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詩經(jīng)》愛情詩中的女性形象

池睿

（山西省工業(yè)管理學(xué)校，山西 太原 030012）

淺談《詩經(jīng)》愛情詩中的女性形象

池睿

（山西省工業(yè)管理學(xué)校，山西 太原 030012）

《詩經(jīng)》以詩歌的方式展示了周代社會男女交往的真實畫卷，呈現(xiàn)了封建禮教完善之初的人們的情感狀況。尤其是其中的女性情感，更是讓讀者領(lǐng)略了當(dāng)時當(dāng)?shù)氐娘L(fēng)土人情?！对娊?jīng)》愛情詩中的女子，不僅具有難以言喻的外形美，更具有難能可貴的性情美，這些在獨特時間空間生活著的女子，以她們獨特的方式在文學(xué)的天空里綻放著自己的美麗。

詩經(jīng)；女性美；外形美；性情美

源遠流長的中國古代文學(xué)，幾乎是贊美女性的文學(xué)，就像是一條川流不息的主流，始終貫穿于歷代文學(xué)之中。而《詩經(jīng)》作為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它所收入的三百零五篇詩歌，其中有七十余篇是男女愛情詩篇。其中的女性形象更是給讀者留下了獨特而深刻的印象。這些女性形象熱情爽朗，對愛情的追求更是表現(xiàn)得直率、熱烈、自然、執(zhí)著，決不同于后世封建禮教束縛下的女性。就是這份自然、清新、純真，使《詩經(jīng)》愛情詩中的女性形象更賦有一種流光異彩的無邪真摯之美。

這種美不僅表現(xiàn)在部分《詩經(jīng)》作品對女子外在形態(tài)的細致刻畫，更表現(xiàn)在部分詩歌中女子形象所具有的獨特的人格魅力，它吸引著讀者，感染著讀者，它使《詩經(jīng)》中的女性成為中國古典文學(xué)畫廊里最有血有肉有質(zhì)感的女性形象。

一、外在美

《詩經(jīng)》“衛(wèi)風(fēng)”中的一首《碩人》是最典型的描寫女性外形美的詩篇。

《碩人》：

碩人其頎，衣錦褧衣。齊侯之子，衛(wèi)侯之妻。東宮之妹，邢侯之姨，譚公維私。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lǐng)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碩人敖敖，說于農(nóng)郊。四牡有驕，朱幩鑣鑣，翟茀以朝，大夫夙退，無使君勞。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鱣鮪發(fā)發(fā)，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

“碩人”原意是指高大而且白胖的人，這里引申為美麗女子。古人所謂的高大白胖，是要求凹凸有致，而不是一味地胖下去，頎長優(yōu)美才是美的?？梢姡呵飼r代的人們評價美女的標(biāo)準(zhǔn)就是高大豐滿、皮膚白皙。而這些也正是中國古代一貫千年的審美觀，可見《詩經(jīng)》影響之深遠。

這首詩歌是中國最早的一首直接正面描寫美女的杰出詩篇。詩歌從女主人公的高貴身世寫起，描寫了她的容貌和身段之美、車馬服飾之盛以及她的婚姻情況。其中最有名的是描寫她容貌、身段之美的句子：“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lǐng)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一段已經(jīng)成為千古傳誦的描寫美麗女子外貌的名句。作者運用了一連串的比喻：纖纖細手如嫩茅，肌膚潤白如脂膏，頸項白長如蝤蠐，齒如瓠子條條齊，蛾毛彎彎長相好，嫣然一笑酒窩美，眼如秋波忒俊俏?！扒尚毁猓滥颗钨狻眱删鋭討B(tài)描寫，更是把這副美人圖寫得生動鮮活，使一個活脫脫的美人躍然紙上，栩栩如生，讀后的感嘆只有兩個字——美?。≡O(shè)喻之當(dāng)，令人嘆止。似乎后世文人再無新詞可用，姚際恒《詩經(jīng)通論》曰：“頌千古美人，無出其右，是為絕唱?！边@已然成為后世寫人摹像的典范。

另一首《有女同車》：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

將翱將翔，佩玉瓊琚。

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顏如舜英，

將翱將翔，佩玉將將。

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一個男子偶爾與一個姓姜的女子同車出行，這個女子容貌如木槿之花，艷紅美麗，身佩玉石，舉止嫻雅端莊。她的玉音玉容在這個男子心中留下了不可忘卻的印象，故而寫下了這首戀歌，表達了他對這位女子的愛慕之情。詩凡二章，反復(fù)吟詠的是女子如木槿花一樣艷紅美麗的容貌和佩玉閃光的裝飾，以及玉石撞擊發(fā)出的優(yōu)美動聽的聲音。詩中不僅贊揚了她的容貌像木槿花一樣美麗輕盈，還稱頌了她的德行如玉般溫潤。此詩雖不像《碩人》那樣詳細描寫了女子的容貌如何美麗，但二者同樣都表現(xiàn)了女子的外形美。

除此之外，《詩經(jīng)》中有些篇章用“桃花”來比喻女子的美艷，如“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另外，有些詩篇并沒有直接地描寫女子的外貌、體態(tài)，但卻給人一種朦朧、飄逸的外在美。如《蒹葭》中的伊人就具有這種朦朧的外在美。

孤獨的外形美并不能擁有長久的生命力，它是單薄的而非立體、深入人心的，它只有伴隨著人物的內(nèi)心神情才能散發(fā)魅力，形成形神兼?zhèn)渲?，這種美才是深入人心的美，才擁有旺盛的生命力。

《詩經(jīng)》愛情詩中的女性形象之所以流光異彩、流傳千年，除了詩篇對女子外在美的詳細、恰當(dāng)而獨特的刻畫，更為重要的是《詩經(jīng)》作品中塑造的女性形象所具有的難能可貴的性情美。

二、性情美

1.純真

純潔真誠是筆者對《詩經(jīng)》愛情詩篇中女性形象的第一印象。她們質(zhì)樸而清新，對于愛情，她們大多真誠、坦率、自然、浪漫，并無矯揉造作、故作矜持之態(tài)，就像一股清澈的泉水給人以清涼、舒徹、純真之感。這在后世作品中是鮮少而可貴的。如《詩經(jīng)》中的一首《摽有梅》：

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頃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

《摽有梅》中歌者早已過了出嫁的年齡，尚未找到對象。在歌唱之中，傾吐她時不我待、急于嫁人的迫切心情和誠摯愿望，希望男子及時向她求婚。詩歌中的女子絲毫不掩飾求偶的急切心情，她渴望愛情，就坦率真誠地表白，這種對愛情的真誠追求，順乎人性自然的發(fā)展，不受禮法的約束，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真實表白。這與后世作品中受封建思想束縛的女性形象形成鮮明的對比。

另一首《靜女》：

靜女其姝，俟我于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

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

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

《靜女》表現(xiàn)了一對相愛的青年男女相會的情景，格調(diào)自由而甜美。詩中的女主人公不是后世被禮教調(diào)教出來的羞怯女子，她有著活潑、詼諧的天性，活潑中還帶著點兒調(diào)皮。雖然她也和小伙子一樣渴望盡快見到心上人，可女子偏偏靈機一動，要考驗一下對方的忠誠和耐心。她故意躲藏起來，直到小伙子抓耳撓腮才跑出來。詩歌中的女子活潑、自然、真誠，足顯純真之美。

2.熱情

熱情、大膽、赤裸地抒發(fā)自己的情感，是筆者在《詩經(jīng)》愛情詩篇中女性身上體會到的第二種美。她們熱情地歌唱著自己的內(nèi)心。這些女性形象使人們在幾千年的封建倫理道德的桎梏中感受到一點人性的解放與愛情的真諦。

《褰裳》：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

子不我思，豈無他人？

狂童之狂也且！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

子不我思，豈無他士？

狂童之狂也且！

這是一首很有現(xiàn)代味兒的情歌。姑娘到了該出嫁的年紀，大膽向小伙子表白愛慕之情，顯出很有幾分自信，這種表白方式應(yīng)當(dāng)是天性無拘無束的熱情表白。此外，女子舉止、態(tài)度的主動、大方，充滿著個性張揚，洋溢著生命的活力，讓戀人用“褰裳”涉水這一行動來證實愛情的真誠，坦率中帶著點純真的野味兒，表現(xiàn)了女子對愛情主動、大膽的追求。這份熱情與大膽更彰顯了當(dāng)時女性的風(fēng)采，可謂心中一嘆。

3.剛烈

《詩經(jīng)》中的女子不僅純真、熱情，而且在愛情生活中她們常處于主動的地位，她們追求婚姻的自由平等，即使在愛情中遇到阻礙或在婚姻中遭到拋棄，她們也不會忍氣吞聲地承受，她們敢于表達自己的不滿，發(fā)出內(nèi)心的控訴。這就是她們身上所具有的剛烈果敢之美。

《柏舟》中的女主人公就是這樣一位剛烈果敢的女性。她一心相中了一位頭發(fā)向兩邊分開的意中郎，卻預(yù)感到此種無媒無禮之愛必然會受到阻撓，于是以激切的語言表達了寧死不嫁他人的意志。其呼母叫天的強烈情感表現(xiàn)了少女誓死捍衛(wèi)愛情的決心。這種為追求幸福而頑強斗爭的精神在后來的許多婦女形象如劉蘭芝、祝英臺等人物身上得到更為完善的發(fā)展。

《氓》敘述了女主人公與氓從相識相戀到成家持家，最后遭受到丈夫無情的毒打、拋棄的命運。心中的怨恨積聚，控訴丈夫的無情，發(fā)出自己的深切感受：“于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边@與封建社會女子逆來順受、屈于從屬地位的狀況更讓人心中一快。這種敢于反抗、大膽斗爭的倔強個性是那樣的強烈，散發(fā)著女性性格中的剛烈果敢之美。

4.癡情

《詩經(jīng)》中的女性不僅純真、熱情、剛烈，而且更具有女性所特有的癡情綿長之美。

《君子于役》、《伯兮》雖是思婦詩，但從那女主人殷殷切切盼夫早歸的感情中可以看出《詩經(jīng)》中女性對愛情的專注與執(zhí)著?！毒佑谝邸分猩酱迮訁s日日面對著“雞棲于塒”、“羊牛下來”的蒼涼的黃昏景象，忍受著盼望丈夫歸來時由希望到失望的無限憂懼之苦。“君子于役，茍無饑渴！”她惦念著的是丈夫的饑渴、冷暖與生命安危，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夫妻之情，蘊含在最樸實、最平淡的生活細節(jié)中的感情才往往是最真摯、最動人、最讓人念念不忘而刻骨銘心的。

《伯兮》描寫了在家思婦想念出外遠征的丈夫，表達了無法忍受的強烈情感。女主人公首先想象丈夫在外“為王前驅(qū)”的英武形象，生動浮現(xiàn)在腦海中，這激起刻骨銘心的思念，連打扮也無心了，思念的深沉和強烈，有如久旱渴雨。而且，這種思念之強，簡直叫人無法忍受，她干脆寄托在北堂下種植的忘憂草來消解這種深沉的思念。

另一首《葛生》：

葛生蒙楚，蘞蔓于野。

予美亡此。誰與？獨處！葛生蒙棘，蘞蔓于域。

予美亡此。誰與？獨息！角枕粲兮，錦衾爛兮。

予美亡此。誰與？獨旦！夏之日，冬之夜。

百歲之后，歸於其居！冬之夜，夏之日。

百歲之后，歸於其室！

詩以“葛藤”和“蘞草”開篇，描繪出愛人墳?zāi)怪車h(huán)境的荒涼，“予美之此，誰與獨處”寫出亡人在此的寂寞，其實是寫“我”的孤寂和對亡人的思念。此詩“言寡婦感時節(jié)而生哀思，次由哀思而至墓地悼念，由墓而歸，夜寢哀之情”，最后以“百歲之后，歸于其居。”表達了自己愿百歲之后與丈夫同穴的決心，透出妻子那份對丈夫至死不渝的堅貞，也表明女子對于丈夫死后守節(jié)的意愿?？梢娕魅斯珜λ勒叩乃寄钍呛蔚惹橹鼐d長！

《詩經(jīng)》眾多的愛情詩篇中的女性形象她們或者純真自然，或者熱情大膽，或者剛烈果敢，或者癡情綿長，但在愛情的追求和表白上都一樣主動、熱情、大膽，可以說這種無拘束、無做作的真切表白使她們在讀者的心目中綻放著獨特的美麗。

其實，《詩經(jīng)》愛情詩中的女性形象還有很多，這里筆者只是把自己最欣賞的幾位女性展現(xiàn)了出來。她們就像是一朵朵火紅的玫瑰，在文學(xué)的天空里綻放著富有魅力的個性。

［1］朱東潤.中國歷代文學(xué)作品選［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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