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李商隱無題詩之用典

王 平

摘要：李商隱是用典的大師，其無題詩是典范。無題詩用典不但普遭而廣泛，靈活而有創(chuàng)新，而且用典巧妙自然而不著痕跡，以典迭情，融典入景。

關(guān)鍵詞：李商隱；無題；典故

劉學(xué)鍇在《李商隱傳論》之“無題詩的界說”中認為，既有無題之名，又有無題之實的，大致有十四首。筆者據(jù)此對無題詩進行解讀。

一用典普遍而廣泛

<無題)(八歲偷照鏡)中“芙蓉作裙衩”化自屆原《離騷》“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長眉”自司馬相如<上林賦)“長眉連娟，微睇綿邈”。<無題)(照梁初有情)中“照梁”二句化自(神女賦)“其始來也，耀乎如白日初出照屋粱”與何遜(看伏郎新婚詩)中“霧夕蓮出水，霞朝日照粱，；“錦長書鄭重”自(晉書)“竇濤妻蘇氏名蕙，字若蘭，善屬文。濤在苻堅時為秦州刺史，被徙流沙，素食思之，織錦為回文旋圖詩以贈濤，宛轉(zhuǎn)循環(huán)，詞甚凄惋，凡八百四十字”：”眉細恨分明”自<后漢書，五行志)“桓帝元嘉中，京都婦女作愁眉，細而曲折”，(無題)(昨夜星辰)中“心有靈犀一點通”化自(漢書，西域傳)中”通犀，謂中央色白，通兩頭”。此喻雙方相愛之心如犀角一線相通。(無題)(聞道閫門)中“萼綠華”化自陶弘景(真誥)中的仙女‘“秦樓客”自(列仙傳)“蕭史善吹蕭，作風鳴，秦穆公以女弄玉妻之”；“吳王苑內(nèi)花”暗用西施典。(無題)f近知名阿侯)中“近知”句自南北朝蕭衍(河中之水歌)”河中之水水東流，洛陽女兒名莫愁。十三能織綺……十六生兒字阿侯”；“腰細不勝舞”句用趙飛燕事；“黃金堪作屋”用金屋藏嬌事。正是由于李商隱在無題中采用了大量的典故。從而使其詩文語盲更加精煉，在有限的字句中包含了更為豐富多彩的內(nèi)涵，更有助于詩歌的抒情言趣。

二、用典靈活，具有創(chuàng)新

李商隱的無題詩，既有故事典故還有成語名句用典；既有明用、正用、暗用、借用、反用，更有其他形式的創(chuàng)新，其中，明用、正用典故的地方非常多，通常不知此典就不明白詩歌的寓意，如(無題)(照梁初有情)中“照梁”典故，既表現(xiàn)新婚妻子王氏姿容清美，又點出自己初人仕途，早負聲譽。如果讀者不知此典，就完全是不知所云。暗用典故如{無題)(白道縈回)中“白道”典故一一“白道，大路也，人行跡多，草不能生，遙望白色。故曰白道”，詩中指李商隱學(xué)道的王屋山大路，自然順暢。毫無雕琢痕跡。反用典故如(無題)(相見時難沖“相見”典故，它本自曹丕(燕歌行)中“別日何易會日難”，表示戀人間相聚的困難與短暫，離別的容易與頻繁；這里是反其意用之，表示相見固難，分別更是難忍，對戀人間依依難舍之情的表達，比曹丕更勝一籌。

將多個典故融合使用，共同產(chǎn)生增殖效應(yīng)，也是李商隱無題用典之創(chuàng)新，如在V無題)(颯颯東風)中開篇就用“颯颯東風”和“輕雷”典，一幅如夢似幻的迷蒙景象就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主人公那心急如火地期盼心上人到來的氣氛得到渲染；接著用賈氏女與韓壽、曹植與甄妃的一正一反的愛情故事。表達相思成灰的絕望和悲苦，使讀者如身臨其境。

三、用典巧妙自然，不著痕跡

用典既要師其意，能于故中求新，更須能令如已出，而不露痕跡，所謂“水中著鹽，飲水乃知鹽味”，不著痕跡地將典故完全溶解在題事中，方為上品。李商隱的無題詩用典大都出神人化，不著痕跡又恰如其分。如(無題)(重幃深下沖“神女生涯原是夢，小姑居處本無郎”，上句反用宋玉<高唐賦)楚王與巫山神女的故事，既增添了神奇色彩，又傳遞了女子(女冠)的凄苦孤獨感，下旬正用(神弦歌，清溪小姑曲)“小姑所居，獨處無郎”的舊語，既暗指了女子的清冷寂寞，又更為后面點出相思奠定基礎(chǔ)。這是女主人公對自己愛情遇合的回顧：追思往事，在愛情上盡管也象巫山神女那樣。有過自己的幻想與追求，但到頭來不過是做了一場幻夢而已；直到現(xiàn)在，還正象清溪小姑那樣，獨處無郎。終身無托。這一聯(lián)雖然連用了兩個典故，但由于典故本身所包含的神話，雖概括卻不抽象，自然而然讓讀者產(chǎn)生豐富的想象與聯(lián)想，使詩歌中本來就要表達的情感基調(diào)一再得到渲染和強化。

四、以典達情，融典入景

善用神話志怪故事來點染意境氣氛、表達內(nèi)心的感悟在李商隱無題詩中表現(xiàn)得最為突出。李商隱無題詩所表現(xiàn)的，多是一種不成功的、被阻隔的、終未斷絕的、朦朦朧朧的情感。為了表達這樣的情感，其用典的選擇極為講究，(無題)(重幃深下)中的巫山神女和清溪小姑之典，(無題)(相見時難)中的蓬山和青鳥典故、(無題)(來是空言)中劉郎和蓬山典故、(無題)(颯颯東風)中的賈氏窺簾和宓妃薦枕等典故，要幺為道家典籍中傳說的海上仙山、仙人、仙女，要幺為傳說中神仙的信使，要幺為遇仙之人或事。這些關(guān)于神話和想象的典故，本身就具有一種飄渺、朦朧的、迷茫的夢幻色彩，以之來表現(xiàn)那種含蓄而朦朧、被阻隔的愛情，這些才子佳人加上凄美浪漫的情節(jié)，再配上李商隱絕美的筆墨，極易調(diào)動讀者的情感，從而進入那意蘊綿長、深遠的遐想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