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個罐子,一個是瓦罐,一個是銅罐,在河面浮著,順流而下。瓦罐說:“大哥,帶帶我,讓我靠著你?!便~罐說:“不行,假如你力不從心,變成了泥巴,會成為我的負擔的。”瓦罐很生氣。過了一會兒,銅罐有點兒憐惜瓦罐,就說:“挨著我吧,我比你身強力壯,我來照顧你?!蓖吖迏s想明白了,說道:“謝謝你的好意,我不愿挨著你,假如你離我遠點,我會平平安安地漂下去。假如靠得太近,撞了你,我會粉身碎骨的?!?/p>
這則寓言告訴我們,弱者即使與強者交上朋友,也未必安全,很可能會被盟友傷害。在現實的國際政治中,貌似和諧、甜蜜的結盟恰恰如同瓦罐與銅罐一樣,充滿了出賣和傷害。
盟友常會拖累你
通常認為,國家之間的結盟會讓一個國家更安全。連街頭的小流氓都會這么想:兄弟多了,別人當然不敢打我。事實恰恰相反,你的兄弟常常會讓你陷入更多的是非爭斗之中。
歃血為盟之后,為了維護與盟友之間共同進退、榮辱與共的約定,你們必須同仇敵愾。盟友的敵人就是你的敵人,不管與你有沒有利害關系。如果你跟他眉來眼去,你的盟友會恨死你,下次你遇到麻煩,別指望盟友會出手相助。
因此,一個結了盟的國家在外交上的回旋余地是很小的,常常會被動地卷入戰(zhàn)爭之中。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之前,英、法、俄結成協約國集團,德、意、奧結成同盟國集團。兩大集團劍拔弩張,根本沒有妥協退讓的余地。英國政府因擔心得罪法國,甚至拒絕了德國對一個軍樂隊的邀請。
1914年6月,奧匈帝國皇儲在薩拉熱窩被刺。一個月以后,奧匈帝國向塞爾維亞開戰(zhàn)。對英國來說,為塞爾維亞是不值得進行戰(zhàn)爭的,實際上對法國也是如此。但是,對俄國來說,為塞爾維亞與奧匈帝國對抗是值得的。因此,英國不得不開戰(zhàn),否則就將失去一個至關重要的盟友。如果法國站在俄國一邊而英國卻不這樣做的話,英國就會失去兩個重要的盟友。
英國人終于嘗到結盟的苦果:如果它不參與這場戰(zhàn)爭,那么不管誰勝誰負自己都不會有好結果。倘若同盟國獲勝,德國就將支配歐洲大陸,控制比利時和法國的海岸;倘若戰(zhàn)爭最后以談判解決,雙方很可能是以犧牲英國的利益為代價:倘若英國的前盟友獲勝,那他們對背約的英國將會有怎樣的態(tài)度可想而知。
結果,由于結盟,英國不得不卷入一場根本不必要的戰(zhàn)爭。歐洲其他國家也是這樣在同盟者的互相裹挾之下,被迫卷進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
一定會有人問,既然如此,那么二戰(zhàn)以后圍繞美蘇兩個超級大國形成的兩大陣營,比一戰(zhàn)的同盟國、協約國龐大得多,武力也強大得多,然而在半個世紀之中,真正意義上的全面戰(zhàn)爭從未爆發(fā),這又是為什么呢?
這是因為一戰(zhàn)時期的結盟,各個盟友的實力和地位都相差無幾,彼此牽制,彼此忌憚,同盟的約束力比較強。到了冷戰(zhàn)時期,美蘇兩極的小跟班對它們的影響力微乎其微,也就很難再將它們拖入不想卷入的沖突之中。
愛我的人傷我最深
可悲的是,如果你恰好是順河漂流的那只瓦罐,同行的銅罐為了讓你繼續(xù)依賴它,保住同盟關系,會有意削弱和壓制你。
1956年,埃及總統納賽爾將蘇伊士運河國有化。二戰(zhàn)后勢力衰落的英國,試圖保住自己在全世界的殖民地的影響力,因而入侵埃及,占領了蘇伊士運河區(qū)。美國這時故意扯英國后腿,要求其撤軍,還故意拋售英鎊,致其貶值,并且否決英國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貸款申請,停止給英國的經濟援助。英國被迫撤軍,金融業(yè)風雨飄搖,國際收支岌岌可危,徹底淪為最大的債務國。蘇伊士運河危機是英國的一個轉折點,英國不再是一流的強國。從此,外交政策唯美國馬首是瞻,亦步亦趨,直至今天。
1949年初,人民解放軍的百萬雄師在長江北岸蓄勢待發(fā):解放全中國已指日可待。在這一決定性時刻,同為共產主義陣營的蘇聯反對解放軍跨過長江,極力主張國共兩黨劃江而治。道理很簡單,只要中國還處于內戰(zhàn)之中,中國共產黨就不得不依附蘇聯,兩黨之間的聯盟就難以動搖。
盟主們還常常有意為自己的盟友制造一些爭端,以鞏固同盟。1945年,二戰(zhàn)接近尾聲,蘇聯把小兄弟波蘭的大片領土劃到自己名下,又將德國東部的大片領土劃給波蘭。蘇聯此舉,不僅是為了滿足自己對土地的貪欲,也是為了造成波蘭與德國之間的矛盾,使得波蘭更加依賴自己。
盟友感到被拋棄
嚴重依賴與強國結盟而生存的小國是很可悲的。當盟主對敵強硬時,小國往往擔心被連累;而盟主對敵懷柔時,小國又常常擔心被拋棄。
朝鮮戰(zhàn)爭后期,中朝與美韓雙方進行停戰(zhàn)談判。韓國在這樣一場自己被邊緣化的談判中,非常擔心美國會犧牲自己的安全利益,先是要求在停戰(zhàn)協議簽訂之前,與美簽署防衛(wèi)條約,被美國拒絕后,韓國便提出交戰(zhàn)雙方都難以接受的停戰(zhàn)條件,還聲稱要退出聯合國軍單獨戰(zhàn)斗,并釋放了2.5萬名戰(zhàn)俘,以此來干擾停戰(zhàn)談判,迫使美國與韓國簽署防衛(wèi)條約。在此后幾十年的朝韓談判中,每當美朝關系改善時,韓國便有一種被邊緣化、被拋棄的感覺。而當美朝關系惡化時,韓國又會產生被連累的憂慮。
冷戰(zhàn)期間的歐洲也是如此,當美國對蘇強硬,與其矛盾激化時,歐洲盟友便會有被連累之憂,要求美國調整政策;當美國調整政策,改善與蘇聯的關系時,西歐又會產生被美國拋棄之慮,再次要求美國調整政策,強化同盟關系;而當美國強化與西歐的同盟關系時,西歐國家又擔心刺激蘇聯東歐集團。在這個循環(huán)中,西歐國家發(fā)現它們陷入了一種困境,即無論美國強化或弱化與它們的關系,都有可能不利于它們的國家利益,因為它們既不愿被盟友連累,也不愿意被盟友拋棄。
自古以來,外交的目的無外乎增加朋友,減少敵人,只要選擇結盟政策,就無法實現魚與熊掌兼得,所以中國一直奉行不結盟政策。
(阿東摘自《百科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