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琴海藝術之風吹開現(xiàn)代藝術之花
——試比較羅丹雕塑與古希臘雕塑的異同

逯紅梅

(黑河學院,黑龍江黑河 164300)

愛琴海藝術之風吹開現(xiàn)代藝術之花
——試比較羅丹雕塑與古希臘雕塑的異同

逯紅梅

(黑河學院,黑龍江黑河 164300)

古希臘雕塑和羅丹雕塑同為藝術史上兩座不朽的高峰,都有著極高的學術價值,均是雕塑的優(yōu)秀范例,但二者處在不同的環(huán)境、時代之中,顯現(xiàn)了古典和現(xiàn)代雕塑藝術的各自魅力。希臘雕塑力求的是一種理想化的美;而羅丹的雕塑更偏愛悲壯的主題,善于從殘缺中發(fā)掘出力與美。

比較;羅丹雕塑;古希臘雕塑

丹納指出,“物質(zhì)文明與精神文明的面貌都取決于種族、環(huán)境、時代三大因素?！庇忠灾参镎f明“每種藝術的品種和流派只能在特殊的精神氣質(zhì)中產(chǎn)生”。從而又指出:“藝術家必須適應社會的環(huán)境,滿足社會的需要?！备璧乱舱f過:“不論你們的頭腦和心靈多么廣闊,都應當裝滿你們時代的思想感情?！钡拇_,時代和環(huán)境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藝術家的創(chuàng)造。“無論什么時代,理想的作品必然是現(xiàn)實生活的縮影。”古希臘雕塑和羅丹雕塑同為藝術史上兩座不朽的高峰,都有著極高的學術價值,均是雕塑的優(yōu)秀范例,但二者處在不同的環(huán)境、時代之中,顯現(xiàn)了古典和現(xiàn)代雕塑藝術的各自魅力。

馬克思曾經(jīng)說過:“希臘神話不只是希臘藝術的寶庫,而且是它的土壤?！眰髌娴纳裨捁适鲁蔀樽甜B(yǎng)希臘雕刻藝術成長的肥厚沃土。在希臘神話中,有一個鮮明的特點,那就是神人同形同性:神具有人的外形和人的性格、欲望,他們像人世間的普通人一樣,也有自己的喜、怒、哀、樂甚至人性超過神性,只是他們比人更有力量,能夠完全主宰人類的命運。人世間有形形色色的人物,神話中也有各種各樣的神,傳說中的奧林匹斯山是眾神居住的地方,在希臘雕塑的初期和成熟期都主要是為了表達對奧林匹斯眾神的崇拜。在宗教祭祀中,神像成為神廟殿堂里必不可少的中心物件。“希臘人竭力以美麗的人體為模范,結(jié)果竟奉為偶像,在地上頌之為英雄,在天上敬之如神明?！痹甲诮虜M人性的特點,使得希臘人為了顯現(xiàn)眾神的形象,就以絕美的、理想化人體來加以表現(xiàn)。而且希臘地區(qū)是溫和的地中海氣候,夏季干燥少雨,冬季溫暖濕潤,一年四季陽光明媚,既無嚴寒,又少酷暑。丹納認為,希臘這種得天獨厚的地理環(huán)境,養(yǎng)育了希臘人獨特的民族性格:他們體格矯健、頭腦機靈、感覺靈敏、思想開朗、胸襟豁達、高尚熱情、生機勃勃、崇尚自然、珍惜榮譽、追求精神娛樂并熱愛賞心悅目的一切東西,“一切都由自然界包辦”了。四年一度的奧林匹克運動會上,各城邦運動員裸體競技,健美的體魄為雕刻家們提供了不可多得的美的范本。大多數(shù)雕刻家以奧林匹克競技優(yōu)勝者為創(chuàng)作范本,直接模仿。希臘雕塑家們致力于追求人體最佳比例的和諧美,竭力使冰涼的大理石石材能夠體現(xiàn)出生命的律動。為了表現(xiàn)出眾神無拘無束的自由個性,雕塑形態(tài)各不相同盡量化靜為動;而對于人體重要的面部表情,希臘雕塑卻保持了一種超乎尋常的平靜。“要成為神的真實的肖像,只消把像塑得極盡美妙,表現(xiàn)出他所以超越凡人的那種不朽的恬靜”,“不表現(xiàn)面部的變化騷動的情緒,特別與反常的現(xiàn)象,以便顯出抽象與純粹的形體,使端莊和平的雕像在殿堂上放出靜穆的光輝,不愧為人們心目中的英雄與神明?！边@也正如 18世紀著名的德國藝術史家溫克爾曼所說的“高貴的單純和靜穆的偉大”。這種身體的動勢和面部表情的平淡成為希臘雕塑的一個突出特征,強烈的身體動勢與面部表情反差體現(xiàn)在整個古典時期,并向后延續(xù)。

羅丹是法國 19世紀著名的雕塑大師,是歐洲古典傳統(tǒng)雕塑的集大成者,赫伯特·里德在其《現(xiàn)代雕塑簡史》一書序言中說:“羅丹的整個目的就是要恢復雕塑藝術的風格的完整性,這種完整性自米開朗基羅 1564年逝世時就已經(jīng)失落了”,“他的理想,無論是社會的還是藝術的理想,都與菲迪亞斯和米開朗基羅是一致的。”無論從羅丹的創(chuàng)作實踐還是他的創(chuàng)作理論中,都能明顯地感受到他是多么的熱愛和尊重傳統(tǒng),但它對待傳統(tǒng)的態(tài)度又與新古典主義理論不同。他告誡年輕的雕塑家:“在菲迪亞斯和米開朗基羅的面前,你們要頂禮膜拜……但要小心,不要模仿你們的前輩。尊重傳統(tǒng),繼承具有永恒價值和生命力的傳統(tǒng)——對‘自然’的酷愛和真誠,這是有史以來一切天才藝術家的兩種強烈的渴望。他們都崇拜自然,從沒有說過謊。所以傳統(tǒng)把鑰匙交給你們,憑借這把鑰匙你們就會避開陳舊的因襲。是傳統(tǒng)告誡你們要不斷地探求真實,并阻止你們盲從任何一位大師。但愿‘自然’成為你們唯一的女神?！绷_丹用他在古典主義時期鍛煉得成熟而有力的雙手,用他不為傳統(tǒng)束縛的創(chuàng)造精神,為新時代打開了現(xiàn)代雕塑大門。古希臘雕塑中“理想的人物不是善于思考的頭腦或者感覺敏銳的心靈,而是血統(tǒng)好、發(fā)育好、比例勻稱、身手矯健、擅長各種運動的裸體”,如前面的《擲鐵餅者》。而“羅丹給了雕塑以思想性,也就給了雕塑以新的生命”?！端枷胝摺肥橇_丹在設計《地獄之門所作的系列獨立雕像中的一尊,他被高高地安置在“地獄之門”的上方,注視著在地獄中翻滾、掙扎的人群,陷入沉思之中。這是一個強有力的男子,是真人的兩倍,這個巨人彎著腰,屈著膝,右手托著下頦,默視下面發(fā)生的悲劇。他那深沉的目光以及拳頭觸及嘴唇的姿態(tài),表現(xiàn)出一種極度痛苦的心情。他渴望沉入“絕對”的冥想,努力把那強壯的身體抽縮、彎壓成一團。他的肌肉非常緊張,不但在全神貫注地思考,而且沉浸在苦惱之中。他注視著下面所演的悲劇,他同情、愛惜人類,因而不能對那些犯罪的人下最后的判決,所以他懷著極其矛盾的心情,在那深刻的沉思中,體現(xiàn)了偉大詩人但丁內(nèi)心的苦悶。這種苦悶的內(nèi)心情感,通過對面部表情和四肢肌肉起伏的藝術處理,生動地表現(xiàn)出來,例如那突出的前額和眉弓,使雙目凹陷,隱沒在暗影之中,增強了苦悶沉思的表情,有如那緊緊收屈的小腿肌腱和痙攣般彎曲的腳趾,有力地傳達了這種痛苦的情感。這種表面沉靜而隱藏于內(nèi)的力量更加令人深思。

在藝術中,有性格的作品才算是美,自然中認為是丑的,在藝術中可以是非常美的,正如傅雷所說:“羅丹的創(chuàng)作,思考人間的疾苦,歌頌人的創(chuàng)造力,人的尊嚴和維護它而付出的代價。神的形象消失了,他在表現(xiàn)驚心動魄的對象時,所用的手段仍然是美的。”在《歐米哀爾》雕像中,羅丹盡情使用造型語言,大膽淋漓地描繪了一個衰老的生命體,她只是一個接近生命終極的活脫脫的血肉之軀,帶著無盡的生命遺憾,在殘缺的寂寞中無奈地等待喪鐘的敲響。這是一尊“化丑為美”的雕像,一個年老的裸婦,她屈膝而坐,低垂著頭,似乎是沉浸在對往事的追憶之中,又好像是為如今的不濟命運而悲傷;瘦骨嶙峋的肋骨、皺皺巴巴的皮膚、干癟的乳房、松弛的腹部、毫無活力和生氣的四肢……總之,在這件塑像中,我們找不到傳統(tǒng)人體藝術所謳歌和贊美的任何地方。據(jù)說,這件塑像在盧森堡美術館展出時,一般觀眾都轉(zhuǎn)過頭,叫道:哎呀!太丑了。特別是女士們,常常都是以手遮眼,匆匆走過。當羅丹聽到這個消息后,竟開心地笑起來,并說道:“可見,我的作品是雄辯的,所以能激起如此強烈的反應;當然,這些人對于過分粗暴和直率的哲學上的真理是很害怕的?！睔W米哀爾只有一個衰老丑陋的不堪入目的形象,雕塑家用一種人們久違的、但又極其精湛而高超的寫實技藝來再現(xiàn)這一形象,這對那些習慣欣賞純學院派風格的雕像作品觀眾來說,簡直就是一次強烈的視覺震撼。首先,青春、美貌是與生俱來的,衰老丑陋也是人類生命的必然,這是客觀規(guī)律,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zhuǎn)移的。只不過是羅丹選擇了后一個“必然”作為自己藝術所表達的主題。希臘人體雕像是建立在“神人同形同性”或“神是最完美的人”之基礎上的、文藝復興藝術家的人物雕像是建立在人是上帝的造物就必然分享上帝的智慧和尊嚴這一基礎之上的,而 18世紀的雕像基礎是相信人類是不斷進步的,那么,到了羅丹時代,無論是對神還是對上帝信仰,都由盲從變成理智的選擇,就連“理性原則”這一啟蒙時代的堅定信仰,此時面對歐洲乃至整個世界的混亂局面也開始搖擺不定起來。這便是包括羅丹在內(nèi)的藝術家、文學家和哲學家們選擇后一個“必然”過分粗暴和直率的哲學上的真理,作為探索主題的主要原因之一。

對于傳統(tǒng)的紀念性人物雕像,或神或人,從古希臘時期起,大多是高貴、優(yōu)雅的古典風格,構(gòu)圖完整、輪廓清晰、體態(tài)矯健、面貌英俊,如《阿波羅》像,“這就是適度的克制,避免過分狂暴的沖動,雕刻家精神的大智大慧的靜穆,他的眼睛按其來源必須是‘明如太陽’,即使他發(fā)光怒視,眼神仍是莊嚴的,讓人覺得外表優(yōu)美?！倍_丹堅信“藝術即感情”,在于提示人類豐富情感。羅丹創(chuàng)作了《加萊義民》、《雨果》、《巴爾扎克》等一系列的反傳統(tǒng)的作品,面對羅丹的《巴爾扎克》,人們怎么也找不到這些對他們來說是雕塑必備的要素。放在五尺高的基座上,約為真人高度的兩倍的巴爾扎克像,有著一個碩大的長著獅子般鬃毛的腦袋,一件寬大的長袍不僅遮住了難看的短腿和腆著的大肚子,更賦予塑像一種整體感,從而成功地解決了巴爾扎克外在形象與其內(nèi)心世界不統(tǒng)一的難題。在這件塑像上,羅丹徹底摒棄了傳統(tǒng)紀念性塑像所要求的理想化處理:表面的莊重與均衡,而旨在體現(xiàn)這位才氣橫溢作家的復雜內(nèi)心世界及其敏感而易于激動的氣質(zhì)。在這件作品的處理上,我們再一次清楚地看到羅丹對于“傳統(tǒng)”的認識和理解。在羅丹看來,沒有任何一條清規(guī)戒律可以阻止一位雕塑家根據(jù)自己的意愿創(chuàng)作一件杰作。他認為,當?shù)袼芗宜茉煨蜗髸r,不管人物原型的外貌如何,首先必須要進行總體的構(gòu)思;其次,在整個創(chuàng)作過程中,要自始至終做到“胸有成竹”,即牢牢記住這座塑像的主題思想是什么,而作品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是為了烘托出這一主題思想、或是以這一主題思想為紐帶,要是缺乏這樣一種主題思想,是不可能創(chuàng)作出激動人心的雕塑作品的?！栋蜖栐恕氛橇_丹雕像塑造觀的全面實踐?！八哪康牟⒉辉谟趩渭兡７峦庑?而在于表現(xiàn)巴爾扎克創(chuàng)作的激情,奮斗的意志,偉大的氣魄,艱苦的生活,一句話,再現(xiàn)這位用筆征服世界的英雄靈魂?！焙喍灾?希臘雕塑是一塊豐碑,永遠矗立在地平線上,矗立在人類文明上,在人類永不止息的理想追求中?！八侨祟惥駡@地中一朵使人備感親切、驕傲、自豪,永不調(diào)謝的玫瑰,任何人都無損她的美麗。”而羅丹雕塑是另一塊里程碑,為后繼者開拓了大膽探索的康莊大道,思考人間的疾苦,歌頌人的創(chuàng)造力及人的尊嚴。羅丹說:“藝術只要相信它的眼睛就是。”普羅提諾說:“你若想觀照神與美,先要你自己似神而美?！?/p>

(責任編輯:朱 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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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7836(2010)03-0143-02

2009-12-01

逯紅梅 (1973-),女,黑龍江黑河人,講師,美學碩士,從事中國美學及美術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