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天堂

“Our beer is the semen of the gods”(我們的啤酒比上帝的精液美妙)，這是倫敦一間酒吧里張貼的口號。英國人善飲啤酒，酒吧在日常生活里自然享有舉足輕重的位置。是他們?yōu)橹院赖囊淮髧狻Ｉ暇瓢扇ズ纫槐蔀橛巳松兄匾囊徊糠?，也是典型英國式的夜生活，并被高雅地冠之為“吧文化?Pub Culture)。第一部大英詞典的編著者賽繆爾約翰遜的名言是：“至今世間人類所創(chuàng)造的萬物，沒有一樣比得上酒吧更能給人們帶來無限的溫馨與幸福?！迸c一位英國人開玩笑，指著墻上鏡子背后的壁柜說，這里面肯定藏有一條地道。只見那位英國紳士不假思索地答日：“地道一定通往酒吧?！痹谟眯袝l(fā)現(xiàn)大街上的酒吧實在是比城市里的公共廁所更普遍更為隨處可見。去酒吧找衛(wèi)生間肯定比急得滿街飛搜尋公共廁所來得容易許多，于是上酒吧去方便就成為在英國旅行的竅門之一。酒吧廁所的魅力甚至如博物館一樣具參觀價值，絕非聳人聽聞。披頭士樂隊的故鄉(xiāng)利物普的The Phillharmonic Dining Rooms酒吧里，羅曼蒂克的粉紅色大理石以及金光閃閃上等銅器裝扮起來的男衛(wèi)生間，其豪華魅力令女士們也忍不住屈尊拉關(guān)系，請求酒保打烊后領(lǐng)自己前去一飽眼福。

小酒吧就是一個家

英國街面上酒館之密集，可謂三步一樓、五步一閣，總有一間在你附近。曾到過一個叫做巴里城堡的小鎮(zhèn)子，這個僅有五千人口的巴掌之地居然聚集著二十一家酒吧，是當(dāng)?shù)鼐用衤?lián)絡(luò)舊雨新知的最佳娛樂中心。入夜，沿著小城中心主街散步，但見每個酒吧內(nèi)皆人頭涌動、生意興隆。英國人向來以拘謹?shù)募澥孔黠L(fēng)著稱，一般不經(jīng)常動輒登門互訪，他們寧愿約上朋友、鄰居坐到酒吧里去。我家樓下的一位詩人鄰居，每次邀我先生聊天都是打來電話約到酒吧碰面。他的說辭是，伴隨著開懷暢飲聊起天來才能更有情緒更帶勁。

英國人稱來酒吧喝酒，最大的樂趣就是享受那里的歡樂氣氛和結(jié)交良友。幾杯啤酒下肚，眾人便能放開心情、舒展眉頭隨著涌起的泡沫露出微笑。對英國人來說，當(dāng)?shù)氐男【瓢删褪且粋€家。一位英國記者描述道。1943年底，他是與一群英國戰(zhàn)俘在德國戰(zhàn)俘營里歡渡圣誕的。當(dāng)時在場的一位老兵傷感狂熱地談?wù)撈鹚亦l(xiāng)的小酒吧時稱：“我家對門的小酒吧，那真是地球上的一個小天堂。”老兵的話深深觸動了這位記者的職業(yè)神經(jīng)，他開始遍訪集中營里的戰(zhàn)俘們，搜集他們對小酒吧的甜蜜回憶。最后這位記者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小酒吧神秘的吸引力來自那里的女招待。對于可憐的失去了家庭溫情的男人。小酒吧有著不可抗拒的魔力，許多人追述它時都情不自禁地沉浸在對一位熟識的女招待溫存友善的回憶之中。酒吧女招待堪稱個個身懷看家本領(lǐng)，令酒客輕松笑口常開是她們的拿手好戲。一次我先生穿了件圖案花哨的中國絲綢襯衫，剛踏進家門旁的酒吧。女招待即笑臉盈盈地逗趣道：“看呀真榮幸，蜜蜂都隨著你一起光臨了。”

英國酒吧是歷史的見證

英國酒吧是英國歷史、社會生活及自然風(fēng)情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如同水乳交融似的，小酒吧與英國歷史自然地融合在一起了。1605年黑色火藥秘密計劃組織，曾在敦刻爾克的“紅獅”酒吧密謀炸毀議會大廈。支持法國、美國革命的英國人托馬斯潘在倫敦的“天使”酒吧里完成了轟動世界的名著《人權(quán)》。18世紀末，板球的比賽規(guī)則首次在“哈姆布雷頓”酒吧里誕生。英國酒吧可自豪地宣稱，它孕育了英國劇院。16世紀時，流浪音樂家和藝人經(jīng)常在小酒吧院子中央搭設(shè)戲臺。持站票者擁擠在戲臺四周，富裕人家則端坐于酒吧的陽臺上。1576年。詹姆斯波畢基創(chuàng)辦了英國第一家商業(yè)劇院，其規(guī)?；狙匾u了酒吧里的傳統(tǒng)模式。

Pub一詞是Public House的縮寫，由此顯示原始的酒吧不過是主人兜售自己佳釀的私人住宅。英國酒吧的歷史要追溯到二千年以前，英國淡色啤酒的產(chǎn)生幾乎比耶酥誕生早一百年。第一家“酒吧”也許是精于釀酒的鄰居。于自家客廳或門前招待鄰里路人的聚會點。小酒吧最古老的招牌是將冬青樹枝掛在門外，用以宣揚自己的美酒佳釀，這一傳統(tǒng)起源于羅馬人，易于那些目不識丁的劉伶之輩認得這里有美酒佳釀與爾共消萬古愁。也有的是在屋外高懸一把長把細枝掃帚，它令人聯(lián)想起婦女?dāng)嚢璋l(fā)酵液體時的勞動情景。當(dāng)釀制新酒需要官方檢驗時，酒吧就掛起一個綠色的花環(huán)。幾乎每一問古香古色的酒吧都聲稱自己是最具傳統(tǒng)的老店，不過據(jù)考證只有一家名為耶路撒冷之旅(The Trip To Jerusalem)的酒吧可信程度高。它位于諾丁漢姆城堡下的巖壁內(nèi)，十三世紀十字軍東征時就已招待過往的朝圣者，這也是酒吧招牌的由來。指南介紹，此酒吧于十六世紀宗教改革后，酒吧老板隨風(fēng)轉(zhuǎn)舵積極向國王表效忠，便掛出了稱頌國王的畫面招牌。由于此歷史典故。因而英國酒吧最流行的名稱是“皇冠”(The Crown)、“國王徽章”(TheKing’sArms)、“喬治王”(TheGeorge)和“維多利亞與阿爾伯特”(The Victoria and Albert)。

妙趣無窮的酒吧招牌

若閣下有興趣領(lǐng)略一番英國酒吧風(fēng)情，建議您一定不可錯過關(guān)注那些多姿多彩古意盎然的酒吧招牌。其畫面多以動物花鳥、歷史人物或帝王徽章為主題。歐陽修：“西風(fēng)酒旗市，細雨菊花天”正是此番意境。英國酒吧指南上一些饒有趣味的酒吧名稱令人回味，回歸恩賜(The Hark to Bounty)、誰能想象(The Who’d Have Thought)、生存與放生(The Liveand Let uve)、標(biāo)靶與煙蒂(The Magpie and Stump)、盤旋與奶酪(The Twist and Cheese)、青蛙與晚禮服(TheFrog and Nightgown)、綠紳士與法國號角(The Green Manand French Horn)、驚奇(The Su rp rise)、主教的手指(The Bishop’s Finger)、盜獵者的口袋(The Poacher’sPocket)、三只鼴鼠(The Three Moles)、高懸的大門(TheGate Hangs High)、黃鼬與郵局(The Weasel and Post)等。最近有些前衛(wèi)酒吧為突出個性新創(chuàng)了自己的招牌，如蛞蝓與生菜(SIug and Lettuce)，Slug的相關(guān)語是喝口酒之意，老鼠與胡蘿卜(Rat and Carrot)、飲酒的蟾蜍(SlurpinqToad)、隱藏起來的豬(Pig in Hiding)等，由此招惹來一些傳統(tǒng)酒吧衛(wèi)道士的群起攻之。每個酒吧招牌都象征著一個故事或傳說。例如“國王的橡樹”講的是，查理二世逃亡法國途中爬上了一棵橡樹以躲避士兵追捕的歷史故事。公元1010年，一個圣徒為自己安裝了一對翅膀，從教堂塔樓飛身而下他滑翔了二百米，落地時折斷了雙腿。根據(jù)圣徒的英雄壯舉，倫敦郊外的一家酒吧繪制了“飛圣徒”畫面，作為自己的招牌。由于英國遍布著超過十萬家酒吧，因此為避免重復(fù)其酒吧招牌必須每十年更新一次。

令人流連的社交場所

四分之三的英國酒吧是釀酒廠旗下的門市部，產(chǎn)銷一條龍。但在英國酒吧里別期望酒保會調(diào)個曼哈頓雞尾酒什么的，英國酒客不好這番情調(diào)。英國人對酒具的使用尤其講究，各種酒杯一律為精致的玻璃器皿并且各司其職。喝啤酒自然得用大號啤酒杯；喝葡萄酒、香檳酒和白蘭地要用高腳酒杯；精致的小酒盅則是威士忌所專用，擁有一廚柜琳瑯滿目、各式風(fēng)格酒具的英國家庭屢見不鮮。順便說，西方人喝果汁等冷飲一律使用玻璃杯，若遞給他們一瓷茶杯軟飲料是相當(dāng)莫名其妙之舉。瓷茶杯僅用來享受茶、咖啡等熱飲料。

酒吧自然是年青人談情說愛的理想約會處，一位小伙笑稱：“口中慢慢呷著愛爾蘭黑啤，手中捧本心愛讀物，驀然回首佳人已翩然而至?！贝朔樾伪日驹隈R路沿焦急地左顧右盼來得浪漫溫馨許多。英國人對足球賽如醉如癡天下聞名，酒吧老板自然不會忽視這一大批球迷財神的需求，每問酒吧理所當(dāng)然地備有衛(wèi)星電視。逢重要賽事，大批球迷們便手持著啤酒擁擠在酒吧里的電視機旁，扎堆看球賽要比一人悶坐在家中獨自欣賞要熱鬧有趣。世界杯足球賽期間。興奮的酒吧老板們終于盼來了發(fā)財?shù)奶熨n良機，所有酒吧門前皆醒目地打出橫幅：“觀看足球比賽，請往里走?！闭麄€賽季酒吧老板是最大的受益者，要不怎么足球賽一過，街上的眾酒吧都象得到了總動員似的，紛紛大張旗鼓地裝修起門面，可見老板們這一陣子掙得有多肥了。

酒吧文化影響所及，甚至連大學(xué)講師們也不甘寂寞地改革起會議形式來。一天我去語言中心據(jù)說教師們都出去開教學(xué)研討會去了，會場設(shè)在啤酒王酒吧，這里以出售西方名牌啤酒大全聞名。Two beer or not two bee r?(兩杯啤酒還是不要兩杯，篡改自莎士比亞的名句：To be or not to be?)。是該酒吧的名句。教師們邊品嘗各種風(fēng)格的美味啤酒。邊討論教學(xué)事宜。大家贊嘆這比坐在枯燥的辦公室里情緒飽滿多了，酒吧會議一大明顯優(yōu)勢即至少無人會在此地打起瞌睡來。我那在大學(xué)任教的英國丈夫布萊恩，每逢校領(lǐng)導(dǎo)與他商討什么，倆人總愛傍晚湊在酒吧里碰頭，這里的氣氛顯然比呆在辦公室里正襟危坐著融洽多了，上下級關(guān)系也不再那般正式了，此刻雙方都可以松開領(lǐng)帶更像朋友一般無拘無束地暢所欲言了。

卡拉OK在英國并不流行，但酒吧仍舊是音樂愛好者們一展雄才的天地。你可攜上自己專長的樂器，小提琴、手風(fēng)琴、吉它、長笛等五花八門，大家聚在酒吧里開上一場自己的音樂會。我見識過最精彩的一幕是，一個晚上曾有十五位歌手輪番上場獻藝，場面興奮熱烈。也有不少酒吧不時地邀請來流行樂隊演唱助興，觀眾無需購買門票，只要一杯啤酒飲料在手便可邊喝邊欣賞節(jié)目了。

與美國天王歌星邁克爾杰克遜同名的英國作家給一間好酒吧下了如此定義：“在上流酒吧里，最吸引人的自然是上乘佳釀，尤其不可缺少精美的招牌啤酒。而酒吧里的社交氣氛亦是不可忽略的關(guān)鍵，有品味的酒吧都是令人流連的交際場所。店主不可如同傲慢的丑角似的只會將啤酒端上桌，一流的老板應(yīng)是出色的外交家，他的熱忱能永遠溫暖酒客的心靈，令顧客有賓至如歸之感。好酒吧無論增添多少新潮花哨的現(xiàn)代服務(wù)項目，但都得至少保留兩個吧臺，以滿足那些進來僅打算喝酒聊天者不至于因酒吧舞臺上噪雜的表演，或周圍餐桌上用餐者的聲響而分神無法專心致志地享受美酒。一問考慮周到的酒吧。屏風(fēng)的作用相當(dāng)舉足輕重，還應(yīng)設(shè)置些隱秘的角落和舒適的密室。以滿足那些想說些悄悄話的顧客以及幽會者?！?/p>

要說英國人善飲那可真是不含糊，并且小姐女士們也顯現(xiàn)出此領(lǐng)域不讓男士專美。試與先生們一試鋒芒的氣概。光顧酒吧的團體暢飲者們有一不成文的規(guī)矩，就是大家講究一巡巡地互相贈酒，每個人都會輪到回請大家的機會。酒吧就是英國人的社區(qū)俱樂部，它的凝聚力絕不遜色于教堂甚至更勝一籌，許多街道都可見識到莊嚴古老的教堂旁與之相伴著一座同樣淵博悠久的酒吧，親近上帝還是與杯中物共在都是人生樂事。宗教能慰藉人類心靈，美酒同樣陪伴人們的喜怒哀樂。據(jù)稱這兩者皆是促進英國社會安定立下不可磨滅功勛的功臣。城市里的酒吧如此重要受人青睞，那么鄉(xiāng)村酒吧就更是一個濃縮的社會，若一個村莊缺少酒吧，那簡直是貧窮、落后、冷漠和枯燥的象征。鄉(xiāng)村酒吧都是身兼數(shù)職，不僅僅是當(dāng)?shù)馗鞣N“路透”信息、新聞的集散地。還起著社區(qū)文化站的功能作用，有些鄉(xiāng)村酒吧還兼辦郵局以及出售報刊等業(yè)務(wù)，甚至連“赤腳醫(yī)生”也會每星期光顧酒吧坐診二、三次方便村民。英國酒吧就是這樣富有鄉(xiāng)土氣息，它是民眾的公共起居室、客廳、飯?zhí)?、幽會間。還是大眾的會議室、展覽廳、表演廳，堪稱地方風(fēng)情博物館。一位酒吧迷的遺囑表達自己的身后愿望是，將骨灰安放到日常光顧的酒吧里，最好就擺在他常享受的坐椅旁，以便能繼續(xù)前世的生活方式。英國報紙刊載過一則配發(fā)了照片的新聞，內(nèi)容是一位中國公派來英的男士，專門到倫敦的傳統(tǒng)酒吧取經(jīng)故事。

幽古氣氛魅力非凡

傳統(tǒng)英國酒吧的室內(nèi)裝修祟尚古樸風(fēng)格，一些酒吧仍使用的是百年以上、笨重未經(jīng)油漆的古老木頭桌凳，顯示其酒店是淵源悠久的名牌老店，同時提供懷古的氣氛幽思。如同英國其它一切事物一樣，酒吧于維多利亞時代達到巔峰，那個時代以桃花心木、大理石配合瓷磚、蝕刻玻璃、銅飾和高雅的裝飾明鏡。營造出來的華麗場景至今仍魅力非凡，其溫馨氣氛是現(xiàn)代化酒吧所無法比擬的。酒吧四周墻壁上大都掛滿了百多年前生活風(fēng)情老照片，看上去簡直像個古典攝影展覽廳。所有前幾輩子的古董用品也都隆重地擺放出來展覽，在你解渴之余有機會欣賞古代瓷器、銀器和古典鐘表，那些從古至今花樣繁多、不同時代的酒具，則引發(fā)著人們對酒文化歷史的回顧。我在倫敦一間酒吧里甚至見識過前輪大、后輪小的原始自行車及式樣怪異的古典摩托車，被刻意懸吊于大廳空中供人們賞玩。

每當(dāng)深夜來臨酒吧也迎來了它的黃金時刻，大廳內(nèi)座無虛席喧鬧非凡，無法擠進酒吧里的人群便站在門外大街上暢飲起來。夜晚11點鐘是酒客們苦惱的關(guān)門時間，古代酒吧曾經(jīng)通宵達旦地營業(yè)，直到一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首相勞伊德喬治認為酗酒損傷軍需工廠的效率，于是鐵腕規(guī)定酒吧每天只能定時營業(yè)，此法律一直沿用至今。午夜時分從無數(shù)酒吧內(nèi)涌出來的人流，頓時將寂靜睡眠著的街道攪得喧鬧嘈雜。中餐館的伙計們對于臨打烊前夕突然從天而降的大批洋人食客，戲稱為“鬼子進村了”。街頭上：那些身著迷你短裙袒胸露背的女郎們，站在凜冽的夜風(fēng)里雙臂交叉端著肩膀，瑟瑟發(fā)抖地恭候著的士。更是英國午夜城市一大特色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