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學江:公開唐山地震罹難人數的人

沈黎明

近日,影片《唐山大地震》公映,34年前發(fā)生在唐山市的那場災難呈現在人們面前。一提到那場震驚世界的國殤,就不能不說到一個人——徐學江。因為當年地震發(fā)生后,死傷人數始終沒對外公布,成為懸疑之謎,直到1979年,經過時任新華社記者徐學江的不懈努力,地震中死亡24萬余人,重傷16萬余人這組數字才公諸于世。

地震真相在心里惦念三年

1941年,徐學江出生在安徽六安松林村一戶普通農家,家境貧寒。徐學江從小學習非常刻苦,成績從小學到中學在班里始終名列前茅。1960年,徐學江考入安徽大學外語系俄語專業(yè)。在大學期里,徐學江成績優(yōu)異,還擔任了系學生會主席等職,并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1965年,徐學江畢業(yè),由于各方面非常優(yōu)秀,他被分配到了新華社。

參加工作一年后,他被安排到了新華社用外文采訪、寫稿,向國外報道中國情況的對外部工作,這是全社對外文水平要求最高的一個部門。經過一年的刻苦學習和對業(yè)務的努力鉆研,徐學江從一起參加工作的年輕人中脫穎而出,成了能夠獨擋一面的業(yè)務骨干。

“實事求是”是新聞工作的生命線,徐學江從進新華社當記者那天開始,就牢牢把握這一生命線,始終堅持客觀報道新聞事件的工作原則,參與了國內外許多重大事件的報道。

1976年7月28日,唐山發(fā)生了舉世震驚的大地震,地震發(fā)生后的第二天,徐學江火速前往唐山做現場采訪。采訪期間,徐學江每天奔走在滿目瘡痍的瓦礫中,親眼目睹了眾多家庭親人罹難的慘狀,當時正是炎熱夏季,酷暑中到處散發(fā)著尸腐味,舉城悲痛。

幾天采訪下來,徐學江憑直覺感到,這場大地震的死亡人數絕不是幾千幾萬的數目。為了真實反映這場災難造成的傷害程度,徐學江在及時報道地震災情和軍民團結抗震救災的同時,以一名新聞記者的職業(yè)責任感,開始想方設法了解死亡人數,然而由于當時歷史原因造成的種種限制,他以及全國各路記者始終沒有采訪到官方統計的死亡數字,一直到唐山大地震抗震救災工作全部結束后,死亡人數仍像迷一樣未能對外公布。

然而,這個有待揭曉的真相一直放在了徐學江心里。

責任感促成真相公開

一轉眼3年時間過去了,唐山地震死亡人數依然撲朔迷離、諱莫如深,引得國內外進行了各種猜測、議論不斷……

1979年11月17日至22日,全國地震工作會議在大連市召開,徐學江作為曾參加過唐山大地震報道工作的新華社記者參加了會議。

會議最后一天,有關部門向與會的地震專家們通報了三年前唐山大地震的死亡人數,數字為24萬多。這是徐學江第一次聽到的官方數字,出于一個新聞工作者的職業(yè)敏感,他覺得這條信息是全國和全世界等待已久的重大消息,他覺得自己有責任把這條消息發(fā)出去,把真相告訴世人。于是徐學江抓緊時間寫出了一篇《1976年唐山地震死亡24萬多人》的稿件,立即送給由國家地震局一位干部擔任的大會秘書長審核。為了能夠獲得批準,徐學江在送審時經過認真思考,向秘書長提出了三條理由:一、地震3年了,傷亡情況應該報道,不但中國人非常關心,外國人也很關心,再不報道會更被動;二、幾年來傳言不少,死亡人數眾說紛紜,如果不在這樣一個引人關注的全國地震工作會議召開的時候報道,傳言會更多;三,這是一個自然災害,跟政府行為無關,在這樣一個時機報道,比較自然。

秘書長看完稿件,聽了徐學江的意見,臉上露出猶豫的神情,他沉思片刻問徐學江:“你這篇稿件一定要今天發(fā)嗎?”徐學江一聽馬上明白,他是想把稿件帶回北京請示更高級別的負責人,如果那樣,這個數字何時能公布又將成為未知數。于是他態(tài)度堅決地說:“我覺得今天一定要發(fā),因為新聞講時效性,不能發(fā)過時的消息?！泵貢L仍在猶豫,徐學江趕緊補充道:“這是自然災害造成的死亡,并不是人為造成的,我們實事求是的報道就是了。如果等到達北京后再經過各級領導審閱,新聞的時效性將大打折扣,弄不好還會引起新的猜疑和議論?！笨粗鞂W江真誠而堅決的態(tài)度,秘書長又認真看了看稿件,一番思索后,終于同意了他的意見,在稿件上簽了字。得到批準后,徐學江馬上把稿件傳給新華社對外發(fā)布。

地震死亡人數的消息發(fā)出后,國內外引起了很大關注,徐學江也被稱為新聞界對外公布唐山地震罹難人數的第一人。

后來有人問徐學江為什么這么強烈要求報道地震死亡人數,徐學江回答:“其實原因很簡單——就是一個新聞工作者的責任心。我之所以堅持要求公布死亡數字,源于我對黨的方針政策的了解,對新聞工作者職責的明晰,該堅持的一定要堅持!該爭取的也一定要爭取!”

災難和事故報道愈加開放

對唐山大地震死亡人數進行報道后,徐學江在災難性、突發(fā)性事件報道上逐漸形成了自己的觀點,他認為:自然事故與政府無關,責任事故則反映政府管理上的問題,如果發(fā)生事故能夠及時報道,可以迅速引起有關部門重視,分析原因、總結教訓。如果不及時報道,難以敲響警鐘,弄不好還會導致同樣的災難連續(xù)發(fā)生。

徐學江的觀點有很多事例可以印證。最典型的是1994年底,11天里接連發(fā)生的兩起慘劇。1994年11月27日,遼寧阜新市藝苑歌舞廳發(fā)生特大火災,造成233人死亡,該事件未能及時報道。時隔僅11天,12月8日新疆克拉瑪依友誼館又發(fā)生了類似的特大火災事故,釀成了死亡325人的慘劇,這完全是一起可以通過報道引起警醒避免再次發(fā)生的惡性事故。徐學江一直呼吁:對于災難和事故,只有及時報道,才能使事故的發(fā)生頻率降低再降低。

值得慶幸的是,經過包括徐學江在內的許多新聞人的努力,我國對災難性、突發(fā)性事件的新聞報道已經逐步放開,2003年的“非典”以后有了更大的進步,一些相關制度也逐步完善起來。2008年汶川5?12特大地震發(fā)生后,我國從中央到地方各類新聞媒體立即行動,及時、準確、公開地連續(xù)報道了與地震有關的一切重大新聞,贏得了全世界的廣泛贊譽。

唐山大地震死亡人數的報道后,徐學江很快被提升為新華社對外部副主任,在這個崗位上他一干就是10年,之后又先后擔任了新華社香港亞太總分社副總編輯、新華社香港分社社長,1994年被任命為新華社副總編輯。擔任領導工作后,盡管各種繁雜事務纏身,但徐學江還經常想辦法擠出時間做采訪。徐學江說:“新聞工作選擇了我,我愛上了新華社,愛上了新聞工作,且愈愛愈深?！?/p>

2003年徐學江退休。退休后他沒有賦閑在家,應新華網的聘請,繼續(xù)做著新聞工作,研究新聞理論。

汶川大地震發(fā)生后,徐學江出任了“中華慈善總會新聞界慈善志愿者服務總團”執(zhí)委執(zhí)行總干事,開始為慈善事業(yè)奔忙起來。如今,徐學江已把傳播慈善文化和組織新聞界開展慈善志愿活動當作了自己新的責任和使命。編輯:邱祥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