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敏
(懷化學院音樂系,湖南懷化418008)
民族舞蹈,從廣義上講,每個民族都有它們自己的古代舞蹈,宮廷舞蹈和其他的舞蹈形式,這種在自己民族當中流傳和發(fā)展的舞蹈,就是民族舞蹈。從狹義上講,一個民族特有的或專有的舞蹈形式,就是民族舞蹈。[1]毋庸置疑,民族舞蹈歸根結底皆源自人們的生產(chǎn)勞作,然而,同宗同源為何會產(chǎn)生如此豐富多樣的舞蹈形式呢?原因在于它的生成因素。舞蹈是在自然環(huán)境 (地域、氣候條件)、社會環(huán)境 (生產(chǎn)力、生產(chǎn)關系、制度、結構)中產(chǎn)生、發(fā)展、改變的,兩者構成結構性及功能性相互關聯(lián)的系統(tǒng),任何割離自然和社會關系、分別對兩種環(huán)境進行民族舞蹈生成土壤的探析都將失之偏頗,為此,筆者借民族心理特質視角展開分析。民族心理特質是特定的民族在長期的自然環(huán)境與社會環(huán)境的制約與歷史文化的積淀過程中形成的,并通過一定的生產(chǎn)和生活方式及各種文化產(chǎn)品得以表現(xiàn)的。用民族心理特質來探討民族舞蹈的生成,契合將自然、社會環(huán)境作為有機系統(tǒng)加以分析的研究初衷,這不僅能為眾說紛紜的民族舞蹈生成因素提供新的視角,而且有助于創(chuàng)作者編創(chuàng)民族舞蹈時對民族特色的人文內(nèi)涵的把握與注入?,F(xiàn)代心理學鼻祖威廉·馮特認為,民族心理是人的高級心理過程的體現(xiàn),是人類的“文化成果”[2](P86),生活習俗、道德觀念、生產(chǎn)行為、交往行為以及藝術活動等都可表現(xiàn)民族心理。民族心理特質與民族舞蹈如同個性與個人。民族心理特質生成不同形式的民族舞蹈,如羌族的“跳盔甲”,手執(zhí)兵器、分列對陣而舞,威武雄壯,盡顯豪放粗獷、勇武不屈的民族心理特質。
通過民族心理特質的三方面——傾向性的民族信念、民族意識以及特征性的民族性格來闡釋民族舞蹈生成。
1.民族信念的形成與意義:是指本民族按照所確信的觀點、原則和理論去行動的民族傾向,民族信念內(nèi)在表現(xiàn)為對世界觀的信仰。由對超自然神靈的崇拜而產(chǎn)生的宗教信仰是對社會和自然界的主宰者的神靈的志愿順從,宗教作為人類和民族精神的支柱,有凈化個體靈魂、提升社會道德、凝聚民眾人心的意義。它自民族文明冶鑄的一開始就深深地扎根在文明的最深層,隨著歷史的積淀,逐漸形成榮格所謂的民族集體的潛意識。
2.民族信念的發(fā)現(xiàn)與發(fā)展:作為一種精神風俗、宗教信仰形成了崇拜——祭祀——禁忌的信仰風格。孕育與發(fā)生于原始農(nóng)耕文明條件下的中國民俗文化,對大自然的依賴性表現(xiàn)為自然信仰和多神信仰。這些宗教信仰活動主要是一種被明確表達的、參與者可以理解相關行動的顯性儀式活動。[3](P23)比如跳“雨舞”的顯性儀式是求雨,參加者對儀式的目的、結果有明確的意圖和決心,這可以理解為結構功能性認知模式。儀式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的指示:(1)作為動物進化進程中的組成部分;(2)作為限定性的、有邊界范圍的社會關系組合形式的結構框架;(3)作為象征符號和社會價值的話語系統(tǒng); (4)作為表演行為和過程的活動程式;(5)作為人類社會實踐的經(jīng)歷和經(jīng)驗的表述。
作為文化原動力的“窗戶”,人們通過儀式可以認識和創(chuàng)造世界。而舞蹈就含有配合信仰觀念而進行的具體的、感性的、實踐的儀式活動的功能意義。如土家族的擺手舞、毛谷斯、八寶銅鈴舞、喪鼓舞、儺舞皆包含神靈崇拜的基因,從隊形圖案、動作動律可以看出對龍、井水、鷹、土地白虎以及馬的敬畏。在景頗族的“目腦縱歌”中,就有上千名舞蹈者圍繞著匯集了多種崇拜偶像祭壇“目腦示標”起舞。他們通過舞蹈來傾訴對神靈祖先、圖騰對象的崇敬,實現(xiàn)神靈保佑村寨平安、五谷豐登的樸素愿望。哈尼族在二月祭寨神,三月祭山,六月祭水,七月祭天地,每一次儀式活動又都是盛大的歌舞慶典。這些儀式就像一場令人心曠神怡的游戲。舞蹈加入宗教儀式,扮演著崇拜對象的角色。它凝練和濃縮著民族成員熾烈的情感、信仰和愿望,抒發(fā)出民族成員膜拜神鬼、禱求安泰、期待美好婚姻的感情,有著強烈的功利目的。反過來,宗教信仰與崇拜也對舞蹈動作、運動路線、舞具等產(chǎn)生一定的影響。如由于虔誠的宗教信仰、嚴格的等級制度和強制的禮儀,使得藏民形成躬腰敬禮、低手前伸,表示“敬意”的習慣動作,松胯、弓腰、曲背等是常見的基本形象,它和高原地區(qū)繁重的勞動生活,虔誠的宗教心理、宗教禮儀及習俗有密切關系。他們跳舞時,這些動作會自然地體現(xiàn)在舞蹈中,使藏族舞蹈在舞姿、體態(tài)上,都刻有宗教心理的痕跡。“鍋莊舞”等一些舞蹈運動路線具有按順時針方向 (由左向右)行進的特點,反映出對吉祥追求的宗教心理。壯族舞蹈中“鳳凰手”、“蛙形”動作,由蛙狀動作演變而來,是壯族人以蛙為圖騰的原始宗教風俗的體現(xiàn)和衍化。羌族的“羊皮鼓舞”則在舞具上留有“羊人合一”的羊崇拜古代遺風。[4]由此可見,不同的信仰對象和形式生成了不同的民族舞蹈。
民族意識主要表現(xiàn):民族的個體都熱愛本民族的歷史和優(yōu)良的文化傳統(tǒng),習慣于本民族的習俗、生活方式,并關切它們的存在和發(fā)展。這種民族自我意識具有很強的生命力、很大的穩(wěn)定性,成為維系該民族的重要因素。侗族祭祀舞蹈“多耶”,侗語稱為“團歌”,這不僅表現(xiàn)歌舞形式,更寓意團圓,領唱開始起引子“呀羅耶”,大家接“呀羅嗨”,然后逐漸繞成圓圈,接音樂節(jié)拍,搖手頓足,邊歌邊舞;引子之后眾人變化重復領唱的后半句,任何人都可隨時加入到歌舞的行列,如此“手相握而歌”(宋朝陸游《老學庵筆記》)可形成一二百人載歌載舞的壯觀場面,尾聲部分大家一起高唱,速度越來越快,最后是“耶!呀!耶!呀!”的吆喝聲,氣氛達到高潮。有時還把中心人物拋起來,也有男子彼此手搭肩、女子彼此手牽手各圍成圓圈,邊舞邊唱、互相對答。這種集體舞蹈對宗族的凝聚、血緣親情的強化具有極強作用,也顯示了特別強烈的民族自我意識,無怪乎侗族地區(qū)曾被譽為“沒有國王的王國”。
龍是中華民族的象征,漢族傳承千年的大型舞龍活動極具象征意義,含有民族意識的認同,具有一種潛在的凝聚力。通過舞龍,強化了巍巍中華自強不息、奮起騰飛的民族精神。在民族的舞蹈活動中,民族成員能夠真切地感受、深刻地把握民族意識的真諦。
世界各民族的舞蹈是該民族歷史、文化的標志之一,是民族風俗和民族生活的描繪和積淀,反映著本民族的民族性格。[5]朝鮮族人心目中鶴是善良、純潔、長壽的象征,是圖騰崇拜的藝術形象。崇拜鶴的心態(tài)經(jīng)過長期的藝術加工與不斷升華形成舞蹈最基本的步態(tài),這種柔韌、飄逸的鶴步充分展示出舞者典雅、飄逸、瀟灑的風格,創(chuàng)造出不同的舞蹈境界。另外,朝鮮歷史上曾多次遭受外來侵略,長期的反入侵斗爭和抗暴斗爭歷練了朝鮮族人民勤奮團結、堅忍不拔、自強不息的民族精神,反映在民間舞蹈中就形成了內(nèi)韌外柔、柔中蘊藏著剛勁的民族性格。塔吉克人把鷹作為英雄的象征,并且把對鷹的崇敬和喜愛之情融入民族舞蹈的表演之中:舞者展開雙臂,像雄鷹般的勇猛矯健;身姿的起伏舒展、快速變化又表現(xiàn)了鷹起隼落的跳躍和扶搖直上的連續(xù)盤旋,這展示著世代生活在高原缺氧、風雪嚴寒的艱苦條件下的塔吉克人民淳樸樂觀、不畏艱辛的民族性格。蒙古族馳騁、游牧于草原,其舞蹈體態(tài)略向后傾、眼望遼闊草原、肩部松弛自如、步伐穩(wěn)健有力、動作大開大闔,熱情奔放,穩(wěn)健有力,節(jié)奏歡快,具有粗獷、剽悍、質樸、莊重的鮮明特點,洋溢著來自大自然的勃勃生機,呈現(xiàn)出一派豪放與自信的“天之驕子”的氣概,充分體現(xiàn)強悍驍勇、桀驁不馴的民族性格。因此,民族舞蹈也是“性格舞”,其動作性格正來源于民族性格。
從民族心理視角出發(fā),民族心理特質對民族舞蹈的生成、發(fā)展具有決定性意義,舞蹈的內(nèi)容、形式、風格、或動律等多層面皆受其影響。民族舞蹈生成路徑的多樣化由民族信仰對象和崇拜方式的不同導致。民族舞蹈生成與民族意識具有相輔相成的強化作用。民族舞蹈生成依存于民族性格,民族性格在舞蹈語匯中彰示。
[1]史 紅.舞蹈生態(tài)與中國民族舞蹈的特異性 [J]文藝研究,2006,(04):92-104.
[2]李靜.民族心理學教程 [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6.
[3]王克芬.中國舞蹈發(fā)展史 [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
[4]金秋.中國區(qū)域性少數(shù)民族民俗舞蹈研究 [J].北京舞蹈學院學報,2007,(03):14-20.
[5]李堅.舞蹈文化特征與民族心理 [J].民族藝術研究,1992,(10):2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