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西湖:為干旱而生

袁海峰 鄭姚閩

當羅布泊完全消失以后,位于甘肅敦煌西部疏勒河故道沿岸的西湖濕地就成為甘、新、青3省(區(qū))交界處野生動物的“避難所”和“救生圈”。

西湖濕地毗鄰玉門關和新疆羅布泊地區(qū),地處疏勒河尾閭,區(qū)內大面積濕地是由發(fā)源于南部祁連山的疏勒河、黨河終端地表徑流和地下水混合補給發(fā)育而成。疏勒河曾向西流入新疆境內的羅布泊,后因西部地形隆起,疏勒河終止于敦煌西湖濕地西部的哈拉齊。同時,在重力作用下,東阿爾金山和西祁連山等高海拔山體的部分水資源沿著地理裂隙滲入地下,通過地下潛流在低海拔的敦煌西湖以泉水形式溢出,在這一山前盆地形成大面積的季節(jié)性沼澤濕地。由于近年來上游建壩蓄水、風沙淤積等原因,疏勒河基本斷流,河道已經干涸。但是,在下游局部河段仍有地下水溢出。在玉門關至灣腰墩的河流古道上,形成河流草叢濕地和沼澤濕地。

西湖濕地是中國西北極端干旱區(qū)濕地的典型代表,有許多獨特的自然景觀和生態(tài)類型,是研究我國極干旱區(qū)濕地生態(tài)系統(tǒng)與荒漠生態(tài)系統(tǒng)形成、發(fā)育、發(fā)展、演化過程的理想的天然實驗室。

戈壁深處生命島

西湖濕地是目前我國西北干旱區(qū)乃至中亞高原地區(qū)面積較大的濕地之一,濕地面積高達9.8萬公頃,占敦煌西湖國家級自然保護區(qū)總面積66萬公頃的15%。這里碧波蕩漾,植被繁茂,百鳥匯集,生機盎然,分布有種子植物80種、野生動物196種,其中國家Ⅰ級保護動物6種、Ⅱ級保護動物33種。

蘆葦沼澤、內陸鹽沼和時令鹽沼是西湖濕地的三大主要濕地類型,其中蘆葦沼澤面積高達3.428萬公頃,在茫茫大漠中呈現出一片水洲交錯、蘆蕩深幽、百鳥翔集、水鄉(xiāng)澤國、野趣盎然的濕地葦海景觀。濕地葦海景色壯麗,生物多樣性豐富,分布著豐富的野生動植物資源。春夏時節(jié),滿眼碧綠;盛夏到來,鵝絨絨的蘆花掀起層層絮潮,引來隊隊鷺鷥、雙雙野鴨;秋風吹至,蘆葦泛黃,陽光照耀下整個葦海浮光耀金,迷人萬分。

和濕地葦海相呼應的是同樣壯觀但多了幾分妖嬈的野麻花海。野麻系夾竹桃科直立多年生草本植物,高1~2米。它的纖維細長、柔軟,富有光澤,是一種新型的天然紡織原料,被譽為“野生纖維之王”。野麻花色鮮艷,身影婆娑。仲夏時節(jié),大片競相綻放的野麻花形成波瀾壯闊的野麻花海,隨風搖曳,撩人心魂,是西湖濕地的一道獨特風景。

西湖濕地分布著約30平方公里的紅柳,不僅景色優(yōu)美,而且頗具科研價值。紅柳是檉柳科檉柳屬的一種灌木或小喬木,廣泛分布于歐、亞、非的荒漠和半荒漠地區(qū)。紅柳沙包和沙包迷陣是干旱區(qū)發(fā)育的一種特殊的生物地貌類型,紅柳沙包年層不僅可以用來計數年代,而且其組成物質——風成沙和紅柳葉還含有豐富的環(huán)境信息。通過對沙層厚度、粒級和礦物組成的分析,可以研究不同時期沙源、風強和物源的變化。通過對紅柳枯枝落葉的穩(wěn)定同位素測定,可以研究不同時期本區(qū)二氧化碳、溫度等的變化。利用紅柳沙包建立地層年齡序列是恢復和重建古地理環(huán)境的重要手段。據考察,敦煌西湖的“紅柳沙包”大部分高度為3~10米,根據測定由沙層和枯落物層組成的年層的厚度,“紅柳沙包”年齡最長可達500年。

和紅柳一樣堅忍的還有胡楊。全球胡楊林分布于歐、亞、非3個大陸的極干旱地區(qū),總面積為6480平方公里,我國現有胡楊面積3950平方公里,敦煌西湖內的胡楊面積為102平方公里,主要分布在火燒湖、灣腰墩、馬迷兔、后坑、疏勒河河谷等。胡楊是楊柳科胡楊亞屬植物,是河西走廊古老的珍奇樹種之一。維吾爾語稱胡楊為“托克拉克”,意思為“最美麗的樹”。蒙古語叫“陶來”,意思是它具有驚人的抗干旱、御風沙、耐鹽堿的能力,能頑強地生存繁衍于沙漠之中。在荒漠和沙地上,胡楊是唯一能夠天然成林的樹種,其根系長可達15米,被人們贊譽為“沙漠英雄樹”。

作為大面積荒漠戈壁區(qū)內的一塊重要濕地,敦煌西湖濕地對甘、新、青3省(區(qū))交界處的生物多樣性保護具有極為重要的作用。該濕地位于我國候鳥三大遷徙途徑之一——西部路線的中段,是包括黑鸛、白琵鷺、蓑羽鶴等多種珍稀鳥類在內的多種候鳥遷徙途中的重要中轉站。每年春秋兩季,南來北往的大量的候鳥都要在這里做短暫的停歇,在這里它們可以獲得豐富的食物和水源,得到良好的休整。如果一旦失去這片濕地,許多候鳥將難以逾越廣袤的沙漠戈壁,它們極可能死于遷徙中途或逼迫改變遷徙路線。

羅布泊的干涸和周邊生態(tài)環(huán)境的惡化,使西湖濕地成為這一地區(qū)野駱駝、鵝喉羚等野生陸地哺乳動物的“避難所”和“救生圈”。在我國,野駱駝是比大熊貓數量還少的瀕危動物,具有很高的保護價值。敦煌西湖自然保護區(qū)是我國野駱駝的集中分布區(qū)之一。管理人員巡邏過程中,經常遇到成群的野駱駝,見到的最大種群數量是34峰。估計該區(qū)現存的野駱駝數量在80峰以上,占當前世界野駱駝總數的10%左右。

西湖濕地位于敦煌城西120公里處,西接庫姆塔格大沙漠,南與甘肅省阿克賽哈薩克族自治縣相鄰,北與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接壤,是抵御庫姆塔格沙漠和塔克拉瑪干大沙漠東侵的天然屏障和保衛(wèi)世界文化遺產敦煌莫高窟和敦煌農區(qū)綠洲的生命線。早在1980年敦煌市政府就成立了專職機構,制訂了相應的生態(tài)保護措施對西湖濕地進行保護建設。2005年,敦煌西湖國家級自然保護區(qū)管理局掛牌后,西湖濕地的保護建設步入快速發(fā)展軌道,西湖濕地變得越來越充滿生機,不僅成為阻擋庫姆塔格大沙漠東侵敦煌的強有力的生態(tài)屏障,而且成為敦煌重要的水源涵養(yǎng)地,大大改善了敦煌綠洲的整體生態(tài)環(huán)境。

獨特地理景觀

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氣候環(huán)境,西湖保護區(qū)內不乏許多西部干旱地區(qū)特有的地理景觀。

雅丹地貌是干旱風沙地區(qū)的獨特地理景觀。中國的雅丹地貌面積約2萬平方公里,主要分布于青海柴達木盆地西北部、疏勒河中下游和新疆羅布泊周圍。敦煌西湖地處羅布泊的東部極端干旱區(qū),分布著大量奇特無比的“雅丹堡壘”景觀。

“雅丹”,又名“雅爾丹”,是維吾爾族對“陡壁的險峻小丘”的稱呼。19世紀末,瑞典探險家赫文·斯定到我國新疆探險考察,在從羅布泊前往樓蘭的途中,發(fā)現了這種大面積土丘地貌。他向維吾爾族向導尋問這是什么地方,向導回答:這是雅爾丹。于是他把這一名稱“yaerdan”寫進了他的書中。以后中國學者再由英語翻譯過來,“雅爾丹”就成了“雅丹”。從此,雅丹就成為這一類地貌的名稱。

雅丹風蝕地貌是羅布泊北部最顯著的特征,其形成有兩個關鍵因素。一是發(fā)育這種地貌的地質基礎,即湖相沉積地層;二是外力侵蝕,即荒漠中強大的定向風的吹蝕和流水的侵蝕。河湖相土狀沉積物所形成的地面,經風化作用、間歇性流水沖刷和風蝕作用,形成與盛行風向平行、相間排列的風蝕土墩和風蝕凹地(溝槽)地貌組合。敦煌西湖的雅丹地貌的形成時間據初步推算為30萬~70萬年以前,天造地設、鬼斧神工般神奇的西湖雅丹地貌群如一顆飽經歲月滄桑磨礪的璀璨明珠,亙古以來,寂寞地閃爍在古絲綢之路上,成為戈壁荒漠中一道獨特的景觀。

“湖風鹽沼”是西湖濕地另一大自然地理景觀。我國的鹽沼以內陸鹽湖灘發(fā)育較為典型,它主要分布在西部大陸性干旱和半干旱氣候的蒙新高原和高寒氣候條件下的青藏高原,面積小而零星,以柴達木的鹽沼面積最大,敦煌西湖的鹽沼面積約為500平方公里。湖風鹽沼景觀依據湖體湖面的顏色可以分為黑色和白色兩種類型,就像是圍棋盤上的白棋和黑棋鑲嵌分布,斑斑駁駁地點綴著敦煌西湖。

西湖濕地還有一片由連綿起伏的沙海、沙山、銀沙灘組合而成的延綿120平方公里的自然景觀,由于它看起來頗似一幅中國山水畫,人們形象地稱其為“丹青畫山”。深青色的巖石山體、金黃色的沙粒、銀白透明的石英和覆蓋在沙山頂端的紅色風成沙等混合在一起,如同水墨皴染的丹青畫,人游其中,移步換景,亦幻亦真,仿佛畫中游、夢中走,使人忘卻塵俗,如入世外桃源仙界。

曾與長城一道御敵

敦煌市位于河西走廊的西端,庫姆塔格大沙漠東部,是中國古代的邊關重鎮(zhèn)和絲綢之路上的重要驛站,歷來就是西北大地上一顆璀璨明珠。歷史上的敦煌,是賽種、月氏、烏孫、匈奴等民族集散的大舞臺,是世界四大古老文明的集結地。在西漢、三國和唐代,這里都是繁榮盛世,是東西方政治、經濟、文化交流的中心,是絲綢之路上最大的通商口岸和國際貿易市場。今日的玉門關即為古代將領的官邸之所,河倉城為古代的囤糧之所,敦煌西湖內的馬圈灣、羊圈灣則是古代戰(zhàn)馬飲水、圈養(yǎng)之所。

絲路重鎮(zhèn)敦煌歷史文化遺跡甚多,在西湖濕地內也不乏遺存,其中最有特色的就是漢代長城烽燧景觀。據調查,在今敦煌西北的戈壁上,在延綿100多公里的長城沿線上分布著烽燧71座。登高遠望,漢長城自東向西,逶迤于平沙莽野之中,猶如龍游瀚海,氣勢十分壯觀。通常說的萬里長城是東起山海關、西止嘉峪關的明長城,西湖境內的長城為漢長城,它在秦長城(東起山海關西至甘肅臨洮)基礎之上向西延伸1000多公里,直到敦煌的西湖大馬迷兔一帶,即與新疆交界處的羅布泊,年代比嘉峪關的明長城早1300多年。

漢時,敦煌西湖一帶,水草豐盛,生長著大片的蘆葦、羅布麻、紅柳和胡楊等植物,長城與濕地相間相接,共同構成人馬不可逾越的屏障,而長城也就是基于上述植物和沙土礫石為材料修筑而成的。長城沿線還修筑烽火臺,“五里一小墩,十里一大墩”,主要建在長城內側高峻處,連成一線,遙相呼應,蔚為壯觀。

隨著歲月的流逝,漢長城已破碎不堪,但在西湖濕地內的很多地段漢長城仍保存較好,尤其是玉門關以西馬圈灣一段保存的最為完好。高3米左右,基寬約3米,頂寬1米多,是由柴草層加礫砂層層夯筑而成,是我國漢代長城保存最為完整的一段。另外,在敦煌西湖的墩子灣、后坑等烽燧之處還遺存有大量積薪,由此可窺見古人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