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王 麗,2李紅菱
(1.遼寧工業(yè)大學 外國語學院,遼寧 錦州 121001;2.沈陽航空工業(yè)學院 外國語學院,遼寧 沈陽 110136)
風格獨特 寓意深刻
——波特短篇小說《偷竊》的藝術魅力賞析
1王 麗,2李紅菱
(1.遼寧工業(yè)大學 外國語學院,遼寧 錦州 121001;2.沈陽航空工業(yè)學院 外國語學院,遼寧 沈陽 110136)
20世紀上半葉,美國南方女作家凱瑟琳?安?波特以其中、短篇小說風靡美國。她以嚴謹認真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敏銳細膩的觀察,簡練犀利的筆法寫出了為數(shù)不多,但篇篇強勁有力、風格獨特、寓意深遠的作品,給人諸多啟迪。本文選取了波特較具代表性的作品《偷竊》,從人物刻畫、場景設計以及結構組織三個方面探討了作者獨創(chuàng)性的文學風格,并試圖揭示故事背后深刻的主題寓意。
波特;偷竊;風格;主題
提起美國20世紀30年代興起的短篇小說,人們總會把凱瑟琳?安?波特(Katherine Anne Porter,1890-1980)放在一個突出的位置。她的作品描寫細膩,風格優(yōu)美,文字講究,思想上有深度,比較注重藝術手法。波特并非一位多產作家,在近50年的寫作生涯中,她呈現(xiàn)給世人的不過是27部作品,而其中短篇小說占絕大多數(shù),長篇小說僅有1篇。然而,正因為如此,波特的所有作品都屬精雕細琢之作,具有經久不衰的藝術魅力。其精致刻畫的人物、精心設計的結構和豐富真實的細節(jié)都為讀者以及評論家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她本人也被世人稱為文體家。1966年的《波特小說集》(The Collected Stories of Katherine Anne Porter)給她帶來了兩項文學界的最高獎勵——全美圖書獎(the National Book Award)和普利策獎(the Pulitzer Prize)。該小說集幾乎涵蓋了她所有的中短篇小說,《偷竊》(Theft) 便是其中一部較具代表性的作品,很好地反映了作者的創(chuàng)作手法和主題思想。
小說以20世紀30年代美國經濟大蕭條時期的紐約市為背景,關注的人群是紐約戲劇界的藝術家或者文人。女主人公是像波特一樣的作家兼評論家。小說并沒有傳統(tǒng)意義上的故事情節(jié),圍繞著“錢包”丟失這個線索,女主人公展開了一些與此有關的回憶活動。一樁小小的偷竊事件,一個平淡無奇的故事。但是波特的獨到之處就在于能夠從淺顯的故事中挖掘出人們心靈深處的困惑和深刻的哲理。本文擬就《偷竊》的藝術特色做三方面的分析:人物的刻畫、場景的設計以及結構的組織。
就像很多女性作家一樣,波特小說中的主人公多為女性。不同的是,她刻畫的女主人公心理和性格更為復雜豐滿,作者在作品主題意義上的挖掘也更為深刻。她們都具有強烈的獨立意識,依靠自我的力量追求屬于自己的生活,其中難免挫折失敗甚至失望幻滅,而那些無法控制的社會、政治與自然力量常常是導致這一切的因素。波特小說的女主人公在這樣的經歷之后的感悟往往會啟迪讀者的思維,喚起讀者對人性更深刻的認識。
獨到的人物刻畫方式是波特寫作風格的一個顯著特征。她善于洞察人物的所思所想,使讀者能夠跟隨她體驗角色的內心世界。女主人公“她”在小說中是一個沒有被冠以姓名的概念人物,可以被看作是美國經濟大蕭條時期眾多女性的化身,“她”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感代表了美國那個特殊歷史時期大多數(shù)婦女的經歷和感受。在創(chuàng)作中,波特采用了意識流手法的變體,稱之為“全景式或全方位”(selective omniscient point of view)的描寫手法[1]。作者聚焦于一個人物“她”身上,運用側面敘述的自由形式,通過一個客觀的觀察者來從外部描繪這個人物,同時又借助于人物自己的思想和回憶從內部進行刻畫。例如,當“她”走出浴室,發(fā)現(xiàn)錢包不見了時,波特描寫道:
她穿好衣服,煮了咖啡,坐在窗旁喝咖啡??隙ㄊ悄莻€女工友把錢包拿走了,要拿回那只錢包,就得可笑地大吵大鬧一頓,還是隨它去吧??墒牵睦镆蛔鞒鲞@個決定,血液里同時冒出一股非常的、簡直是勢不可擋的怒火 來。[2]304
精煉的詞句細膩地展示了女主人公微妙復雜的感情和心理活動,刻畫了“她”聽之任之的處事原則和想堅持又不堅決的軟弱性格。
另外,與女主人公交往的其他幾位人物形象也刻畫得十分鮮明??茁澹–amilo)每次紳士地為她付車費,可卻像所有男人一樣死愛面子,與“她”分別之后馬上把帽子藏在上衣內擋雨。羅杰(Roger)同樣紳士地請“她”共乘出租車回家,卻向“她”索要車費。比爾(Bill)是幾個男人中最富有的,卻拖欠“她”的稿費。“她”全身淋濕回到家中,既沒有聽到半句關切的話,也沒有拿到應得的稿費,反過來還要忍受比爾的牢騷和抱怨。埃迪(Eddie)雖然只是出現(xiàn)在“她”的記憶中,卻是最殘忍的。從他不合邏輯的話語中可以看出他對“她”極不負責,這讓“她”傷心至極。在小說高潮部分“她”與女工友 (the janitress)的沖突中,我們可以看到工友虛偽的一面。她甚至敢褻瀆對上帝的虔誠,矢口否認偷錢包的事實。在發(fā)覺“她”退讓的時候,更借機對“她”惡言相向,并推脫自己的罪責,給對方增加負疚感。由此,卡米洛的虛榮淺薄,羅杰的虛假仁義,比爾的虛偽自私,埃迪的殘忍無情以及女工友的潑辣蠻橫等被描繪得淋漓盡致。尤其作者在描繪卡米洛時:
……(卡米洛)總要送她登上踏板,在機器里放下一枚鎳幣后,把旋轉車門稍微一推,把她送進門去,并鞠一個躬……他在老遠的角落里停了下來,摘下帽子,把它藏進大衣里面。她覺得這樣看他,就等于拆穿了他的秘密,因為如果他想她甚至猜想他是在設法保護他的帽子,他準會覺得有失面子。[2]298-299
僅寥寥幾筆,卡米洛的古板、虛榮、淺薄就被刻畫得入木三分。當然,讀者是通過“她”與周圍人的沖突而對“她”的性格有了全面的認識。也就是說,安排其他人出場并與其發(fā)生沖突是為了突出主人公退讓遷就的個性。對于經歷的這一切“她”采取了妥協(xié)的態(tài)度。對卡米洛,看見了假裝沒看見;對羅杰,支付部分車費;對比爾,放棄索要稿費;對埃迪,燒掉絕情信;對女工友,選擇退讓和自我反省。作者把所有的焦點聚集在人物“她”身上。通過“她”的接觸,男性處于被觀察的地位,我們開始重新審視男性。透過“她”的眼睛我們看到了經濟大蕭條時期美國男性的眾生相。
波特的多數(shù)作品在主題意蘊和情感表達上,往往氣氛緊張壓抑,色調陰冷,情緒悲觀。在《偷竊》中,宏觀的背景被設定在20世紀30年代美國經濟大蕭條初期的紐約。在這樣黑暗、陰沉的大環(huán)境中,人物的行為可以被合理地解釋。小說中的所有人物如同作者一樣靠文字為生,但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貧窮。不管是卡米洛那頂可憐的帽子,還是羅杰在付車費時向“她”要的那枚硬幣,或是比爾的出爾反爾,賴掉“她”應得的50元稿酬和抱怨導演的那些話,還有對妻子的不滿,都無一不在重復著各人的經濟之憂。那是一個人人都深受其害的蕭條。 按照一般人的想法,戲劇界的藝術家和文人的生活理應充斥著名利和奢華,生活中不乏浪漫和享受,而故事中的幾個人卻個個窘迫寒酸。女主人公的錢包雖然漂亮但并沒裝多少錢,可見“她”物質上并不富裕,甚至有些貧窮,事實上可能比偷掉她僅有物質資產——“錢包”的工友還要窮。因為手頭拮據“她”只得精心盤算如何花銷錢包里僅留的幾個錢:
她本來打算乘高架鐵路車,自然要先看一看錢包,弄清楚她有沒有車錢,結果在放硬幣那一層里,找到了四角錢,使她十分高興。[2]298
后來,為了躲避交不起房租的尷尬,“她”不得不向比爾開口討要稿費。最后更因為錢包遺失才不得以去向工友索回。工友不屬于她這個圈子,是個窮苦人。 之所以順手牽羊拿了“她”的錢包是因為她想送件禮物給自己的侄女。她的理由簡單而令人同情:侄女年輕漂亮,需要好東西相配,而她沒有錢。主人公在她看來是有錢人,沒了這個錢包,會再有人送她別的,而且“她”從來對什么都是大大咧咧的態(tài)度,肯定不會在意。她的辯解果然奏效,“她”準備放棄了,而這時工友卻意外話頭一轉,成功倒置了兩人的角色,讓主人公覺得好像是自己從工友那里偷了東西。工友語氣堅定地說,“這不是偷你的,是你偷她的”。女主人公黯然醒悟到:“我不怕任何竊賊是對的,倒是要害怕我自己,我到頭來會什么也不給自己留下來?!?/p>
在經濟蕭條的大背景下,小說中細微處的景物描寫也增強了對氣氛的渲染。小說的前半部分情節(jié)發(fā)生在一個下雨的夜晚,作者這樣描述雨天的街景:“她同他在傾盆大雨中走到車站去,” “在雨打踏級頂棚的丁丁冬冬聲中,” “她透過窗子看著雨里一切東西都變了形,換了色?!薄?漆黑的夜晚,驟然的大雨,給整篇小說打下了幽暗陰冷的色調。再看雨夜里各色人物形態(tài):“她有點蹣跚——他們倆都在索拉的雞尾酒會上喝得很有點醉意了”,街上的三個小伙子“他們也不很清醒,…… 身子搖來晃去”,兩個姑娘“縮著頭,頂著雨”,比爾“頭發(fā)亂蓬蓬,眼睛紅通通”[3]。一系列的描寫充分體現(xiàn)了人物的淡漠、消沉、沮喪和悲觀的情緒是大蕭條時期不景氣的社會造成。物質的貧乏幾乎使道德淪落、精神崩潰、自我迷失。精心設計的場景氛圍增強了小說女主人公人物形象的真實性和普遍性。
波特在小說的結構安排上也獨具匠心。 她經常在小說開頭立即揭開故事情節(jié)而不做任何介紹或鋪墊。小說的敘述可以分成兩部分:第一部分是“她”與朋友們的交往; 第二部分是“她”與女工友的沖突和“她”的內心世界。兩部分之間的聯(lián)系是一個幾乎空無一物的金線織就的錢包(the gold cloth purse)。小說圍繞著錢包的出現(xiàn)、失竊和最后的失而復得展開了一系列主人公和各人物之間的矛盾沖突。在小說開頭:
她剛才進來的時候,手里有只錢包。她站在地板中央,兜住身上的浴衣,一只手提著條濕毛巾,她仔細思量一下剛剛過去的事情,一切都記得清清楚楚。不錯,她用手帕揩干錢包后,把錢包蓋子打開,攤在長凳上。[2]298
可見,波特沒有恪守一般故事按時間順序組織情節(jié)的原則,而是采用倒敘的手法,一開始就是主人公浴后發(fā)現(xiàn)失竊,將讀者直接帶入特定的氛圍中,讓讀者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錢包”上來,跟著主人公的思路回憶之前發(fā)生的一幕幕場景。故事的第二部分,倒敘結束,情節(jié)回復到了開頭。通過這個開頭段落的安排,波特把故事的前半部分——錢包跟隨著女主人公和故事的后半部分——錢包離開了女主人公緊密地串在一起,為結尾處主人公和工友之間的沖突打下了合理的鋪墊。
情節(jié)在經過地下室和樓梯上的兩次沖突之后發(fā)生了戲劇性的變化,工友成功地反敗為勝,把“偷竊”的罪名加在了主人公的身上,反咬一口“她”的錢包是偷來的。在小說的結尾:
她把錢包放在桌上,拿著一杯涼了的咖啡,坐了下來,心里想:“我不怕任何竊賊是對的,倒是要害怕我自己,我到頭來會什么也不給自己留下來?!盵2]307
結尾不僅出人意料,而且拓展了作品的意境,揭示了生活的哲理,令讀者回味無窮。
波特的小說往往沒有曲折離奇的故事情節(jié),也少有驚天動地的結局,但讀后卻令人回味,發(fā)人深思。那些貌似簡單、平淡的故事之所以能引起讀者的共鳴和思考,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憑借富于想象力的構思和高明的藝術手法使那些故事蘊藏豐富深刻的涵義,這也是波特作品的魅力所在[3]44。波特曾被譽為“精雕細刻的藝術家”[3]45。評論家戴頓?科勒曾指出:“波特的每一篇小說都是一個整體,都是經過她苦心經營,巧妙地把素材、主題、結構和風格融為一體的完整的藝術品?!盵4]16《偷竊》堪稱這樣的一件藝術品。
[1] Elisabeth B. Booz, A Brief Introduction to Modern American Literature [M].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1982.
[2][4] 鹿金. 波特中短篇小說集[M]. 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 1984.
[3] 項鳳靖.評波特的短篇小說《偷竊》[J] .紹興文理學院學報,1998,(4).
Distinctive Style, Profound Theme——On Porter’s Artistic Charm in Theft
WANG Li,LI Hong-ling
This essay reviews the writing style of Katherine Anne Porter’s short story Theft in the light of its character portrayal; setting design and construction organization so that the implied theme of the simple plot can be revealed: self-seeking, disillusionment and self-awareness.
Porter; Theft; style; theme
I106
A
1008-7427(2010)04-0078-02
2010-01-23
作者王麗系遼寧工業(yè)大學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