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趟過了誘惑的河

　　古老的街道和曾經(jīng)的女人
　　
　　翡翠與楊光從小青梅竹馬，早就被家人街坊認(rèn)為是一對，翡翠也習(xí)慣了以他未來老婆的身份做很多事。比如說，楊光請女孩子吃飯，翡翠就跟在后面喊：你瘋啦，錢包里就剩幾十塊錢，你請人家吃稀飯?
　　楊光本來有希望有苗頭的愛情，被翡翠一次次扼殺在萌芽狀態(tài)。有時候他恨得手癢，恨不能把翡翠捏成碎片?？墒怯惺裁崔k法，他家的典當(dāng)鋪就在翡翠的玉店旁邊，20多年來，他跟翡翠上同一所小學(xué)，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直到后來，翡翠考上外省一所二流大學(xué)，楊光什么學(xué)校都沒考上，干脆繼承了家里的當(dāng)鋪。翡翠跟著放棄上大學(xué)，回家守著那家小小的玉店，守在楊光身邊。
　　楊光就更加煩翡翠，是她令他交不到女友，連看個漂亮女人的機(jī)會都沒有。
　　這一年的冬天，單身了24年的楊光，終于遇到了第一個他想要遇到的女人。
　　楊光家的當(dāng)鋪在一條有著悠久歷史的長而且黑的隧道旁邊，隧道里有幾只昏暗的燈，那段時間，隧道里的燈陸續(xù)壞了幾盞，也沒有人來修。那個冬天的夜晚，一個很美麗的女人，在黑暗的隧道里被搶走了包包，她又累又冷又詛喪，連叫救命的力氣都沒有了，賊跑了，她只身走出了隧道。楊光那天去外面消夜，正好碰上她，看她一個人在寒風(fēng)中無聲地掉眼淚，昏暗的燈光下，一張蒼白小巧的臉，眼淚像是六月的雨，在她臉上洶涌奔流。楊光的心瞬間就被俘虜了。他這一輩子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怦然心動，第一次有把一個女人緊緊摟進(jìn)懷中永遠(yuǎn)不放開的沖動。
　　她叫琳瑯，美麗得就像從古代神話故事中走出來找書生報恩的妖精。琳瑯跟著楊光回家。夜深人靜，她又累又倦，很快就在他的床上睡著了。
　　天亮了，楊光帶著琳瑯吃了早餐，然后帶她到他家的當(dāng)鋪。琳瑯看了看這間小小的店，偌大的“當(dāng)”字，銅質(zhì)的字牌右上方缺了一角。琳瑯看著這個冷清的店，把脖子上的墜子取下來，放進(jìn)楊光手里：我全身上下就剩這個玉了，聽說質(zhì)地還不錯，你看看能不能在你這里當(dāng)了?
　　楊光怎么肯收?琳瑯說，我的臉皮再厚也不能在你這里白吃白住啊，何況我也要走的，一路上的花銷也全靠它了。你給估個價，我把它賣給你了。
　　楊光最后好歹勸住了她，說，你把它寄在我這里，什么時候你把自己的事辦妥當(dāng)了，手頭有閑錢了，你再來把它拿回去。
　　琳瑯說，給我半年，我一定回來。
　　楊光把所有的流動資金都拿了出來，差2000元一萬，他去問翡翠借，翡翠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嬌媚的琳瑯，臉色鐵青，朝揚(yáng)光哼一聲：我沒錢，別找我。
　　楊光央求她：過一個月我連本帶利還你。
　　翡翠死活不理，楊光口氣也壞了，說，錢罐子，我怕了你，我找別人。
　　他剛轉(zhuǎn)身，翡翠伸過手就拉住他衣角，眼淚簌簌掉下來：你等一下，我現(xiàn)在去取。
　　下午，琳瑯訂了第二天一早去海南的火車票。晚上，楊光本來打算保持君子風(fēng)度，琳瑯卻過來，撫摸他的臉，一句話不說，開始吻他。楊光在這個夜晚結(jié)束了他保持了24年的純真時代。
　　第二天一早，楊光醒來，琳瑯已經(jīng)走了。他趕到火車站，琳瑯的車還沒到時間。可是他找遍了整個火車站，也沒看到那個給了他一夜溫柔的美麗女人。
　　他失魂落魄回到家，翡翠哭得比他還慘。她抓著他又捶又打，抓破了他的臉，咬傷了他的手臂，可是他毫無感覺。
　　半年過去了，楊光過著枯燥乏味空虛寂寞的生活，琳瑯杏無音信。一年。兩年。三年過去了。
　　就在楊光以為自己已經(jīng)忘記琳瑯的時候，又在冬天，傍晚，她又立在他的店門口，亭亭玉立，嫵媚動人。
　　楊光的郁悶與惆悵與微微的恨意像傍晚的潮水，來來去去，心思動蕩。
　　翡翠在隔壁看得一清二楚，她差點(diǎn)把手中正看著的小說揉爛。
　　為什么，時間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就在他們剛剛朝男女朋友的路上邁了一步的時候，這個女人又出現(xiàn)了?
　　翡翠永遠(yuǎn)記得自己的心痛到失去感受力的那一天，3年前，琳瑯走的那一天。她看著他為另一個女人失魂落魄，接下來有一天沒一天地過著墮落的生活。她想不出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究竟能有多大的魔力。如果這魔力可以讓一個男人愛上一個女人，為什么琳瑯只要一個夜晚就俘獲了楊。光，她花了有生之年，楊光對她仍然沒有感覺?她從來沒有感到過自己對楊光有任何的魔力。她猜這個夜晚他們做了什么，她猜他們是不是相互之間有了什么承諾，是不是計劃了一個沒有她的將來，她嫉妒又憤怒，那3年里，翡翠哭了又哭，恨了又恨，還是在楊光身邊繞來繞去。
　　她也想過離開他，有可能遇到一個什么樣的人，可能會有一個怎樣的將來，搞不好會碰到一個白馬王子并且愛她到死?？刹还苁窃鯓拥膶恚浯渥罱K慘淡地笑了：那又有什么意義?
　　
　　一個沒有楊光的未來對她有什么意義?
　　
　　他們這么多年來吵歸吵，鬧歸鬧，他一直非常照顧她。她無父無母，只有一個年邁的爺爺，她最愛黏隔壁的楊光，跟他上學(xué)放學(xué)，等他回家。他不理她，她哭著找他父母告狀。他恨得牙癢癢，她就得意得咯咯笑。她22歲，爺爺撒手人寰，臨終前把她交給楊光。她順理成章地把楊光當(dāng)成了自己的未來。
　　她從來沒想過別的可能。楊光約別的女孩子，她破壞過無數(shù)次，因?yàn)橄嘈艞罟庾罱K是她的。直到她看到楊光在一個美麗的女人面前笨拙得像個傻瓜，翡翠笑得眼淚直流。那個時候翡翠才知道，也許楊光永遠(yuǎn)不會愛上她。
　　好在這個女人自己走了?？墒菞罟獾男膮s沒有回來。他一直在等，翡翠也只能一直等下去。
　　每一個早晨，她先開他的當(dāng)鋪，打掃收拾好，再到隔壁打開她的玉店。她做飯，叫他一起吃，他恍惚，她假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三年來，多少個黃昏，她看著他愣愣地直到天黑。
　　隧道里那盞壞了一百年的燈，也被他修好，而且從此以后，再也沒有壞過。
　　他為了誰，翡翠全知道。只是那個人一直不回來，她就持續(xù)地對他好，加倍地對他好。翡翠25歲生日那天，楊光點(diǎn)燃蠟燭，翡翠閉著眼睛，摸著脖子上的玉許愿：賜給我魔力吧。
　　楊光疑惑地問，像要什么魔力?
　　翡翠說，讓你愛上我啊。
　　楊光愣了很久，終于把翡翠抱進(jìn)懷里。這么多年，她對他一心一意，不離不棄，他怎么可能毫無知覺呢?
　　翡翠幸福得哭了。她終于等到了。
　　她以為他們終于有了未來，可是，那個嬌媚的女人不晚不早，又回來了。
　　翡翠過去，挽住楊光的胳膊，戒備地看著琳瑯。琳瑯溫柔地說，對不起，我是回來還你錢的，不好意思，拖了這么久。
　　翡翠接過手：沒關(guān)系，我們沒怪你，錢給我就行。楊光卻沒有反應(yīng)，似乎想發(fā)愣到天荒地老。琳瑯打開精美的錢包，取出一沓鈔票。翡翠搖楊光的胳膊：人家的玉，還給人家。
　　琳瑯笑了：不用了，我回來就為了向你們道謝，不是耍玉來的。
　　楊光終究沒有把那塊玉拿出來。
　　
　　除了一顆愛你的心，我什么都沒有
　　
　　楊光沒玉可還。他在等不到琳瑯的第二年，將那塊玉砸了。
　　琳瑯走后，楊光發(fā)現(xiàn)翡翠脖子上的玉不見了，就問她，你的玉呢?翡翠說，我放著呢。楊光相信才見鬼。這塊玉是爺爺送給翡翠的，爺爺告訴過他，這家店里，只有這一塊玉稱得上是玉，別看沒打磨，可這是千年古玉，玉中之王，光這一塊，就夠翡翠這輩子不愁吃喝。翡翠的名字也是由這塊玉來的，她向來當(dāng)它是寶貝，從來不離身的。
　　楊光再逼問，翡翠只好老實(shí)交代：誰叫你發(fā)神經(jīng)把人家的玉砸了，我拿什么還人家，只好把玉給她了。
　　楊光眼前一黑，抓若翡翠吼，你豬腦袋啊，爺爺臨終前怎么交代你的，店沒了都不要緊，只要守住這塊玉。你就這樣給人家了?
　　翡翠說，別人的，總要還人家嘛，不還我心里也不踏實(shí)。而且，我守住你就好了，玉以后你再給我買。
　　楊光抱著翡翠只能嘆息。這個傻瓜，價值連城的古玉她不識貨，扔到地上沒人撿的男人她當(dāng)寶。
　　翡翠在心里傻樂：他剛才的話里，分明把她當(dāng)自己人，把琳瑯當(dāng)“人家”嘛。
　　翡翠結(jié)婚那天，收到一份意外的禮物，她的那塊玉。琳瑯將玉親手交給楊光才走，并告訴他：翡翠是好女孩，你要好好對她。
　　楊光后來對翡翠說：保管好，這可不是普通的玉。翡翠說，還用你教，我從小就知道它價值連城，你連它的1/10都不及。楊光緊緊抱住翡翠吻了很久。
　　翡翠后來告訴楊光，琳瑯這幾年雖然賺了很多錢，可感情上不順，這次回來本來是想e56cf370d5a35a84f35a7f1a7aa21db347cae12ac12d63a336dc7607eec7d559與楊光再續(xù)前緣。翡翠把自己的玉給琳瑯，告訴她：這塊玉，找個識貨的買家，幾百萬不成問題，我全部家當(dāng)只有它。我可以把它給你，只要你承諾，以后不再回來找他。
　　琳瑯原本不信。她找人鑒定那塊玉，居然是千年翡翠，有價無市。琳瑯拿著那塊未經(jīng)打磨的璞玉，愣了很久。翡翠，玉中之王，難怪那個女孩叫翡翠。琳瑯從來沒見過像翡翠這樣傻的女孩，一生一世所做的一切只為了一個男人，她深深地相信愛情，守著一間生意冷清的店，吃著粗茶淡飯，不思進(jìn)取，只要看到楊光她就滿足。如果換作是琳瑯，或者任何一個稍微有點(diǎn)心眼的姑娘，手中有價值連城的寶貝，找個更好的、更愛她的男人，過更好的生活，那是多么容易的事，可是翡翠一門心思只看著楊光。琳瑯自問她愛楊光不及翡翠的萬分之一。她想，她都能被翡翠感動，楊光又怎么可能無動于衷?他遲早會明白翡翠才是他最愛的女人。于是，琳瑯退回了那塊古玉，這一次，她再也不會回來。
　　
　　編輯　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