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武:西

　　上學(xué)有校友，當兵有戰(zhàn)友，而對于對口援藏干部來說，他們相互之間都以“藏友”相稱，中間的濃濃情誼不言而喻。中央國家機關(guān)第一批對口援藏干部，現(xiàn)任中國誠通集團副總裁，黨委委員的成武說：“不忘雪域高原，藏友真情永駐。在西藏工作的三年時光是我一生難忘的經(jīng)歷，更是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br/>　　在北京豐臺總部基地，57歲的成武捧出收藏已久、紙張已經(jīng)泛黃了的1995年人事部辦公廳印發(fā)的《援藏干部座談會紀要》，以及他于1998年10月撰寫的《做好對口支援干部工作的若干思考》，向記者娓娓道來，他在西藏工作和生活的點滴，以及他對西藏，對藏友的深厚情感。
　　
　　仰望西藏
　　
　　“你是公仆／身上凝聚著民族魂／你是大樹／身后成長著大森林／孔繁森啊孔繁森／你是一團不熄的火／光焰照后人……”1995年，正是宣傳學(xué)習(xí)孔繁森事跡的高潮，這曲《公仆贊》正表達了人們對孔繁森的崇敬和愛。
　　受到孔繁森精神的鼓舞，時任人事部下屬事業(yè)單位——人事考試中心辦公室主任的成武，響應(yīng)號召，積極報名進藏工作。那一年，他43歲。
　　“1951年，西藏和平解放以來，黨中央在不同時期從全國各地抽調(diào)了大批干部和技術(shù)人員到西藏工作，他們被稱為進藏干部。43年后，黨中央在北京召開了具有里程碑意義的第三次西藏工作座談會，制訂了新時期加快西藏發(fā)展的指導(dǎo)方針和規(guī)劃。其中，最重要的一項規(guī)劃就是實行全國對口支援西藏的新政策，而且是從項目，資金，建設(shè)，人員上的全方位支援。我們這些新政策下的援藏干部便被稱為對口援藏干部?！背晌鋵?5年前的政策記憶猶新。
　　“在全國支援西藏的熱潮中，人事部有近30名干部報名。其中，既有20多歲的年輕人，也有50多歲的老同志：有男同志，也有女同志；有科級干部、處級干部，也有司級干部?！背晌湔f，當時選拔的基本條件是“政治上要可靠，并且有一定的業(yè)務(wù)能力，年齡不超過45歲。”
　　“我覺得應(yīng)該去鍛煉一下，開開眼界，妻子也很支持我?！眻竺?，經(jīng)過體檢，政審等一系列程序，最終，成武與人事部的其他三名同事——李惠斌，莊子健，吳孟勝一起，被選為中央國家機關(guān)第一批對口援藏干部?！俺藚敲蟿偈莿偖厴I(yè)分配來的北大畢業(yè)生，其余三位都是年齡比較大的，有一定工作經(jīng)驗的干部?！?br/>　　至今，成武還清晰地記得在人事部援藏干部座談會上，他們四位對口援藏干部一起發(fā)出的誓言：“向孔繁森學(xué)習(xí)，安心西藏，努力工作，為西藏的穩(wěn)定，發(fā)展做出貢獻?！?br/>　　1 995年6月，中組部在位于北京市健翔橋北的勞動大廈，組織中央國家機關(guān)第一批對口援藏干部，進行為期三天的培訓(xùn)，并且聽取了孔繁森的事跡報告。
　　成武回憶說，“一共有80多人參加了培訓(xùn)，其中有個別超過45歲年齡限制的，最大的已經(jīng)53歲，而女同志只有兩位。在培訓(xùn)期間，所有人的積極性都特別高。大部分人都沒有到過西藏，都希望能早點踏上進藏的旅程，早點了解西藏的風(fēng)土人情，早點為西藏的穩(wěn)定和發(fā)展做貢獻?！?br/>　　
　　走進西藏
　　
　　“走進西藏／也許會發(fā)現(xiàn)理想／走進西藏／也許能看見天堂……”《孔繁森》電視劇的主題曲沒有直接歌頌孔繁森，卻用含蓄的話語提出了兩個“也許”，給人以振奮，鼓舞。
　　1995年6月26日上午，成武等第一批對口援藏干部一行80余人，肩負黨的使命和西藏人民的期望，帶著走進西藏的美好憧憬，在北京首都機場起飛至成都雙流機場，稍作休整后，于29日上午，直飛西藏拉薩。
　　當走下飛機的一瞬間，成武的感覺就是兩個字——緊張。不過，有著23年當兵的經(jīng)驗和鍛煉，成武適應(yīng)得很快。約有一個星期左右的時間，他就適應(yīng)了西藏的氣候環(huán)境和生活環(huán)境。“西藏主要是氣溫低，缺氧。人一到了高原上，就感覺雙腳踩在了棉花上，一舉一動都慢半拍，反應(yīng)相對遲鈍一些。”
　　最初，成武被安排在中共西藏自治區(qū)黨委組織部老干部局任副局長，主要負責(zé)當?shù)匾淹诵莸睦细刹抗ぷ鳎咴L，調(diào)查，了解他們的生活情況，并幫助協(xié)調(diào)解決實際困難。
　　當時，西藏組織部住房緊張，成武他們四人就擠住在了西藏統(tǒng)戰(zhàn)部的職工宿舍里。四室一廳的房子，一人一間臥室，成武住在陰面的臥室里?！爱敃r沒有暖氣，更沒有空調(diào)。白天，陽面的房間被陽光曬得暖融融的，西藏的日照時間長，住在陽面相對要舒服一點，到了半夜，多蓋點被子，挺一挺就過去了。但是，陰面的房間里，白天不進陽光就已經(jīng)很冷了，到了夜里就更冷，冬天都凍鼻子，早上洗臉的毛巾掛在那不一會兒就會被凍硬，”就這樣，成武堅持了一年多，等西藏組織部的職工宿舍建成后，終于住進了陽面的臥室。
　　而吃飯也是對口援藏干部的一大難題?！案咴毖?，胃口不好，加上一個人也不愿意做飯。后來單位的食堂因為我們的到來，又重新開業(yè)了，廚師是四川人，但是做的菜也說不上是什么口味，就是對付吃吧。也有的人會固定到一家小餐館吃飯，事先講好價格?！?br/>　　在西藏的第一年，威武的體重一下子掉了10多斤。“回家時妻子見到我大吃一驚，說我的體形又變回20多歲時的樣子了?！?br/>　　成武回想起在西藏的三年，他覺得雖然條件艱苦一些，但是過得很有滋味兒?！翱赡芤舱且驗榇蠹彝跅l件艱苦的地方一起工作，患難與共，所以藏友之間的情感格外深厚?！?br/>　　在老干部局，成武一心撲在工作上，盡快熟悉新的工作內(nèi)容，積極與同事協(xié)調(diào)溝通，忙忙碌碌中，時間過得飛快。半年多后，時任中共西藏自治區(qū)黨委組織部進出藏干部管理處首任處長李惠斌不幸遭遇車禍，高位截癱。工作由成武接任，主要負責(zé)協(xié)調(diào)換屆干部工作，調(diào)查，了解援藏干部的工作及生活情況，幫助協(xié)調(diào)解決實際困難。
　　成武感慨：“首批對口援藏干部是惟一一批沒有死亡事故發(fā)生的，李惠斌是我們中損失最大的一位。至今14年里，他一直頑強地與病痛做斗爭，還堅持學(xué)習(xí)英語，寫毛筆字等，他這種頑強樂觀的精神對我有非常大的觸動，我特別佩服他。直到現(xiàn)在，每當遇到問題，困難，逆境的時候，我都會想起他，以此來反省和激勵自己?！?br/>　　
　　感受西藏
　　
　　“說句心里話／我也想家／家中的老媽媽已是滿頭白發(fā)……”在白朗，西藏的一個袖珍縣，成武有一次去考察，吃飯的時候，來自山東濟南的趙文朝縣長和李吉乾副書記唱起了《說句心里話》，唱著唱著，兩人聲音哽咽，成武及在場的所有援藏干部也都聽得熱淚盈眶，因為這首歌唱到了援藏干部的心坎兒里。
　　由于工作的關(guān)系，成武對當時在西藏工作的援藏干部的基本情況，可謂了如指掌。
　　有一次，成武來到地處西藏北部唐古拉山腳下的安多縣。安多縣是純牧業(yè)縣，以飼養(yǎng)藏系綿羊和牦牛為主，是沈陽市對口支援的縣，海拔4700多米，是海拔最高的對口援藏地區(qū)?！拔以谀亲×艘灰梗H身體驗到了那里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諝庀”。瑫円箿夭钐?，四季不分明，多風(fēng)雪天氣?？梢哉f，在安多，每過一天都非常艱難，而來自沈陽的對口援藏干部則要在那里工作和生活三年，他們所要克服的困難程度可想而知?！?br/>　　雖然生活艱苦，枯燥，但是很多援藏干部依然浪漫，樂觀。有一位來自山東淄博的縣委書記黃希儉，在工作之余舉辦了一個小型攝影展，打電話給成武，邀請他去昂仁縣參觀?！八炎约涸谖鞑乜吹降模?jīng)歷的很多場景都用相機抓拍了下來，并用文字做了記錄，每張照片都蘊含著一個小故事，非常有意思?！?br/>　　由于自然條件惡劣，在西藏，許多援藏干部都曾遭遇車禍，成武也是如此。一次，他到林芝縣走訪，調(diào)查。在狹窄的彎路上，前方坡上一輛大卡車呼嘯著迎面而來，兩輛車的速度都比較快，也都同時踩了剎車，成武坐的小車停住了，但是大卡車有一個慣性，仍然繼續(xù)往前沖，瞬間與小車相撞，并將小車向后推了六七米。當時，我們的車輪距路旁邊的懸崖僅有20余厘米，崖下是冰冷湍急的尼洋河，腦子完全空白了“萬幸，佛祖保佑!”
　　“其實，不僅是車禍頻發(fā)，無論是世居者，還是移居者，在高海拔下工作和生活，對身體都有一定的損傷。有關(guān)部門曾對西藏干部做過深入調(diào)查和統(tǒng)計，結(jié)果顯示西藏干部的平均壽命要比內(nèi)地干部的平均壽命少五年。”成武稱，每一位援藏干部，無論是“老西藏”還是“新西藏”，能在這里堅持工作和生活，都非常不容易。
　　然而，擺在第一批對口援藏干部面前的，不僅僅是自然條件的惡劣。由于是首批對口干部援藏，從對口部委，援藏干部，到自治區(qū)黨委和被支援的單位，都不是很清楚對口支援應(yīng)該怎么進行。加上過去來來回回的進藏干部很多，不少干部已在西藏工作了幾十年，對新來的干部并不看好，很多單位也不理解對口援助的意義，以為不過是換了一種形式，而且這批援藏干部還直接擔任領(lǐng)導(dǎo)職務(wù)，很多“老西藏”心里不平衡。
　　“當時有些老援藏干部就說，我們當年是走著進藏，后來是坐車進藏，而你們是飛進西藏的。在西藏，孔繁森似的干部其實有很多，更有獻了青春、獻子孫，幾代人都在為西藏的發(fā)展默默地做著貢獻?！背晌涮龟?，身為第一批對口援藏干部，非常理解老援藏干部?！八麄兲貏e能吃苦，特別能戰(zhàn)斗，特別能忍耐，特別能奉獻。將心比心，大家互相就理解了?！?br/>　　所以，第一批對口援藏干部無論肩負的使命和面臨的壓力，都與過去不一樣，既要承繼“老西藏”精神的傳統(tǒng)，又要承擔新的任務(wù)；既要完成好崗位上的工作，又要想方設(shè)法從派出部委引進項目，資金；既要為援藏的單位做好工作，又要站在派出機構(gòu)的立場來考慮問題。
　　“當時西藏自治區(qū)黨委給對口受援地區(qū)下達的指標是：每年GDP要增長10％?？梢哉f任務(wù)非常艱巨。我們第一批對口支援干部都意識到，必須以實際的行動、突出的業(yè)績來證明自己，證明黨中央做出對口支援西藏政策的英明，證明對口支援將會給西藏帶來的好處?！背晌鋱远ǖ卣f。
　　
　　夢回西藏
　　
　　“我夢回的地方，經(jīng)幡四處在飄揚／太陽的光芒把你照亮，雪山和草原把你守望／我夢回的地方，你是神圣的西藏……”這首《夢回西藏》不僅唱出了從西藏走出來的游子的心聲，也唱出了許許多多曾經(jīng)在西藏工作和生活過的援藏干部的真情。
　　雖然三年的時間看似短暫，但是成武已經(jīng)把自己融入了西藏，結(jié)交了很多好朋友，其中有漢族干邵，也有藏族十部，還有藏族的百姓?！拔鞑厝嗣穹浅Ｉ屏?，淳樸，他們對國家、對共產(chǎn)黨，對毛主席有著非常深厚的感情。我的適應(yīng)能力也很強，比如，很多人別說喝酥油茶，就是聞氣味都受不了，而我當時和兩位藏族干部在一間辦公室工作，我的辦公桌上就有一塊藏族干部留下來的氈子，上面全是酥油茶濃濃的味道?！毖哉Z間，成武流露出的盡是對西藏和藏族人民深厚的眷戀。
　　而在這三年里，成武只休過一次探親假。談起家人，他的歉疚之情溢于言表?！拔覄傔M藏的時候，兒子上初中一年級，家里家外都由妻子一肩挑，她工作也很辛苦，顧不上輔導(dǎo)兒子的學(xué)習(xí)，尤其是在初二的關(guān)鍵時期，孩子學(xué)習(xí)成績滑落，以至于之后都沒有趕上來。”
　　舍小家，顧大家。第一批對口援藏干部所做出的成績是有目共睹的?！暗谝慌鷮谠馗刹拷o西藏帶去的，一是加快了經(jīng)濟建設(shè)；二是中央政府各部門與西藏的聯(lián)系更加緊密了，政策更有依據(jù)，更具實用性；三是加深了新老進藏干部的感情，消除了誤解，為以后進出藏干部的工作奠定了堅實的基礎(chǔ)，證明了中央第三次西藏工作座談會確定的‘分片負責(zé)，對口支援，定期輪換’的干部援藏政策是有效的，是正確的?！?br/>　　對口援藏干部實行三年輪換制，三年后仍回原來的部委和地方工作。1 998年，在第一批對口援藏干部臨別歡送晚會上，成武用藏語唱起了《一個媽媽的女兒》，“太陽和月亮是一個媽媽的女兒／她們的媽媽叫光明／叫光明／?。刈搴蜐h族是一個媽媽的女兒／我們的媽媽叫中國／我們的媽媽叫中國……”這也是成武在西藏學(xué)會的惟一一首藏語歌，至今他還常常唱起。
　　在順利完成對口援藏的工作和使命之后，成武回到人事部人事考試中心工作?！爱敃r正好趕上機構(gòu)調(diào)整，機關(guān)基本上要裁掉一半人，我是從事業(yè)單位走的，還回原單位。直到2000年，人事部公開招聘、競爭上崗，我報名參加了考試?！苯?jīng)過筆試，面試，成武順利過關(guān)，擔任公務(wù)員管理司副司長。
　　因為工作繁忙，自從1 998年告別西藏，成武只在2009年回過一次西藏，“我是從西寧坐火車進藏的，那種感覺就像回家了一樣，興奮，激動?？上У氖牵搅死_我就感冒了，可能是年齡大了，身體狀況不如12年前了?！苯Y(jié)果，成武此行只在拉薩周邊轉(zhuǎn)了轉(zhuǎn)，拜訪了幾位老朋友，也喝到了久違的酥油茶?！袄_有了非常大的變化，景色更美了，市區(qū)更繁榮了，人1n的生活也越來越好了。”
　　作為第一批對口援藏干部，成武始終關(guān)注著西藏的進步和發(fā)展。今年是中央第三次西藏工作座談會和第一批對口援藏干部出發(fā)赴藏1 5周年。他不無感慨地說：“這1 5年是西藏歷史上發(fā)展最快、變化最大、成就最顯著的1 5年。每當打開電視機，我還?？次鞑匦l(wèi)視的節(jié)目?？吹轿鞑氐拿恳徊桨l(fā)展，我都為之感到高興和驕傲?！?br/>　　而三年援藏的經(jīng)歷更是把藏友們緊緊連在一起。成武說：“我們每年都像親人一樣一起聚會，回憶援藏的往事，暢談西藏的變化，交流各自的工作情況和人生感悟。無論職位高低，身在何處，西藏情結(jié)依舊，藏友真情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