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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農(nóng)民的兒子

      2010-07-30 07:44:26
      含笑花 2010年4期
      關(guān)鍵詞:縣里小強兒媳

      北 河

      老劉嫂真不容易。丈夫死得早,是她一個人含辛茹苦拉著孩子過日子。

      她娘家是農(nóng)民,婆家也是農(nóng)民。她娘家姓陳,爹娘給她起的名字叫陳香花。她嫁到劉莊劉大壯家,就是想和大壯過一輩子種莊稼日子。出嫁以后,就沒人叫她的名字了,公婆叫她是“大壯家的”,街坊叫她劉嫂,大壯開始叫她時就是“哎,我說”,好像她是無名氏似的;后來有了兒子小強,才又改口叫她“小強的娘”。大壯人老實,又能干,小日子雖然過得緊巴點,倒也和美平安。尤其是看著兒子小強一天天長大,在學(xué)校里學(xué)習(xí)又很上進,每個學(xué)期都領(lǐng)著獎狀回來,她心里總是充滿了希望。

      不料,天有不測風(fēng)云,沒有幾年,公婆先后過世。大壯還沒從悲痛中解脫出來,他自己在磚窯上干活時又被歪倒的磚摞砸死了。

      五口之家,就剩了她和小強娘兒倆。

      大壯死后,磚窯上賠償了六百塊錢。劉嫂用一百塊錢安葬了大壯,其余的五百塊錢就存了起來,專供兒子小強上學(xué)用。

      小強學(xué)習(xí)更加用功了。下了學(xué),就幫著劉嫂忙里忙外。左鄰右舍都夸這孩子爭氣,學(xué)習(xí)好,又懂事。

      有人想勸劉嫂改嫁,話一出口就被劉嫂結(jié)結(jié)實實地堵了回去。從那以后,再也沒人敢再提這事。

      小強在鄉(xiāng)里上完了初中,又以鄉(xiāng)里第一名的成績考上了縣一中。個子也轉(zhuǎn)眼長高了。

      在一中,小強還是學(xué)習(xí)尖子。他以自己家庭情況為題材寫的一篇作文《農(nóng)民的兒子》還發(fā)表在市里的報紙上。文章里面寫了他的父親是怎樣勤勞,怎樣不幸去世;他的母親是怎樣在艱難困苦中拉扯他長大。還提到鄉(xiāng)親們對他是怎樣關(guān)照,最后說:“我永遠不會忘記自己是農(nóng)民的兒子?!?/p>

      村里有人看到了報紙,很高興地拿給劉嫂看,嘖嘖稱贊:“小強這孩子,有這心思,今后發(fā)達了也不會忘本的。”

      高中畢業(yè)。小強考上了省里的大學(xué)。當(dāng)寫著“劉曉強”名字的錄取通知書送到村子里以后,整個劉莊都轟動了。因為他是村里第一個大學(xué)生。

      “農(nóng)民的兒子也能上大學(xué),將來畢業(yè)了也能當(dāng)國家干部!”大家自豪地話語里,也充滿了艷羨。

      這一年,是公元一九八六年。

      四年以后,劉曉強大學(xué)畢業(yè),被分配到省級機關(guān)工作。

      那可是個重要部門啊,全省的項目審批、物資調(diào)配都歸他們管。

      有權(quán)的部門就不愁沒有錢。工資以外,還有不少獎金。工資獎金之外,還有各種福利。

      不僅如此。就連每次回家看望母親,也都是縣里派車接送的。因為縣里好多事兒也要走他們那個部門的門子。原來愁著沒有內(nèi)線,現(xiàn)在有了本縣出去的人在里面當(dāng)秘書,于是通融起來就方便多了。所以,曉強每次回家,只在家里呆很短時間。就被縣里接回去當(dāng)“上賓”了。

      每次回來,曉強都要給母親帶回許多生活用品,吃的穿的用的,應(yīng)有盡有。臨走了,還要留下一兩百塊錢。劉嫂說:“你看,需用的東西你都帶回來了,我還要錢干什么用呢?”

      “留下吧!萬一有點什么事兒啥的?!睍詮娍偸沁@樣說。

      “劉嫂終于熬出頭了。你看曉強這孩子多有能耐,多孝順!”鄰居們眼饞地說。

      “劉嫂不改嫁,一個心眼兒供兒子上學(xué),看得遠啊。”有人這樣稱贊。

      在縣里,年齡比曉強大一倍的書記、縣長對年輕的曉強敬奉有加,贊不絕口:“這么年輕,又直接跟在領(lǐng)導(dǎo)身邊工作。前途無量啊!今后咱這縣里就有靠山了?!?/p>

      曉強總是謙虛地說:“給家鄉(xiāng)幫點忙是應(yīng)該的。是這方水土養(yǎng)育了我。我是農(nóng)民的兒子?!?/p>

      工作后第四年的國慶節(jié),曉強結(jié)婚了。對象是他們單位領(lǐng)導(dǎo)的侄女。

      結(jié)婚時,劉嫂想去幫著忙活幾天,曉強說:“外面辦喜事和咱家里不一樣。你就不要去了,去了也插不上手。事兒過去后回來看你吧!”

      但是,事兒過去后幾個月了,曉強和他媳婦也沒有來。

      莫不是“小公雞,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嗎?劉嫂腦子里一冒出這樣的念頭,就趕緊嘲罵自己:“呸!你還沒老就糊涂了?自己的兒子是什么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

      兒子本來就忙,跟著領(lǐng)導(dǎo)今天這里、明天那里的,晚上還要加班寫很多材料。結(jié)了婚住在丈人家,又不知要增加多少麻煩事兒,肯定是沒時間。她想。

      要過年了,兒子終于要帶著新媳婦回家來了。劉嫂把家里打掃得干干凈凈,又請好了村里的大廚,準備好好款待兒媳婦。人家可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呢,不嫌棄曉強是農(nóng)民的兒子,家里要啥沒啥,咱可不能怠慢了人家。她還準備了一個一千元的紅包,作為給兒媳的見面禮。這些錢都是曉強平時留給她的,她還沒有動過。

      還是縣里的車把曉強和他媳婦送回來的。新媳婦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樣漂亮。曉強是細高個兒,白白凈凈,帶著一副金邊眼鏡,讓誰一看都覺得像個學(xué)問人,兒媳婦卻矮矮胖胖,雖然化了妝臉還是不算白。她有點納悶,又不下地干活兒,怎么把臉曬黑的呢?

      門外擠滿了看新媳婦的人。劉嫂聽到了有人在竊竊私語:“媳婦不算俊……”“配不上曉強……”:又有人說:“不能光看長相啊,人家的大伯可是廳長啊?!?/p>

      她雖然也有些不大滿意,但馬上開導(dǎo)自己,想:只要兒子滿意,自己就應(yīng)該高興。別人說什么,隨他去吧。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叫了一聲“娘”,拿了見面禮,還沒喝一碗茶,新媳婦就說:“曉強,咱回縣城吧,李書記不是還等著咱們嗎?這屋太冷,時間長了我受不了。”

      曉強看了看媳婦的臉色,不顧叔叔大爺們的一再挽留,陪著媳婦上車走了。

      劉嫂心里一下子涼了。她感覺到:兒子已經(jīng)有了他自己的家了,她和兒子之間豎起了兒媳婦這一道厚厚的墻。

      她看看大壯在他們結(jié)婚前蓋的這三間瓦房。屋墻還是土坯做的,別說和城里比,在村里也是最寒磣的了?!斑@樣一個茅草窩,怎能留宿人家省城飛來的金鳳凰呢!”她對自己說。

      曉強原來說過把房子翻蓋一下,是她沒同意。她說:今后就我一個人在家住,只要屋不漏、墻不倒就行了,不用翻蓋。曉強想了想,說:也是。今后結(jié)了媚有了房子,就把你接到省城里去住。

      還沒等到那一天,先因為房子的事兒讓兒媳落了個不高興,也給自己弄了個難下臺。她不知道應(yīng)該抱怨誰,最后自己心里說:唉,誰讓曉強是農(nóng)民的兒子呢!

      這一年,是公元一九九四年。

      兩年以后,曉強的媳婦生了個女兒。孫女兒出生之前,劉嫂想:當(dāng)婆婆的應(yīng)該去照應(yīng)月子。所以提前做好了準備。

      可是,曉強捎回話來說:已經(jīng)聘請了保姆。就不勞累她了。

      她心里很想去,照應(yīng)兒媳婦坐月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很想看看自己的孫女兒,看看兒子剛搬進去不久的新房子。

      可是,兒子不讓去,她就不能去。從小她就依著兒子,現(xiàn)在兒子大了,當(dāng)然不能鬧什么別扭。

      自己惟一的兒子娶了媳婦、有了房子、還給自己生了孫女兒,按說件件是好事兒;曉強回來得少了,但對家里的供給并沒有少。每次縣里的車去他那里辦事回來,都要捎回來好多東西,而且捎來的東西越來越高檔、越來越值錢了。

      可是,劉嫂就是高興不起來。她覺得,兒子盡管還是在原來的單位工作,已經(jīng)離她越來越遠。原來老

      家離省城不到三百里,現(xiàn)在卻好像有千里萬里。

      本家和鄰居們見了,都說:劉嫂,這回好了,可以到省里去享福了,去了可別舍不得回來啊。

      她總是難堪地笑笑:在家呆慣了,不想去。再說了,我這粗手笨腳的,也不會伺候人,去干嘛呢?

      曉強回來越來越少。有一次,捎回話來說:不知她身體怎么樣?如果有病,就打電話給他。

      她這才想起:自己這么多年還沒有得過什么病呢。頭疼腦熱的情況也不是沒有,但是吃幾粒藥片就好了。現(xiàn)在和前些年不同,責(zé)任田的耕種、收割都是機械化,她的責(zé)任田本來就不多,花點錢什么事兒都辦完了。要說病,惟一的病就是閑得慌。曉強還說讓她把責(zé)任田轉(zhuǎn)給別人,地里要沒點事兒豈不更閑得難受?幸虧沒聽他的。

      看起來,自己就是個在家生活的命,要不,怎么連個像點樣子的病也不得呢?她傻傻地想。想著想著,又罵起自己來:真是福燒的,人家都說,有這有那別有病,沒這沒那別沒錢,你有錢花、不生病,還有啥不知足的?像村里那幾個得了癌癥的,錢也花完了,病也沒治好,自己要是也那樣,會給兒子造成多大麻煩啊。

      她不再想著去省城了,打算就這樣過下去。到年就六十的人了,誰知道還能活多久呢?到城市有什么好?出了門就誰都不認識了,過馬路還怕撞上汽車,整天提心吊膽的。聽說在城市里,喝口涼水也要花錢;還聽說,人家一看你是鄉(xiāng)下人。問個路也懶得給你說。在家多好呢,家里的水又清又甜,裝上瓶子就當(dāng)?shù)V泉水賣;房前屋后種的絲瓜、梅豆和吊瓜就夠大半年吃的,更要緊的,是全村都是熟人,誰見了面對自己說話都挺尊重的,稍微重點兒的活兒本家四鄰們都幫忙干了。她知道,人家尊重她,不僅因為她,還因為兒子是省里的干部,今后哪天遇上啥事兒指不定能幫上忙。

      這天,她掐指算著,孫女兒應(yīng)該滿三歲了,三歲就該上幼兒園了。這三年來,她只和孫女兒見過一面,就是去年春節(jié)曉強家三口回來的時候。她抱著孫女兒,陌生而又親切。正想好好親親她那粉紅色的小臉蛋兒,孫女兒就被兒媳拉開了,說是孩子小,抵抗力弱,這里衛(wèi)生條件差,別給弄出什么病來。她老大不高興,可更怕兒媳不高興。好在沒大會兒他們就走了。她的心里慢慢就平靜了。

      孫女兒上了幼兒園,曉強他倆都上班,不知誰去接送她呢?

      她正在那里遐想的時候,門外車響,是曉強回來了。

      這次回來,是接她出去的。曉強坐的是一輛漆黑瓦亮的小車,還有一輛是帶個車廂的小卡車。

      曉強出息得越來越像個官樣了。原來白凈的臉上現(xiàn)在紅光滿面,肚子也微微隆起,走起路來昂首闊步的。

      但卻不是接她去省城。

      縣里陪同來的一位主任說:縣領(lǐng)導(dǎo)考慮到劉處工作忙,回鄉(xiāng)下老家不方便,在縣城里給她安排了一套房子,本來安排的是樓房,劉處說怕她上下樓不習(xí)慣,所以又調(diào)成了平房,不過挺方便的,空調(diào)暖氣雙配套,家具用品一應(yīng)俱全,保你老看了會滿意。

      她聽得有點兒糊涂,問:劉處是誰?

      主任笑了起來,說:你還不知道啊?你兒子當(dāng)了副處長了。

      原來主任說的“劉處”就是曉強。她問:副處長是個什么官?比鄉(xiāng)長大嗎?

      主任解釋說:副處長的級別和副縣長一樣大,但曉強那里是要害部門,他這個副處長比縣長還要厲害,再說,曉強這樣年輕有為的人才,今后當(dāng)個處長、廳長都是順理成章的事兒。

      曉強打斷主任的話說:“縣領(lǐng)導(dǎo)有這個好意,我也覺得你去縣城里住比在家里強,你就去吧。這房子也老得不能住人了,冬天凍死,夏天熱死。你拾掇拾掇,咱就走吧。”

      她無法拒絕,也來不及多想??伤傆X得有好多東西割舍不下。

      “地怎么辦呢?帶不走的東西怎么辦呢?”

      “你別管了。都留給二大爺那邊的三哥吧。反正也值不了幾個錢?!?/p>

      “電視要帶上吧?”

      “這種破黑白機子早淘汰了,不用帶,城里有大彩電?!?/p>

      她匆匆忙忙地離開了生活了幾十年的家。

      臨出村口,她對送行的本家和鄰居們說:進城時別忘了去看看她。

      鄰居和本家們說:“你也是去當(dāng)城里人了,曉強已經(jīng)不是農(nóng)民的兒子了。”

      她說:“不會的。骨頭里帶來的東西,能改得了嗎?”司機一次次鳴笛,她才戀戀不舍地離開腳下的土地,坐上了汽車。

      這一年,是公元一九九九年。

      城里的房子也是三間。但比家里那三間要大一倍。每間房的后面都隔開了一塊,分別作為廚房、儲藏室和衛(wèi)生間。真像主任說的,家具用品一應(yīng)俱全,都是新的。有些她還沒見過,更不會用。跟著主任的人給她演示了冰箱、灶具等等的使用方法,她都記住了。

      布置這個新家,兒子肯定花了不少錢。看來,兒子的心里還是很想著她這個老娘的。

      “這左鄰右舍都是縣里退下來的老領(lǐng)導(dǎo)們,沒事兒你們就在一起扯個閑篇,拉個家常。出去院門就是菜市場。再走幾步就是華聯(lián)商廈,很方便的。劉處回來就來看你,縣里領(lǐng)導(dǎo)也會常來看你的。如果你還覺得寂寞,就給你雇個保姆,幫你做做家務(wù)。陪你說說話兒?!敝魅蔚脑捄軣岷跞?,好像他才是自已的兒子似的。

      她說:“我一個人多少年過慣了,不用保姆。再說了,雇個保姆的錢比我的開銷還要大吧?”

      主任一聽就笑了:“瞧你老說的!雇保姆的錢不用你管,連這里的房租水電什么的都不用你管。劉處給咱縣里幫過那么多忙,縣里為你老提供這點方便……”

      “他在省里給縣里辦事兒不是應(yīng)該的嗎?省里不是給他發(fā)著工資的嗎?我怎么能再白沾縣里的光呢?”她不大明白。

      “你老人家今后會明白的,現(xiàn)在別想那么多了。一會兒我請你老和劉處去吃飯,在招待所都安排好了,今天王縣長把別的場都推了,專門陪你老和劉處?!?/p>

      吃飯的時候,王縣長真的參加了。席間,一再夸曉強年輕有為,前途無量;夸她生了個好兒子,祝她福壽雙全。她原來只在電視里看到過縣長講話,沒想到縣長原來這么平易近人、說話中聽。

      后來。王縣長和曉強主要談工作上的事,好像是審批一個什么項目,說是國家馬上不讓搞了,縣里想搭上最后一班車,最好這幾天能批下來。曉強答應(yīng)給想想辦法。

      縣長很高興。對主任說:“這幾天,張主任你就別干別的,去省里靠上劉處,隨時聽候調(diào)遣,辦不成惟你是問?!?/p>

      張主任點頭就像雞啄米似的,連連答應(yīng):“惟我是問,惟我是問?!?/p>

      “來,干杯!”王縣長把玻璃杯舉起,和曉強手里的玻璃杯碰得很響,半杯白酒一飲而盡。

      兒子在家時沒喝過酒,沒想到還有這么大的酒量。

      桌上的菜擺滿了,上面又摞了一層。有好多菜她都不認識,明知幾個人吃不了為什么還要上這么多菜她也不明白。但她看得出,除了她之外,包括曉強在內(nèi),沒有哪個人心疼,好像就該這樣。

      下午,曉強走了。她在新家里接連鬧了幾天肚子。她知道,全是那頓飯折騰的。

      她拿定主意,今后再也不和干部們在一起吃飯了。

      后來,她聽張主任送東西時說起來:那回多虧曉強,要不然的話,一個投資過億元的項目就泡湯了。

      看來兒子干的差事還真挺重要,怪不得縣里待

      他像敬天神似的。

      她和左鄰右舍都認識了。但是卻沒有多少話說。因為人家說的話題她都插不上嘴。只有談到兒子時她才能搭上幾句。

      話里話外,她聽出點意思來,沾兒子的光,她好多方面都是享受的縣級領(lǐng)導(dǎo)干部的待遇。像房租水電什么的,老干部們用量超過標準都要自己交錢,她一個人當(dāng)然超不了標,就是超了也不會讓她交錢。

      她覺得不安。曉強回來時,她說:我一個人花不了多少錢,別讓縣里再大包大攬了。

      曉強卻不以為然。他說:“花這幾個錢算什么?我給他們辦的哪件事他們不省上個幾十上百萬?”

      “那你這樣算不算貪污受賄?”

      “這怎么能叫貪污受賄?貪污受賄都是直接送大把的錢、送汽車、送房子。按現(xiàn)在的行情,咱縣里的干部都是最清正廉潔的,出去辦事也小氣得不行。我要不是看在是老家的面兒上,才不給他們費那么大的勁呢!”

      “這也有‘行情?別管人家咋樣。你可要管好自己,咱可不能成了貪官?!币徽f到“貪官”二字,她的腦子里就浮現(xiàn)出電視上看到的被戴上手銬、押上法庭的官員們來。

      “這個你放心。你不知道,那些倒霉蛋不光是因為貪污受賄,更重要的是跟錯了人?!?/p>

      她還想再說什么,卻不知該怎么說,兒子大了,自己又不懂外面的事兒,說了他也聽不進去。

      從此,她多了一道心事,從來沒有過的大心事。

      她覺得,兒子辦事不會太出格,自己的孩子自己還是清楚的??墒莾鹤印皯謨?nèi)”,當(dāng)不了兒媳的家,兒媳要是貪心的人,這事兒就不敢保證了。

      不管她擔(dān)心也罷,憂慮也罷,兒子的本事好像越來越大,工作也越來越忙,回縣里來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少了。

      在城里住三年了,兒媳跟著曉強回來過幾次。她看到兒媳披金戴銀的打扮,就覺得刺眼??墒莾合备嬖V她,現(xiàn)在省機關(guān)里上班的不少人都是這樣,再說了,幾件首飾最多值個萬把兩萬的,算不了什么。

      兒媳以為她是眼饞,還說:下回再來時也給你買幾件來。

      沒想到兒媳還能說出這樣大方的話來。她說:“我不要這個。一個農(nóng)村老太婆戴上這個,還不讓人家笑掉大牙?你有這份心,我就知足了?!?/p>

      兒媳說:“笑話什么?現(xiàn)在誰窮才有人笑話呢!你看左鄰右舍的老太太們,不是也有不少戴項鏈和戒指的么?”

      她覺得,她不該和人家比,人家都是上班退休的,自己憑的什么?

      后來,兒媳還真的給她捎來了一套項鏈和戒指,式樣是比較老的,符合老年人的口味兒。但她過了一年多才羞答答地戴上。

      她多少還是有些為兒子擔(dān)心。她經(jīng)??措娨暽系姆ㄖ茍蟮?,一看到又有貪官受到懲治,就不自覺地聯(lián)想到兒子。她心里無數(shù)次地念叨:“曉強啊,你可不要學(xué)了他們啊?!?/p>

      她花錢很少。兒子零零碎碎給她的錢,大部分都攢著,已經(jīng)有兩三萬了。攢了錢干什么用,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叭f一兒子出點什么事兒,把這些錢拿出去退賠,多少也許能管點兒用。”這個想法幾次在她腦子里冒出來。但馬上又被否定:“怎么能咒自己的兒子出事兒呢?真是越老越糊涂了?!?/p>

      轉(zhuǎn)眼到來年,老廳長退休之前。兒子當(dāng)上了處長。她覺得松了一口氣,心想:看來兒子沒有犯什么錯誤,要不組織上還會提拔他么?自己都是瞎操心。

      “曉強不會忘了他是農(nóng)民的兒子?!彼龍?zhí)著地認為。

      這年秋天,孫女兒上了小學(xué)。

      這一年,是公元二〇〇三年。

      當(dāng)了處長的兒子更忙了。在省城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不是跑各地市,就是去北京、去國外。

      回來看她的次數(shù)自然也越來越少。不過她也習(xí)慣了。有飯吃,有錢花,夏秋兩季,家里的三侄子還給送點兒新鮮糧食來。還有什么不知足呢?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曉強擔(dān)任處長,已經(jīng)是第三年了。

      聽兒子在省城工作的同學(xué)來看她的時候說:曉強現(xiàn)在真的太忙了。原來,幾個同學(xué)每年都要聚會幾次,現(xiàn)在很難邀請到他了。

      聽縣里經(jīng)常去省城找他的人回來對她說:曉強現(xiàn)在的確很忙,去了見面不像過去那么容易了。不聯(lián)系好自然不行,聯(lián)系好了也隨時會變。不過,據(jù)說已經(jīng)被作為副廳長候選人培養(yǎng)了。

      她想起了一句老話:為人莫當(dāng)差,當(dāng)差不自在。兒子肯定是身不由己啊。年輕輕的,國家信任你。多給國家出點力,也是應(yīng)該的。

      但是,就在她心里逐漸放松的時候,長期擔(dān)心的事兒卻突然發(fā)生了。

      那天,兩個操北京口音的人突然到她的家里來,問清楚她叫陳香花、劉曉強是她兒子以后,就問劉曉強有沒有藏在這里的貴重物品和現(xiàn)金。

      她驚呆了。抖抖顫顫地把兒子幾年來零零碎碎地給她留下的三萬多塊錢拿出來,說:“他給我的錢都在這里了。要是曉強這錢來路不正,就拿去還給公家。孩子是好孩子,可別因為這點錢壞了前程?!?/p>

      那兩個人又問了其它一些情況,沒有帶走她的錢,就走了。

      她打兒子的電話,打不通;打兒媳的電話,也打不通。

      她這次真的病了。覺得好像被抽去了主心骨,渾身有氣無力,白天害困,夜里失眠,茶不思,飯不想。可到醫(yī)院里去查,卻查不出什么病來。就這么病病歪歪地整天躺在床上。

      家里的三侄子來這里伺候她。

      她不知道兒子出了什么事,她覺得兒子不該出多大的事。

      可是后來陸陸續(xù)續(xù)聽到的消息,使她越來越不敢相信自己了。

      曉強被一個案子牽扯了進去。案子很大,中紀委直接查辦的。曉強出國回來一下飛機,就被帶走了。接著查抄了他的家里,搜出了大量現(xiàn)金、存單和銀行卡,還有一些金磚、金條??們r值超過了三百萬元!隨后,兒媳也被帶走了。孫女兒現(xiàn)在住在她姥姥家里。

      三百萬是多少,她想象不出來,但知道這是一個很大很大的數(shù)字??伤趺磿昧四敲炊嗟腻X呢?她想去看看兒子,問個究竟,可打聽后被告知現(xiàn)在不能探視;她想去看看孫女兒,可她連親家的住處也不知道。

      鄰居們都在議論這件事兒。她這天在院子里想曬曬太陽,聽到門外有人說“小人得志”、“膽大妄為”之類的話,知道是說的兒子,就趕緊回到屋里,拿被子蒙上了頭。

      張主任已經(jīng)成了縣人大常委會的副主任。這天來看她,對她說,曉強給老家辦事,倒沒收過大禮,縣里把她安排到城里來住,只是提供一些方便,也不算什么事。都是東邊沿海地方的一些官員和老板們給弄的,這次出事兒也是他們那邊牽扯出來的。

      “也不能光怪人家。曉強他要是牢記自己是農(nóng)民的兒子,別那么貪心,就不會走上這樣的歪門邪道?!彼f。

      她問兒子最終會判個什么等次的刑,張主任說:不瞞你老,像這樣的巨額大案,能保住命就不錯了。好在聽說曉強收的錢財基本沒有揮霍,如果認罪態(tài)度再好的話,估計會從輕處理。

      她哭了。她說:“我的兒啊,你要是不當(dāng)官多好?你就是不考上大學(xué),跟著娘在家種地,老老實實當(dāng)農(nóng)民的兒子也比現(xiàn)在好一千倍啊!人要那么多錢干什么用啊?!”

      張主任不斷勸她想開些。她止住哭聲。對張主任說:明天就搬回老家去,等到和兒子見了最后一面,自己就該死了。她還說:兒子犯罪,她這當(dāng)娘的也有責(zé)任。原來還能經(jīng)常提醒兒子,后來母子見面少了,自己也放松了。兒子落到這步田地,她真不知道自己死后怎么向他爹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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