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運明
武漢人程昆怎么也沒想到,入伍第二年,自己就要打入黑道,去做只有在影視劇里才能見到的人物。
打入黑道可不是鬧著玩的。除了要熟知道上的各種規(guī)矩,還要足智多謀,反應(yīng)機敏,見招拆招,否則稍有不慎,就會招來殺身之禍。程昆接到這個任務(wù)時,嚇了一大跳——自己有這個能耐嗎?萬一搞砸了,自己“壯烈”了也就罷了,要是活著回來,又沒完成任務(wù),那可真是無顏見江東父老。可相中他的李中隊長認為,程昆雖然兵齡不長,但機智過人,隨機應(yīng)變能力強,特別是心理素質(zhì)過硬,又是特警學校出來的業(yè)務(wù)尖子,十八般武藝樣樣過硬,這次任務(wù),非他莫屬。
經(jīng)過精心裝扮,倆人搖身一變,程昆成了“劉大老板”,李中隊長成了他的“保鏢”。拎著滿滿一密碼箱現(xiàn)鈔,他二人住進了公安局事前安排好的湖濱賓館0801房間。
0801是湖濱賓館最好的房間,里外套間,裝潢得十分豪華,真皮沙發(fā)、組合音響、冰箱、沖浪浴盆等等,還有一個小小的酒吧臺。
行動開始前,省武警總隊、機動支隊和市公安局的領(lǐng)導給他倆交了底牌:此次臥底,任務(wù)特別艱巨,甚至有生命危險。根據(jù)公安機關(guān)掌握的情況,他們的對手,是一個帶有黑社會性質(zhì)的勢力很強的犯罪團伙。這個團伙搶劫強奸、敲詐勒索、走私販毒、拐賣人口、制售假證,涉獵廣泛,無惡不做。他們組織嚴密,等級森嚴,有制式武器,成員心毒手辣。集團頭目王雄五,行蹤飄忽不定,配有貼身護衛(wèi),一般人難以接近,就連他的“壓寨夫人”想見他一面,也要過上幾道關(guān)卡。
對這樣一個破壞社會、為害一方的犯罪集團,公安機關(guān)曾組織過多次圍捕,但狡猾的王雄五及幾個骨干分子還是沖破了法網(wǎng),最終逃之夭夭。在追捕中,警方犧牲了一名干警,還有二人身負重傷。
此次公安機關(guān)通過縝密偵察,掌握了一些線索,但主要的信息并未掌握。局領(lǐng)導經(jīng)過研究,決定選派精干力量與犯罪分子接觸,伺機打入他們的內(nèi)部,將這伙犯罪分子一網(wǎng)打盡。程昆就是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的任務(wù)。為確保程昆和李中隊長的安全,減少不必要的傷亡,公安、特警在0810兩側(cè)的客房里,安排了佩槍便衣民警,并在樓上的客房里設(shè)立了臨時指揮部。
就在“劉老板”和“保鏢”住進0810房間的第二天,下午3點整,門外準時傳來兩快一慢的敲門聲,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程昆和李中隊對了個眼色,李中隊隨即走到門邊,把門拉開。
門一開,二男一女閃了進來。三人年紀都在三十上下。只見兩個男子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穿著體面。女子白白的皮膚,穿戴時髦,俊俏妖艷,身上有一股濃烈的風塵味。
“陳小姐,這就是我向您提過的武漢的劉老板?!备吲帜凶又钢汤ィ蚺咏榻B說。
“幸會,幸會,劉老板是大碼頭來的,見的都是大世面,這次到我們小地方來,是隨便轉(zhuǎn)轉(zhuǎn),還是……”陳小姐邊走邊說,一搖三擺地走到沙發(fā)前,一屁股坐下。
“哎呀呀!”程昆夸張道:“陳小姐的碼頭,哪里是小地方?早就聽說貴碼頭是三國故地,出過不少名人壯士,是一塊風水寶地呀……”
“噢,劉老板是來投資的?”
“哪里,哪里,兄弟我這次來,也就是隨便走走,順便看看,有沒有什么生意可做?!?/p>
兩人說著話,程昆注意到,陳小姐不時用眼睛掃著整個房子,最后把目光落在站在自己身后的“保鏢”身上。
“這位兄弟是……”
“噢,自家兄弟,跟我很多年了,陳小姐若是不放心的話,讓他先回避一下?!?/p>
“不必不必,既是劉老板的兄弟,有什么信不過的。兄弟,來,別站著,坐下?!?/p>
李中隊拘謹?shù)負u搖頭,卻被陳小姐一把拉住,差點坐在她的腿上。
李中隊跳起來,窘得滿臉通紅,惶恐地看著“劉老板”。
陳小姐哈哈大笑,浪聲浪氣道:“你緊張個什么嘛,姐姐我還能吃了你嗎?”
程昆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笑道:“陳小姐,我這個兄弟,沒見過世面,讓陳小姐見笑了?!?/p>
“哪里、哪里,劉老板,聽三胖說,你有意到國門外頭去闖闖天下?”
“好男兒志在四方,陳小姐如果也有意,就請開個價吧?!?/p>
“好!我看出來了,劉老板是個直性子,我也是個爽快人,就不和你繞圈子了,100萬,怎么樣?”
“這個價,陳小姐,”程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有些不太公道吧?”
“想來劉老板在這一行里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姐姐我開的這個價,不算高吧?”
“劉老板”把身子往沙發(fā)上一靠,沉吟了一下,旋即站起來,是談不攏就不談的意思。
“劉老板,別這么小氣嘛。生意歸生意,朋友歸朋友,就是談不攏,也不能就這么甩手就走啊?,F(xiàn)在外邊的風聲太緊,這你也是知道的。再說了,劉老板也不是一般人,少了這個數(shù),也不符合劉老板的身份啊?!闭f著,她從小坤包里取出一張紙,慢慢地展開,推到“劉老板”的面前。
程昆一見,勃然色變:“你……!你是從哪里弄來的?”
陳小姐拍拍他的臉,妖冶一笑道:“做生意嘛,知己知彼。劉老板是個明白人,像你這樣全國通輯的‘大人物,100萬把你安全送出去,除了姐姐我,誰還愿意惹上這樣的大麻煩?”
見劉老板不吭聲,她又開口道:“唉!誰讓姐姐我是個軟心腸的人,看不得別人落難呢?大家都是在道上混,都不容易,我不能見著兄弟這樣,還見死不救。這樣吧,你我各讓一步,80萬,圖個吉利,如何?”
程昆做出不情愿的樣子:“那……我就謝謝陳小姐了!不過,何時交貨,何時動身,陳小姐總得給我一個準日子吧?”
“護照一個星期,動身我會及早安排?!?/p>
“不行!一星期內(nèi)我必須離開,否則取消交易!”
“好!一周內(nèi)我安排你出境,這個……”陳小姐做了個點錢的手勢。
“劉老板”一擺手,示意“保鏢”取密碼箱,隨即打開來,碼放整齊的一沓沓人民幣,呈現(xiàn)在陳小姐面前。
陳小姐并不自己動手,而是朝身后站著的矮瘦男人一甩頭。矮瘦男人繞過沙發(fā),來到密碼箱前,拿起一沓鈔票仔細察看,又從中抽出幾張,對著亮光照了照,伸手在箱底翻了翻,這才回轉(zhuǎn)身,對陳小姐點點頭。
“好,成交!”
“別動!”“劉老板”站起身來,擋住矮瘦男人說:“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把護照做好再說?!?/p>
“行,你把照片給我。動身時間過兩天通知你。”陳小姐接過照片,與兩名男子匆匆離開了房間。
送走這兩男一女,程昆頓覺身上大汗淋淋。剛準備進衛(wèi)生間沖個涼,卻被李中隊長攔住,“咱們得趕快離開這間房!”
“為什么?”程昆不解地望著中隊長。中隊長沒說話,一手拎著密碼箱,一手拉著程昆上了電梯,按下16層的電鈕。
“中隊長,咱們這是到哪兒啊?”在電梯里,程昆問。
“你現(xiàn)在是劉老板,我是你的保鏢!”
程昆不好意思地笑了:“這里又沒有外人。”
“沒有外人也不行!知道嗎?任何一點兒大意,都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眨眼功夫,電梯到了16層。中隊長引他來到1601門前,原來這房間正是此次任務(wù)的臨時指揮所。一進客房,武警和公安局的領(lǐng)導就關(guān)切地問:“怎么樣?”
“嗨! 不是什么大魚,就幾個小蝦米?!背汤ビ行┌脨赖鼗卮稹?/p>
“噢?小蝦米?中隊長,說說你的看法。”武警總隊領(lǐng)導說。
“是大魚還是小蝦米,就目前情況看,還很難說。我擔心的是,這幫家伙可能會殺個回馬槍,黑吃黑……”
程昆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要急著離開呢。李中隊,干脆你當老板,我給你當保鏢得了。”
天黑了,10點鐘左右,賓館總臺的偵察員打來電話,說賓館停車場來了一輛豐田面包車,上面有幾個形跡可疑的人。其中兩個人到過總臺,詢問0810房間的客人退房了沒有。消息傳來,各路人馬迅速到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此刻,“劉老板”和他的“保鏢”,在豪華套間的席夢思床上已沉沉入夢。
可是直到深夜零點以后,面包車上的人還是沒有動靜。 “劉老板”有些沉不住氣了,他欠起身,摸到煙盒,抽出一根香煙,剛想點著,忽聽門鎖發(fā)出一聲輕響,他趕緊鉆進被窩,蒙起頭,很快就酣聲如雷。
就在這時,門無聲地打開了。躡手躡腳進來了幾個漢子,走到“劉老板”床前,輕輕叫了幾聲:“劉老板,劉老板!”
程昆發(fā)出均勻的酣聲。
見沒有應(yīng)聲,一個人又悄悄走到“保鏢”床前,輕輕推了他一把?!氨gS”翻了個身,繼續(xù)呼呼大睡。
幾個家伙迅速分散開來,開始在屋里四處查找,約十分鐘光景,啥也沒找到。幾個人一嘀咕,突然像餓狼一般,一起撲向躺在床上的“劉老板“和“保鏢”。
黑暗中,李中隊長兩眼灼灼,對程昆使了個眼色。
一輛豐田牌面包從賓館停車場沖了出去,呼嘯著穿過市區(qū),沿著郊外公路疾馳。車上,被強行從被窩里架上車的“劉老板”和“保鏢”被捆住手腳,扔在車后座上。
“不好了,三哥,警車追上來了!”開車的漢子從倒車鏡里,看到一輛警車閃著警燈跟了上來,心里陡然一驚,不由地喊了起來。
被稱為三哥的家伙,正是下午陪同女子的三胖。他忙轉(zhuǎn)過身子從車后窗望去,見與警車的距離越來越近,不由得慌了神,“嗖”地一聲抽出一把匕首,壓在“劉老板”的脖子上:“好啊,果然是兩個‘條子,看我不宰了你們!”
“劉老板”破口大罵:“王八蛋!你他媽才是‘條子!老子算是瞎了眼,和你們這幫膽小鬼做生意,沒栽‘條子手里,先栽你們手里了!”說完兩眼一閉,不再理睬任何人。
三胖一看,心里直犯嘀咕,愣怔了一會兒,換一副面孔道:“劉老板,我是粗人,你大人不見小人怪,不過這警車跟得也太讓人起疑心了?!?/p>
劉老板睜開眼,扭頭看了一下后面說:“也是啊……你們在賓館里,露沒露出什么馬腳?”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三胖雙手直擺道:“劉哥,你看……現(xiàn)在該咋辦?”
“劉老板”冷笑道:“你們既是王老板的人,難道連這點小事也對付不了?”
三胖堆出滿臉諂笑說:“兄弟我沒經(jīng)過風浪,還請劉老板指點?!?/p>
“劉老板”見時機差不多了,這才緩緩說道:“別慌,先把車子慢下來,讓弟兄們做好準備,到時候看我的眼色,見機行事。”說著,把捆綁著的雙手舉起來,給三胖看。三胖示意了一下,馬上有人上前來,把繩子解開了。
面包車的速度慢了下來,后面逼近的警車眨眼到了跟前,車速也慢了下來。突然,警笛大作,面包車里的人一下子緊張起來。三胖摸起家伙,就要往外沖,被程昆一把拉住了。
就在這一猶豫間,警車開始加速,呼嘯著從旁邊飛快地開過去了。
車內(nèi)的人愣了一瞬,隨即歡呼起來。
“劉哥,劉老板!佩服,佩服!”三胖連聲說。
面包車又開始向前行駛,開了一程,在一個岔路口拐下了公路,沿著狹窄的土路顛簸了半個多小時,一頭鉆進一個群山環(huán)抱的村莊,七拐八繞,終于在一處帶院子的農(nóng)家門前停了下來。
車燈閃了三下,一個黑影打開大門,車子直接開了進去。三胖拉開車門,把“劉老板”恭恭敬敬扶下車。
這是一間剛剛蓋好,窗戶都沒來得及裝,臨時用塑料布遮擋的房間。房內(nèi)亮著一盞小小的白熾燈,幾個人或站或坐,卻都虎視眈眈看著他們。
三胖緊走幾步,來到桌旁坐著的一個40歲左右的光頭面前,對著他的耳朵嘰咕了幾句什么。
光頭站起來,圍著“劉老板”和他的“保鏢”,上下打量了一陣,陰陽怪調(diào)地說:“錢呢?”
“錢,什么錢?”“劉老板”驚詫道。
“你他媽少跟我裝蒜!說!錢在哪兒?”光頭惡狠狠地說。
“你他媽是干什么的?打聽清楚了嗎,就敢黑吃黑!”
光頭“嚯”地一下站起來,冷笑道:“嘿嘿……口氣不小啊,看來不給你倆見點血,錢是吐不出來了。來啊,弟兄們!給我好好伺候!”光頭的話一落音,“呼啦啦”圍上來幾個人,一人手里拿根棍,就要往程昆他們的頭上打??蛇€沒等幾個家伙動手, “咔嚓嚓”一聲巨響,門被撞開了,七八名全副武裝的公安干警沖了進來,大喝道:“舉起手來,不許動!”
望著烏黑發(fā)亮的微沖,歹徒們紛紛扔下手中的棍棒,舉起了雙手?!皠⒗习濉焙汀氨gS”也做出舉手的姿勢。但就在舉手的一剎那,“劉老板”和“保鏢”的眼光對視了一下,突然,“保鏢”手一揚,只聽“啪”的一聲,燈泡碎了,屋內(nèi)頓時一片漆黑。與此同時,“劉老板”一把抓住光頭,飛身上了窗臺,沖出了門外。
“有人跑了,快追啊!”身后傳來一陣陣喊聲,緊接著是一陣密集的槍聲。“劉老板”與光頭拼命地往村外逃去,兩人連滾帶爬,鉆進了一大片玉米地。
俯在地上,能看見十多道手電光四處亂晃,不一會兒,就離他們遠去了。
光頭長吁了一口氣,對“劉老板”說:“兄弟,今天多虧了你,兄弟我心領(lǐng)了!”
“少他媽廢話!你是怎么搞的嘛,讓‘雷子給盯上了,差點把老子的命也給搭上!”“劉老板”罵罵咧咧。
“劉老板,都怪我手下人辦事不力,讓你受驚了?!惫忸^很內(nèi)疚地說。
“八字還沒一撇,就先損兵折將,不行,我得把我兄弟救出來!”“劉老板”邊說邊要鉆出玉米地。
光頭一把拉住他:“劉老板、劉老板!你這時候出去,不是自投羅網(wǎng)嗎?”
“那也得去!我這弟兄跟我多年,救過我的命……”
光頭猶豫了一下說:“不如這樣,我先帶你去見我老大,至于你兄弟……打聽清楚了,再走下一步?!?/p>
“你家老大不是一直不肯露面嗎?這時候怎么肯見我?”劉老板氣呼呼地說。
“哎!有我在,老大會給這個面子。兄弟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一定要報答?!?/p>
“可我現(xiàn)在是身無分文,拿什么去見你家老大?”
“就憑兄弟你的身手,就值千萬身家!走吧?!?/p>
兩人一前一后,躲躲閃閃地出了玉米地。東方已顯出魚肚白,天漸漸亮了。又驚又怕地上了一條簡易的公路,“劉老板”驚喜地發(fā)現(xiàn)公路邊停著一輛小貨車,三四個人正在換輪胎。他知道這是自己的人,卻故意說:“兄弟歇歇腳吧,我實在走不動了?!?/p>
“不行,這個地方哪能歇腳……哎,路上有輛車,不知能不能捎我們一程,走,下去看看。”光頭變得興奮起來。
兩人探頭探腦地來到車旁,光頭用“劉老板”聽不懂的當?shù)胤窖裕c司機搭上了腔。一來二去,光頭向“劉老板”招招手說:“快過來,湊個手,把輪胎換上?!?/p>
車修好了,引擎發(fā)動起來,光頭和“劉老板”爬進了貨車車廂。
貨車沿著山路,“哼哼哧哧”地繞來繞去。兩個人又饑又渴,在車廂里昏昏欲睡。約兩個小時后,車子開到一個三岔路口時,光頭叫車停下,領(lǐng)著“劉老板”下了車,順著一條崎嶇的山道上了山……
在這難見人際的大山里,兩人走走停停,翻過了四五座山頭,直累得氣喘吁吁,渾身的力氣都要使盡了。
好不容易又翻過一座山頭,兩人下到山腰的一片怪石前,光頭收住了腳步,扭過頭說:“劉老板,你在此稍等片刻,我先去跟大哥通報一下,再來接你?!闭f完就一瘸一拐地繞過怪石,沿著山道慢慢往山下走去。
望著光頭的背影,“劉老板”又是激動,又是緊張。激動地是“大魚”就要出現(xiàn)了,緊張地是自己現(xiàn)在孤身一人,萬一露出破綻,將前功盡棄。他坐在一塊石頭上,掏出香煙,穩(wěn)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同時也在考慮即將會發(fā)生的情況。
一支煙剛抽完,身后的山道上遠遠走來幾個山民,他警覺起來。當這些山民路過自己身邊時,一個山民向他使了個眼色。嗨!原來是自己的同志?!皠⒗习濉鳖D時精神一振,有戰(zhàn)友在,自己還會怕王雄五?“劉老板”感到心里坦然多了,轉(zhuǎn)過身躺在了石頭上,閉目養(yǎng)起神來。
太陽慢慢西移,不一會兒就失去了光芒,終于帶著最后一片余暉掉進了山坳里,天漸漸暗下來了?!皠⒗习濉庇行┏敛蛔饬耍哼@么長時間不見光頭的人影,是他故意耍弄我,還是他老大不愿見面……
正想著,他發(fā)現(xiàn)山下有幾個人影慢慢地向上走來。來到近前,前面的正是光頭,緊隨其后的是個面熟的年輕女子。“劉老板”立即想起來,這女子就是在賓館和自己接頭的陳小姐。
“讓你久等了,劉老板!老大讓我來接你,他在家里,已經(jīng)恭候你多時了?!标愋〗阕呱锨埃首〕汤サ募珙^,盈盈一笑說。
程昆裝做不在意,輕輕拂去她的手:“哎!陳小姐客氣了,劉某現(xiàn)在是漏網(wǎng)之魚,彈下之鳥,還要陳小姐多多照應(yīng)。”說著,隨眾人深一腳淺一腳地下山去。
山腳下有個十分僻靜的小山村,看上去甚是破敗,就是走進村里,也聽不到一聲狗吠、一聲雞鳴。房屋都是破敗不堪的茅庵草舍,沒有煙火人氣??礃幼邮且粋€荒廢了多年的山村,死氣沉沉地窩著,倒也不引人注意。天黑下來了,月亮升起來了,冷冷的光灑下來,四周山峰越發(fā)顯得陰冷?!皠⒗习濉备陉愋〗愕纳砗?,借著月光,穿過頹垣斷壁,繞過荊棘,鉆進了一座破舊的小四合院。
一個身高至少在1.80米以上的大塊頭從屋內(nèi)走出來,身后跟著幾個人。
見到“劉老板”,大塊頭雙手一抱拳:“劉老板英雄少年,失敬,失敬!”
陳小姐緊走兩步,介紹說:“劉老板,這就是我家大哥!”“劉老板”走上前去:“久仰,久仰!在道上,王老板威名如雷貫耳,今日相見,三生有幸哪?!?/p>
“哎!我老了,這日后的天下,是劉老弟你的,劉老弟尊姓大名?。俊闭f著哈哈大笑。
對著王雄五,程昆也是一抱拳道:“小弟單字一個昆字,劉昆。小弟這一陣字走背字,來向大哥求救,不知大哥是否肯收留啊?”
“劉老板見外了!你救了我二弟一條命,王某人理應(yīng)報答,說什么收留不收留的話?”
“王老板果然夠朋友!不過人情歸人情,買賣歸買賣,小弟現(xiàn)在手頭吃緊,拿不出現(xiàn)錢,但只要王老板肯助一臂之力,送小弟出境,所欠費用,日后一定加倍奉還!”
光頭插進來道:“大哥,劉老板已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你看,光顧說話了,讓劉老板餓著???,快請進屋,飯菜都準備好了?!蓖跣畚逭f著,率先進了房間。
大山里的深夜又黑又靜,程昆做夢也想不到,王雄五一伙竟藏到這鬼不生蛋的地方。飯后,躺在簡陋床板上的他,大睜著雙眼,努力想穿透四周的黑暗。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進了狼窩,每一步都關(guān)乎任務(wù)的成敗,絕不能露出一絲破綻來,否則就前功盡棄了。
王雄五今年34歲,因在家排行老五,名字中又帶一個“五”字,黑道上人稱王老五。此人雖罪惡累累,卻長得儀表堂堂。高高的個頭身材魁梧,四方臉,五官端正,加上平時穿戴講究,一眼看過去,就是一個大帥哥。從上初中開始,王雄五就與一些社會渣子糾合在一起,開始是尋釁滋事,侮辱婦女,幫人打架,后來發(fā)展到賭博、嫖娼、敲詐勒索、攔路搶劫,初中未畢業(yè)就進了少年管教所。走出少管所后,王雄五非但沒有改邪歸正,反而更加變本加厲,走私販毒、偷渡人口,犯罪越來越國際化,手段也越來越殘忍。而幫助他開展這一攤子“業(yè)務(wù)”的,就是他的得力干將陳小姐。
幾年前,王雄五覺得拐賣人口是個風險小、賺錢快的行當,就打算把手伸進去。于是在一個傍晚,他獨自來到一個名叫浪漫舞廳的地方,物色合適的人選。坐下不久,門被輕輕推開了,一個打扮十分時髦,面容姣好的妖艷年輕女子走了進來。這女子大約20歲出頭,頭發(fā)染成金黃色,上身穿一件黑色露臍小背心,胸部高高聳起,腰間套著一條幾乎露出臀部的超短牛仔裙,腳蹬一雙細高跟紅色帶袢皮涼鞋,身材苗條,凹凸有致,皮膚白嫩,讓人一見,風塵又性感。這女子看到王雄五時,眼睛也不由一亮,只見她笑面如花,徑直過來緊貼著王雄五身邊坐下,一股香風隨之鉆入王雄五的腦門。
從這女子一進門,王雄五就知道,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女子剛一坐下,王雄五的手就伸了過去,一把摟住女子的腰,又將女子大腿架在自己的腿上。
“小乖乖,叫什么?”
“莎莎……”
“好,這名字夠勁,合我口味!”
沒說幾句話,兩個臭味相投的人就離開了舞廳,去了一家五星級賓館。餓狗遇見餓狗,兩人好一番折騰,臨走時,王雄五把整整一摞萬元人民幣,甩在了莎莎身上。
莎莎是什么人?立即貼上王雄五的身,嬌滴滴道:“大哥有什么話,盡管吩咐,莎莎我從今后,就是大哥的人了!”
王雄五這才說,自己在福建沿海有大生意,就是缺少可靠人手,問莎莎是否愿意前去幫忙,包吃包住,每月還有8000元薪水。這等天大的好事,莎莎做夢都夢不出來,于是想都沒想,就跟王雄五上了路。于是莎莎搖身一變,就成了“陳小姐”。
對這一伙人的底細,公安早就了如指掌,這趟派程坤打進來,就是要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劉老板”暗暗思考著,自己已經(jīng)找到王雄五一伙的藏身地點,現(xiàn)在要做的是,用什么法子把信號發(fā)出去。他左思右想,終于一個大膽的想法從子里閃現(xiàn)出來:對,就這樣辦!
沉沉黑夜,深不見底,突然,“救命呀!救命呀!”一陣呼喊聲從劉老板睡的屋子里傳出。隨后,就見一個火人從屋子滾出門外……火光在夜空里分外明顯。頓時,小小的山村亂作了一團。
“劉老板的屋子失火了,快來救呀!”一陣陣喊聲劃破夜空。只見渾身是火的“劉老板”在地上滾著,痛苦地喊救命。四五盆水一齊澆在“劉老板”身上,火才滅了。
混亂的山村又恢復了死靜?!皠⒗习濉睖喩硎莻?,無法入睡他站在黑暗的小屋里尋思:怎么還沒動靜,難到戰(zhàn)友們沒看到火光?
與此同時,狡猾的王雄五也沒有歇著。公安機關(guān)的嚴厲打擊,已使他如喪家之犬、驚弓之鳥。這場突發(fā)的蹊蹺失火傷人,使王雄五對劉老板疑心更重了,越想越覺得這場火失得蹊蹺。雖然晚上在飯桌上的推杯換盞,沒能發(fā)現(xiàn)劉老板的破綻,但他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雖然在劉老板休息的房屋對面安排了暗哨,但千料萬料就是沒有料到會發(fā)生火光沖天這擋子事。萬一這個劉老板真是個公安……想到這兒,王雄五只覺得后背“唰”的一下,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不行,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不管怎么說,提防著點兒沒錯。于是王雄五叫起老二和陳小姐,商量好天一亮就離開這里,同時派人嚴密盯著劉老板。
在看到“劉老板”發(fā)出的火光信號后,我指揮部就迅速確定了火光方位,立即將小山村包圍了起來,并決定在清晨發(fā)起攻擊。
寂靜的山林,晨霧繚繞,偶爾傳來一兩聲山雀的叫聲,露珠灑在茂密的草叢上,也灑在潛伏了半夜的公安和武警戰(zhàn)士們的臉上和身上。隨著行動命令的下達,公安和武警戰(zhàn)士們悄悄地向山村逼近,逐漸縮小了包圍圈。
就在武警戰(zhàn)士剛進村時,突然從村里“啪”地打出一槍。隨后就聽有人發(fā)出的怪叫聲:不好了,公安來了,公安來了……此刻公安武警戰(zhàn)士們猶如被激怒的雄獅,迅速推進,運用戰(zhàn)術(shù)很快就鎖定了王雄五一伙所在的各個房屋?!澳銈儽话鼑耍s快放下武器!”威嚴的聲音從高音喇叭中傳出,在小小的山村上空顯得分外響亮,歹徒們嚇得紛紛繳械投降。
突然被武警團團包圍的王雄五和幾個骨干的破舊小院的門開了,里面推出了渾身是傷,雙手反縛的“劉老板”——程昆,緊跟著是王雄五、光頭老二和陳小姐等人。王雄五將手槍頂著程昆的頭歇斯底里叫著:讓開,否則我殺了他!見情況危急,指揮長立即下令:讓開路。程昆見此喊到:“別管我,指揮長!”但指揮長又怎忍心自己的戰(zhàn)士遭受毒手?命令自己的人退后。而此刻程昆想的是不能讓這伙歹徒逃掉,于是使出全身的力氣,突然將頭一偏,身子猛地撞向王雄五?!芭尽蓖跣畚宓臉岉懥耍汤ド碜右煌?,倒下了。
幾乎同時,特警李中隊長手上的微型沖鋒槍,“噠噠噠”噴出一串火花,被打成篩子的王雄五,重重地摔到地上。
戰(zhàn)友們一擁而上,撲向程昆,程昆含笑伸出手去,緊緊握住了李中隊長的手。
責任編輯:趙宏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