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學家戴志騫的激情與無奈

□韋慶媛

戴志騫先生是我國早期圖書館學家,是二十世紀中國新圖書館運動的主要倡導者,為我國早期圖書館事業(yè)的發(fā)展做出了重要貢獻。然而,由于他在三十年代即離開圖書館界,遠離圖書館人的視線,新中國成立后更是“杳無音信”,因此人們對他的認識非常有限。近年來由于學術的繁榮,圖書館歷史傳統(tǒng)研究受到重視。多年來圖書館界的研究人士一直在尋找戴志騫,但由于資料有限,僅有的研究存在很多謬誤之處。追蹤他短暫而輝煌的圖書館職業(yè)生涯,是我們?nèi)嬲J識他的基礎。

1 從管理者到組織者

戴志騫先生(英文名:T se-Chien Tai,縮寫:T.C.Tai),名超,字志騫,1888年生于江蘇青浦珠溪鎮(zhèn),現(xiàn)隸屬于上海市青浦區(qū),上世紀五十年代改稱朱家角鎮(zhèn),是江南有名的古鎮(zhèn)。戴志騫畢業(yè)于上海圣約翰大學,文科學士,曾任溫州瑞安中學英文、歷史教員,1909年秋應聘到圣約翰大學圖書館任館長。他任館長期間,主持增加開放時間,添聘人員,擴大規(guī)模,已經(jīng)顯現(xiàn)出改革圖書館的愿望。1914年夏,戴志騫辭去圣約翰大學圖書館館長職務,應聘為清華學校圖書館館長。

清華學校是1911年仿效美國學校而建的留美預備學校,1912年即建立正式的圖書室,1916年4月校長周詒春主持建造新圖書館館舍,1919年3月建成東亞首屈一指的學校圖書館,新館舍也成為清華有名的四大建筑之一。為了提高新館建成后的管理水平,戴志騫作為清華庚款津貼生,獲得半費資助,于1917年8月離校赴美[1],進入美國紐約州立大學圖書館學校學習,1918年夏獲得圖書館學士學位。此時清華圖書館尚在建設之中,于是戴志騫赴任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圖書館館員、愛布頓軍營圖書館參考部主任、副館長、代理館長職務,1919年 8月回國。戴志騫不在期間,館長由袁同禮代理。戴志騫回國后,復任圖書館館長。

戴志騫回國以后,帶來了美國圖書館先進的管理理念和管理方法。他以清華圖書館為實踐基地,大力改革,確定圖書館的參考性質(zhì),建立國內(nèi)第一個圖書館參考部門,健全組織系統(tǒng),建立預算制度,大量添置圖書,采用美國先進的分類編目方法,實行開架閱覽制度,大大提高了清華圖書館的管理水平。沈祖榮曾評價到:“戴君志騫以圖書館專家,詳為布置,規(guī)定每年購書費為二萬元,其方興未艾,更可想矣”[2]。

戴志騫以圖書館學家的敏銳,滿懷激情,投入到開創(chuàng)中國早期圖書館事業(yè)中來。他積極倡導新圖書館運動,1920年夏主持在北京高師開設暑期圖書館學講習會,聘請多名專家講學,所用講義均由戴志騫編譯,這是中國近代圖書館學短期培訓班之始,也是中國圖書館界由學習日本轉(zhuǎn)向?qū)W習美國圖書館的標志性事件,在全國產(chǎn)生很大影響。正如劉國鈞所言:“戴氏所論大半,皆根據(jù)美國之辦法,自是以還,美國式之圖書館觀念,遂逐漸靡布全國,與民國初年步武日本之趨勢對立。”[3]

戴志騫在當時的圖書館界享有很高的威望,1921年楊昭悊請他為《圖書館學》題寫序言,這是我國第一部圖書館學專著,作序的還有蔡元培先生等,戴志騫譽其著作“有裨于中國圖書館之前途者,實匪淺勘”[4]。1921年冬,由蔡元培等主持成立了民國時期影響較大的教育團體——中華教育改進社,下設“圖書館教育組”等32個專門委員會,戴志騫為第一批會員。1922年7月中華教育改進社在濟南召開第一屆年會,“圖書館教育組”出席者有戴志騫、沈祖榮、杜定友、孫心磐、戴志騫夫人(Julie Rummlehoff)孫家治、洪有豐等,戴志騫任主席,這是早期中國圖書館界先鋒人物的第一次聚首。以后,中華教育改進社每年舉行一次年會,戴志騫連續(xù)三屆任“圖書館教育組”主席,直至1925年第四屆年會期間,戴志騫正在美國攻讀博士學位,主席由袁同禮擔任。1923年中華教育改進社第二屆年會在清華學校舉行,戴志騫任會務主任,他的提案“組織各地方圖書館協(xié)會”在“圖書館教育組”獲得通過。

中國最早的地方性圖書館聯(lián)合團體——北京圖書館協(xié)會,于1918年底舉行成立大會,袁同禮被推為會長,但該會不久解散。此次根據(jù)戴志騫的提案,在中華教育改進社的統(tǒng)一領導下,1924年3月30日,戴志騫率先在北京發(fā)起成立“北京圖書館協(xié)會”,這是在中華教育改進社支持下建立的第一個完備的地方性圖書館協(xié)會,戴志騫當選為會長。

上世紀二十年代中期,正當清華學校創(chuàng)辦國學研究院、向改辦大學過渡時期。為了進一步研究圖書館學問,也為了學習清華改辦大學后的圖書館管理經(jīng)驗,1924年秋,戴志騫第二次赴美,進入愛荷華大學學習圖書館及大學管理學,獲得哲學博士學位。他還利用這次機會,走訪考察了美國、英國、法國、比利時、荷蘭、挪威、瑞典、丹麥、德國、俄國、日本等的先進圖書館,于 1925年10月回到清華,繼續(xù)圖書館事業(yè),積極為清華學校向清華大學過渡做準備。

在北京圖書館協(xié)會成立的帶動下,各地圖書館協(xié)會風起云涌,相繼成立,組建全國性圖書館聯(lián)合會的條件已經(jīng)成熟。1925年4月 25日圖書館界全國性的組織“中華圖書館協(xié)會”在上海召開成立大會,6月2日在北京舉行成立儀式,梁啟超任董事部部長。此時戴志騫仍在美國學習,因為他在圖書館界的影響,缺席被選為執(zhí)行部長,在他沒有回國之前,部長職務由袁同禮暫行代理[5]。1929年1月28日,中華圖書館協(xié)會在南京舉行第一次代表大會,戴志騫為副主席,并致開會詞,再次當選為協(xié)會執(zhí)行部長,兼任圖書館建筑委員會主席、圖書館教育委員會委員。

從1919年到1929年,也是戴志騫學術研究的黃金時期。他先后發(fā)表了論文《圖書館學術講座》(1923年)、《圖書館學簡說》(1923年)、《圖書館與學校》(1923年)、《圖書館學》(1924年)、《圖書分類法幾條原則的商榷》(1924年)、《十五年來之中國圖書館事業(yè)》(1926年)、《歐美圖書館概況》(1926年)等。英文專著 Professional education for librarianship(博士論文,1925),論文 Library Movement in China,Present Library Conditions in China,An Advanced School ofLibrarianship,Library Excitements-A Short Story等[6]。1929年6月國際圖書館協(xié)會(IFLA)在羅馬召開第一屆代表大會,中國圖書館界提交給大會 6篇論文,有 5篇入選在會上宣讀,戴志騫提交的論文“中國現(xiàn)代圖書館之發(fā)展”(英文:Development of Modern Libraries in China)獲準在大會上宣讀。離開圖書館界后,他仍于1931年為紀念對中國圖書館事業(yè)做出杰出貢獻的韋棣華女士,撰寫了論文《圖書館員職業(yè)之研究》。

2 告別清華園

然而,政治的變故,使他中斷了在清華的圖書館事業(yè)。1926年,清華學校曹云祥校長頒布《清華學校組織大綱》,為了體現(xiàn)教授治校,設立了“評議會”和“教授會”,教授會由全體教授組成,評議會由校長、教務長及教授會互選共7人組成,權利大于教授會,主要議決包括學校的教育方針、學制、規(guī)章、財政、人事與學位授予等大事。第一次教授會于1926年4月舉行,議程之一即選舉評議員,剛剛取得博士學位的戴志騫被選為評議會成員,以后又連續(xù)當選。1926年6月,清華學校原設的華員公會改為清華教職員公會,戴志騫當選為會長。1927年9月評議會通過四種常任委員會名單,戴志騫為財務委員會主席。1928年3月,評議會議決設立三科委員會,預算(梅貽琦 、戴志騫 、瑞光)、學制(梅貽琦、戴志騫 、楊光弼)、購置審查(梅貽琦、戴志騫、李廣誠),戴志騫在議定學校事務中占舉足輕重的地位。

1928年6月,北伐軍攻克北京,奉系張作霖派出的軍人校長溫應星去職。6月4日,國民政府外交部派余日宣暫行代理校長,一星期后外交部及大學院來電,派原教務長梅貽琦暫代校務,等待接管。然而此時清華園內(nèi)暗潮涌動,學校評議會的某些決定觸動了學生的利益,即有“把持校政”之說。8月3日學生評議會通過“組織校務改進委員會,全權辦理改進校務事宜?！盵7]8月 4日,學生會校務改進委員會正式成立,就清華將來的管轄問題、校長問題、基金問題、招考問題等提出改進意見,由此也讓我們領略到當時學生參與校政的熱情。8月17日,南京國民政府任命羅家倫為清華大學校長,9月3日學生會校務改進委員會發(fā)動了“清校運動”。當晚,學生評議會召集全體學生大會,通過議案,驅(qū)逐五位著名教授,他們是余日宣、楊光弼、趙學海、戴志騫、虞振鏞,罪名是“把持校務”。當時的京滬各大報紙都登載了關于這一事件的消息,據(jù)《申報》載,學生會“并推代表(偕同全體同學)持函至上列五人家中,聲述同學之意見,當經(jīng)五人親向全體學生答復,以后決不再在清華任職”[8]學生始散。浦江清日記也記錄了這一事件:“昨夜(1928年9月 3日)學生開全體大會通過歡迎羅家倫長校議案,又通過驅(qū)逐余日宣(政治教授)、楊光弼、趙學海(均化學教授)、戴志騫(圖書館主任)、虞振鏞(農(nóng)科教授)等五人。夜深十二時全體學生游行唱口號至此五人家,請其即日離校,罪名為把持校務,阻礙清華發(fā)展。”[9]此事在校內(nèi)引起不安,學生評議會曾發(fā)表對教職員聲明書,聲言不會波及其他教授。日后的實踐表明,戴志騫離去后,他本人和清華圖書館領導人都進入動蕩時期,造成一定的損失。

戴志騫無奈辭職,離開了他工作十四年的清華學校。1928年10月28日梅貽琦、趙元任與戴志騫同乘平滬特別快車啟程赴上海,梅貽琦為從上海乘船赴美就職留美監(jiān)督,趙元任為受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及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的委托,赴廣東調(diào)查方言。而戴志騫則受南京國立中央大學之聘,前往擔任圖書館館長職務[10]。中央大學系由國立第四中山大學改定而來,1927年6月9日,江蘇9所專科以上的公立學校合并,組建為國立第四中山大學。四中大聘任皮宗石為圖書館館長。1928年5月16日原第四中山大學奉令改為國立中央大學,圖書館館長仍為皮宗石。1928年9月皮宗石應邀到國立武漢大學任社會科學院院長、教授,圖書館館長遺缺,戴志騫受聘為中央大學圖書館館長兼江蘇大學區(qū)督學。

3 從中大到中行

國立中央大學當時正處于大學區(qū)試點時期。1927年南京國民政府按照蔡元培的建議,仿效法國教育制度,中央取消教育部,代之以大學院,直隸于國民政府;各省裁撤教育廳,劃定大學區(qū),區(qū)內(nèi)設國立大學一所,由大學校長綜理區(qū)內(nèi)一切學術與教育行政事宜。大學區(qū)制實際上只在江蘇、浙江和北平實行,前后僅二年時間。

為了配合江蘇大學區(qū)制的實行,國立中央大學在校長之下設立高等教育處,協(xié)助校長處理大學本部事務。1929年2月因原高等教育處長張貽惠赴北平,中大校長張乃燕聘圖書館館長戴志騫兼代中大高等教育處長。1929年 5月,張乃燕“援浙江大學例,由校長聘副校長,以前高等教育處長戴超充任 ?！盵11]。

戴志騫在圖書館館長任上雖然時間短暫,但對中大圖書館工作多有考慮和改進。他認為“圖書館方面,覺書庫太空,觀眾太少,設備不周,閱報處之不妥,就諸點觀察,亟待改良者也。現(xiàn)在隆冬時期,寒風習習,裝設之火爐,頗多危險,今擬改設汽管。電燈不明,在校中新電機裝成后,再加臺燈。閱書室太小,擬再擴充之。以我校有八院之多,二千學生之眾,如購二、三萬元之書籍,未免太少。其他如管理問題,千頭萬緒,都在籌劃中,要之物質(zhì)與形式,均應注意及之也?！盵12]戴志騫在副校長任上也獲得好評:“副校長戴志騫精明能干,也比較開明,那時中大能有所改進,不能抹殺他善于采納意見的優(yōu)點?！盵13]

然而,大學區(qū)制的實行,并沒有得到廣泛的支持。大學區(qū)中等學校聯(lián)合會即提出:這種采用學術機關與行政機關合二為一的大學區(qū)制,只能使清高的學府變?yōu)檎徒侵鸬膱鏊?懇請設法變更。1928年10月,大學院復稱教育部,1929年6月國民黨中央通知各大學停止實施大學區(qū)制,中大高等教育處長等職位相繼被裁撤。1930年1月張乃燕給教育部呈送的《中央大學組織規(guī)程》中,仍然設立副校長一職,“本大學設副校長一人襄理校務,由校長聘任之,并呈報行政院、教育部備案?！薄靶ｉL不在校時 ,副校長代行校長職務?！盵14]但1930年 9月張乃燕又上呈行政院、教育部,請求裁撤副校長一職,“當呈報設立(副校長)之時,大學區(qū)制尚在試行時代,其時校長除大學本部以外,兼管大學區(qū)內(nèi)各項教育,公務紛繁,勢難兼顧。是以根據(jù)大學委員會議決案,援照中山、北平、浙江各大學先例,設置副校長以資輔助。今此大學區(qū)制已停止試行,校長以一身綜理大學八院事宜,體察情形,似無不便,此后副校長自可不設。爰于十九年度開學日起,將此缺裁去,不復設置,以專責成?！盵15]

不知是否還有其他原因,但象牙塔的動蕩,學潮頻仍,足以使戴志騫決定放棄他所鐘愛的事業(yè)。1930年8月戴志騫寓居哈爾濱[16],1931年 10月赴上海中國銀行總管理處服務,后來升任中國銀行總秘書?？箲?zhàn)爆發(fā)后,曾在漢口數(shù)月,1938年7月移居香港辦公,11月受中國銀行委托,在越南安南、河內(nèi)及海防等處建設中國銀行分行,即行巡查之職。1940年隨中國銀行總管理處移居重慶?？箲?zhàn)勝利后,1945年 10月,由中國銀行派往天津,負責日軍投降后的接收工作。在一份“1946-1951年天津市銀行業(yè)同業(yè)公會歷屆領導體制和領導人名單”[17]中,找到了戴志騫的名字,他于1946年和1947年均擔任天津市銀行業(yè)同業(yè)公會的常務理事。

在銀行界,他參與了很多重要工作。1941年,他曾作為中國銀行要員參與處理反對汪偽政府控制金融的上海銀行大血戰(zhàn)。當時,汪偽政權為了掌握金融大權,發(fā)行偽政府中儲券,以取代重慶政權發(fā)行的貨幣,并要求堅守在上海的重慶政權中央、中國、交通、農(nóng)民四大銀行撤離公共租界。蔣介石一面要求在滬四行“堅守立場,不能絲毫讓步”,一面指示戴笠對偽中儲銀行職員不惜采取襲擊、恐嚇、暗殺的手段,阻止中儲券的發(fā)行,汪偽政權亦采用相同手段還擊。1940年開始,蔣、汪政權制造多起殺害雙方銀行職員事件。1941年3月 26日,孔祥熙主持召開四聯(lián)總處緊急會議,出席人員有財政部及中央、中國、交通、農(nóng)民四大銀行的要員錢永銘、張嘉璈、徐堪、陳行、周佩箴、顧翊群、徐繼莊、戴志騫、周守良、霍寶樹、郭景琨、趙仲宣、張嗍、戴銘禮、徐柏園等。戴志騫作為中國銀行的要員,參與了解決這一事件,最后在杜月笙的調(diào)停下,雙方停止對抗[18]。

4 余墨

戴志騫夫人(Mrs.T.C.Tai)也是一位值得記述的圖書館界人士。她的原名Jilie Rummlehoff,中文名戴羅瑜麗,約生于 1897年,挪威人,挪威克烈斯丁遜大學校畢業(yè),紐約州立大學圖書館學校學士,曾任克烈斯丁遜圖書館助理員、克列斯希亞那圖書館館員、紐約公共圖書館編目員、挪威國立農(nóng)專學校圖書館館長。1922年4月在上海與戴志騫結婚,由世界基督教學生會會長穆德博士為之證婚,據(jù)清華周刊記載,1916年5月戴志騫曾新添一女,此應為第二次結婚[19]。1922年5月戴志騫偕夫人由滬返校,9月因戴夫人“對于圖書管理深有淵源”[20],而被聘為清華圖書館名譽職員,主要負責英文編目工作。當時清華圖書館分為主任、事務員、助理、書記,戴志騫夫人享受事務員待遇。1924年戴志騫赴美攻讀博士學位,戴夫人應美國公共圖書館之聘一同赴美,1925年與戴志騫一起考察歐美圖書館。1928年戴志騫離校,戴夫人也隨之離校,就任北平協(xié)和醫(yī)學院圖書館館長。1935年恰逢中華圖書館協(xié)會成立十周年,協(xié)會發(fā)起征集十周年紀念論文,并特約圖書館界專家二十多人撰寫論文,兼作國際圖書館大會論文,戴羅瑜麗撰寫了“中國之醫(yī)學圖書館”(英文)。1936年第九屆國際圖書館年會在波蘭華沙舉行,中華圖書館協(xié)會將八篇英文論文編成《中國圖書館》一書寄至大會。此次年會國內(nèi)未派代表參加,而委托日內(nèi)瓦中國國際圖書館館長胡天石博士就近參加,但胡氏因事前往德國,故轉(zhuǎn)托中國駐波蘭使館虞和德代為參加,并在會上散發(fā)《中國圖書館》一書,宣傳中國圖書館事業(yè)的發(fā)展。戴夫人在協(xié)和醫(yī)學院圖書館工作非常努力,時人評價“北平協(xié)和醫(yī)學院圖書館,自民國十七年起,即由戴志騫夫人主持,迄今已八年之久,該館內(nèi)部組織以及管理方法均極完善,在吾國醫(yī)學圖書館中堪稱首屈一指,此等成績皆戴夫人苦心孤詣,慘淡經(jīng)營所至。”[21]1936年10月,她因故辭去協(xié)和醫(yī)學院圖書館館長職務。

戴志騫雖離開了圖書館,但他仍然時刻關心圖書館界的朋友。西南聯(lián)大圖書館主任嚴文郁曾回憶過當時的一段往事?！皩θ湛箲?zhàn)最艱苦的時期,在昆明將積蓄貼得一干二凈,收入不敷維持五口之家,經(jīng)前輩戴志騫先生介紹到中國銀行昆明分行兼一半日差事。與經(jīng)理鄰室辦公,談得頗為投機,不到半月他勸我脫離聯(lián)大,在行中充外匯部副主任。盛情可感,至今難忘。我鑒于兼事乃救一時之急,改行則關系前程,于是商之聯(lián)大校委蔣夢麟先生。蔣先生說:‘銀行待遇太好,必如戴先生一去不復返。目前雖受盡熬煎,但勝利終屬我們,為了錢而犧牲你在圖書館的成績,未免可惜,值得考慮。至于生活問題我們在校內(nèi)設法,略予改善,以期度過難關。’我聽此言,大為感動,第二天到銀行向經(jīng)理婉言謝絕,連兼職一并辭掉了,從此安心工作?！盵22]

不知是否真如蔣夢麟先生所說,戴志騫因銀行待遇太好,而永遠放棄了圖書館事業(yè)。實際上,即使在離開圖書館多年后,他仍然關心圖書館的發(fā)展,對他曾傾注極大熱情、付出艱苦努力的圖書館事業(yè)留有無限眷戀。他始終是中華圖書館協(xié)會會員,1935年成為永久會員。1937年中華圖書館協(xié)會部分理事因任期屆滿,需要補選5位理事,共計收到 232張選票,戴志騫得 161票,僅次于蔣復璁 180票位居第二。1944年中華圖書館協(xié)會第六次年會選舉理事、監(jiān)事,戴志騫被公推為候選人之一,并當選為監(jiān)事,兼任中華圖書館協(xié)會基金保管委員會委員。此時他已離開圖書館多年,還得到人們?nèi)绱诵湃?足見同仁沒有忘懷他當年的成績。在1948年公布的中華圖書館協(xié)會會員名錄中,仍然能夠找到他的名字。

戴志騫是中國早期少有的圖書館學專門人才,1924年他曾在文章中提到“中國現(xiàn)在尚缺少這樣的人才,中國人在美國學圖書的只有八個人?！盵23]

早期留美學習圖書館學的專家主要有:

注:此為留學美國者。此外還有留學菲律賓的杜定友等。杜定友(1898～1967),廣東南海人,1918年赴菲律賓大學學習圖書館學,1920年獲文學士學位,1921年獲教育學和圖書館學學士學位。

上世紀十到二十年代,面對世界圖書館事業(yè)的蓬勃發(fā)展,有識之士紛紛走出國門,學習美國先進知識和經(jīng)驗,加快了中國圖書館事業(yè)的發(fā)展步伐。早期留美學習圖書館學的專家在1925年以前即已獲得博士、碩士、學士學位,他們的年齡均在20-30歲,具有熱情,具有干勁,也具有學識,成為中國圖書館事業(yè)發(fā)展的重要推動力量。他們中除楊昭惁早逝,戴志騫、胡慶生后來離開圖書館界,其余五位都一直服務于我國圖書館事業(yè),且著述頗多,影響深遠。

戴志騫對我國近代圖書館事業(yè)的發(fā)展和圖書館學研究多有貢獻,他在國內(nèi)設立第一個圖書館參考部門;開創(chuàng)學習美國圖書館之先河;開辦第一個圖書館講習會,宣講新圖書館的理論及方法,是中國新圖書館運動的積極推動者;提出建立地方圖書館組織,進而建立全國性圖書館協(xié)會,并身體力行,在中華教育改進社支持下,建立了第一個完備的地方性圖書館協(xié)會;發(fā)表多篇中、英文學術論文及著述,論題涉及圖書館學理論及歐美圖書館介紹、圖書分類法等具體問題。

戴志騫后來淡出圖書館界,因為找不到確切資料,而不能確定他的行蹤,但這并不影響我們認識他對中國圖書館事業(yè)發(fā)展所做出的貢獻。從1909年到1917年,戴志騫直接從事圖書館工作,作為一個管理者,在中國圖書館事業(yè)發(fā)軔之初摸索前行,在實踐中探尋工作方法。從1917年到1929年,他在學習外國經(jīng)驗的基礎上,站在全國的高度,領導了中國的新圖書館運動,在早期圖書館的重要事件中都有他的貢獻,是中國早期圖書館事業(yè)的優(yōu)秀組織者。他熱愛圖書館事業(yè),他曾坦言:“我對于圖書館學問有無窮興趣?！盵24]到銀行系統(tǒng)工作后,他也一直參加中華圖書館協(xié)會的工作。戴志騫是早期圖書館界兩位博士學位獲得者之一,他置身于改良中國社會、建立新圖書館秩序的社會潮流之中,期望大展宏圖,開創(chuàng)中國圖書館事業(yè)的新局面,然而事情的發(fā)展并未能如他所愿。他從一個舊式管理者,到圖書館事業(yè)的領導者,到最后放棄圖書館事業(yè)而另謀它就,表現(xiàn)了一個中國早期知識分子在社會潮流面前的激情與無奈。

1 圖書館紀事.清華周刊,1917(112):21

2 沈祖榮.民國十年之圖書館.新教育,1922(4):783-797

3 劉國鈞.現(xiàn)時中文圖書館學書籍評.圖書館學季刊,1926(2):346-349

4 楊昭惁.圖書館學.上海:商務印書館,1923:3

5 會議紀要.中華圖書館協(xié)會會報,1925(1):6

6 橋川時雄.中國文化界人物總鑒.北京:中華法令編印館,1940:753

7 徐雄飛.“校務改進”中之大事記.國立清華大學?？?1928-10-31

8 新校長尚未到任之清華大學現(xiàn)狀.申報,1928-9-11

9 浦江清著.清華園日記-西行日記.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99:14

10 留美監(jiān)督啟程-趙戴南下.國立清華大學?？?1928-10-31

11 張乃燕關于不設副校長的呈文.南大百年實錄.南京大學出版社,2002:287-288

12 總理紀念周略志.國立中央大學教育行政周刊,1928-12-24

13 董德鑒.回憶中央大學“極光社”—寄海峽兩岸中大“極光社”老友.校友,1992.1

14 中央大學組織規(guī)程.南大百年實錄.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2:277

15 同11

16 關于戴志騫這一段經(jīng)歷,蘇云峰記為“東北邊防軍司令長官參議顧問”。從清華學堂到清華大學.臺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96:126

17 1946-1951年天津市銀行業(yè)同業(yè)公會歷屆領導體制和領導人名單.天津市銀行業(yè)協(xié)會網(wǎng)站.[2009-09-20].http://www.tabc.com.cn/sy stem/2008/04/14/000220844.shtml

18 喻春生.1941年上海銀行大血戰(zhàn)內(nèi)幕.上海:檔案春秋,2005.8:29-32

19 弄瓦有喜.清華周刊,1916(7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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