錢是你辛苦得來的。父母妻小還要靠你的。在你亂了方寸的時候,你的投資決定可能更不明智。
留有余地
如何盡量避開這種局面,我有幾個想法。第一,看股票時,要留點余地。比如,把公司的歷史賬目和未來預測多打些折扣;第二,在估值時也要留點余地,比如,一個股票的合理價值應該是5—8元,而不是8元,或者是另一個準確的數(shù)字,股票的估值是一門藝術,不是科學;最后一點,每個公司都有問題,有些問題你只是沒有看到而已。他們的管理層也許一直有暗斗,但他們偽裝得很好。
為了減少自己沖昏頭腦的次數(shù),我建議大家多看“絕對的”估值方法,少看“相對的”估值方法。比如,堅決不買一個30倍市盈率的股票,僅僅是因為同類的股票更貴(40倍)。比較可靠的方法是盯住30倍這個數(shù)字。這是一個不小的數(shù)字。
它意味著我的投資需要30年才能賺回本錢(假定公司未來用目前的利潤水平來發(fā)展)。當然公司未來的利潤可能有增長,但也會有下跌的年份。對于極少數(shù)高成長的公司來說,30倍也可能很合理甚至算便宜。但要注意,只有極少數(shù)公司可以持續(xù)多年高增長(比如,超過20%)。
如果我們感覺到這個公司屬于高增長,那個公司也屬于高增長,我們的大腦可能已經(jīng)被外界氣氛給沖昏了。這個時候的市場大環(huán)境可能已經(jīng)有問題。股票的市盈率跟通貨膨脹,也就是說銀行利率有關。一般情況下,利率越高,股票的估值倍數(shù)越低。反之亦然。但這也是一個很危險的“相對”估值方法。目前的低利率可以持續(xù)嗎?萬一利率突然漲了怎么辦?
把握時機
我本人曾經(jīng)炒過窩輪(warrants,認股權證和認沽權證),這是讓我很后悔的一件事情。虧了錢不算,重要的是違背了我自己的投資原則。這些窩輪都有固定的期限,實際上是在賭博,賭的是某一個股票或者指數(shù)會在一個固定的日期(比如5月31日)之前會漲到什么程度,或者會跌到什么程度。即使你的宏觀分析和微觀分析都是正確的,而預測市場的時機是非常愚蠢的。
基本面的分析已經(jīng)非常不容易,如果你再加上對市場時機的預測,那就難上加難了。一個正確的基本面有時候可能需要2年,3年,或者5年甚至10年才能表現(xiàn)出來,你的耐心和資金等得起嗎?窩輪的期限太短了:通常幾個月,最長一年。炒窩輪是信心爆棚的表現(xiàn),但對大多數(shù)人來講,是無知的表現(xiàn)。他們要懂得基本面的表現(xiàn)是需要很長時間的。凱恩斯曾經(jīng)說過,“市場可能長期不理性,你如果想跟它賭拐點的時機,必死無疑”。
偉大的投資者鄧普頓JohnTemp—leton說,不要試圖找到市場的拐點,堅持長期不懈地投資才是致富之道。鄧普頓明白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弱點,擔心自己在市場大跌的時候沒有膽量買股票。于是,他把自己的每個愛股(好公司的股票)確定一個價格(在此之下便可稱為超值),并給證券經(jīng)紀人下達一個指令一旦股價跌到某個水平,便可自動買入多少。
如何賺錢
在香港,大家可以發(fā)現(xiàn)大量的公司董事很有錢,主要原因是他們的股票為他們增值很多。何以,董事們在敏感期內(nèi)(比如在公布業(yè)績之前兩個月,在做并購期間,或在其他敏感期)是不可以買賣股票的。在其他時間,每次買賣都要事先經(jīng)過董事會批準,而且要公告,因此董事們要顧及形象和閑言碎語。
董事們也擔心其他董事(特別是董事長)和基金經(jīng)理們說自己對公司“不看好”,“沒有長遠打算”,“不務正業(yè),只是一天到晚炒股票”。所以,就出現(xiàn)一個自我約束的現(xiàn)象:董事們買賣自己的股票很不頻繁,而且,買的次數(shù)往往多于賣的次數(shù)。很多董事在離職以后才賣股票。
他們持股的時間一般比較長,有時長達十年,二十年。在股票大跌的時候,他們不僅不好意思賣自己的股票,反而要逼迫自己買進股票,以便給公眾信心。后來的結果當然是,他們被迫發(fā)了大財。
沒有當董事的人們,也可以從這件事中學個道理。長遠投資和減少交易是福氣。股票大跌的時候不要著急,忍耐是美德,美德必有回報。八十年代,我在澳大利亞讀書時,有個老師說,他的錢都是被逼而掙的。他不斷地買房子,每個月付很多按揭的供款。這也逼著他省錢和想辦法找外快。他說,省錢和拼命工作都是美德。所以,他只能發(fā)財。這跟董事們發(fā)大財是同一個道理。在股票大跌的時候,我們要提醒自己,這陣風波也會過去的。
投資者可以這樣對待股票的下跌:假想你的公司沒有上市,你做的投資是IPO之前的私募投資。巴菲特的老師BenGraham曾經(jīng)說,交易所的報價系統(tǒng)很有害,它不斷地給你一些有害的信息,誘惑你做出錯誤的決策。真正的投資者應該利用這個報價系統(tǒng)所提供的方便,而不是被它牽著鼻子走。
因為股票可以隨時賣掉,所以我們就養(yǎng)成了一個壞習慣:買股票之前不夠慎重,買了股票才做研究,或者永遠不做研究,反正在出了問題時,我們總是可以把股票賣掉??墒牵瑔栴}有時來的太快了,我們還沒有來得及拔腿就跑,股票就不見了一半。
巴菲特多次講,真正的長期投資者應該希望看到股票價格大跌,所以他能夠每個月都買更多。我在“投資的最高境界是無為”一文中已經(jīng)解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