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罷腦瘤切除手術(shù),黃建樹剛從麻醉中清醒過來,胡楠立即把臉湊過去,問:“認識我嗎?”
黃建樹費力地睜大雙眼,看著胡楠,茫然說:“你是誰?”
胡楠心里一涼,趕緊說:“我是你妻子啊!”
黃建樹眨巴著雙眼,竭力思索了許久,才說:“開玩笑吧?我怎么不認識你,我有妻子嗎?……”
胡楠有些絕望,術(shù)前談話時醫(yī)生就說過:腦瘤切除手術(shù)的后遺癥,是病人可能喪失部分或全部記憶……現(xiàn)在,丈夫果然出現(xiàn)了這個征兆。
通過醫(yī)生檢查,結(jié)果還算不錯,黃建樹只是喪失了部分記憶,特別是對人的記憶。胡楠松了一口氣,心中重新又燃起希望。丈夫黃建樹在一個重要的單位當局長,正值春風得意、風光無限的時候,可千萬不能因為一個腦瘤手術(shù),就毀了他和自己家庭的錦繡前程。
胡楠立即著手實施自己的計劃:讓丈夫恢復(fù)或者說是重新載入對人的記憶。首先,她找出過去的生活照片、黃建樹寫的情書、身份證、結(jié)婚證……來證明她是黃建樹的妻子。在大量的事實和證據(jù)面前,黃建樹雖然還有些疑惑,但不得不承認他們是夫妻關(guān)系了。
初戰(zhàn)告捷,看見自己的身份得到確認,胡楠暗自高興。還好,黃建樹是在遠離家鄉(xiāng)的大城市治病,為了不讓人知道他喪失了記憶,她立即打電話告知丈夫的單位和親朋好友:手術(shù)非常成功,恢復(fù)得非常好!
在康復(fù)期間,胡楠想方設(shè)法收集了大量的照片和資料,對丈夫進行封閉式、灌輸式的培訓(xùn)。
第一步:認識并記準、記牢自己的上級,這最關(guān)鍵;
第二步:認識并記準、記牢自己的同僚,這很重要;
第三步:認識并記準、記牢自己的部下,這是必須;
……
黃建樹還記得自己是個局長,加上頭腦靈活,在胡楠的精心訓(xùn)練下,又把對許多人的記憶重新裝進了自己的腦袋瓜,并諳熟于心。
不久,黃建樹開始上班了。胡楠非常擔心他露出馬腳,陪同了一段時間后,發(fā)現(xiàn)丈夫似乎天生就是當官的料,應(yīng)付自如,一切正常。她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胡楠知道,還有許多人在黃建樹的記憶里消失了,沒辦法,只好一邊培訓(xùn)一邊讓他工作吧。當然,黃建樹對工作中好些拿不準或不知如何處理的事情,也會回家或打電話請示胡楠,并嚴格按照她的意見執(zhí)行。胡楠整天累并快樂著,有時想:當年西太后垂簾聽政的時候,也許就是這個感覺吧?
這天,黃建樹坐在局長室里,一個陌生人推門而入,說:“黃局,恢復(fù)得不錯嘛!”
黃建樹實在記不起他是誰了,只淡淡一笑,說:“請坐,太忙啊,今天頭又有些痛,發(fā)蒙哩?!?/p>
那人大大咧咧地坐下,說:“西云臺工程的事,咱們今天把合同簽了吧?!?/p>
黃建樹盯著那人,意味深長地說:“唔……這個嘛……先不急?!?/p>
“怎么?有變動?你可別玩我老賈呀!”
黃建樹這才知道這人是老賈,便打著官腔說:“老賈啊,這個,這個……有些事情得重新研究一下……”
老賈死死盯著黃建樹看了半晌,才壓低嗓門說:“怎么?嫌我送少了?那可是三十萬吶,錢已經(jīng)不少了,伙計!”
黃建樹愕然看著老賈,腦袋飛快地轉(zhuǎn)著圈兒,記不起他啥時給自己送過錢了,便有些冒火,訓(xùn)斥道:“老賈,這事可不能胡說,什么錢不錢的,信口雌黃!”
老賈也有些上火:“想忽悠我?你莫裝蒜!”
臨走時,老賈又回頭重重說了聲:“你莫裝蒜!”
老賈一走,黃建樹立馬打電話給胡楠。胡楠笑著說:“老賈的確給咱們送過三十萬塊錢呢,這事兒呀,你是不能裝蒜。”
黃建樹說:“哦?這樣呀,是不能裝蒜?!?/p>
晚上回到家的時候,黃建樹又愁眉苦臉地告訴胡楠一件事:今天,他接到兩個陌生年輕女人奇怪的電話。
胡楠一驚:“陌生的年輕女人?什么內(nèi)容?”
“一個說,親愛的,你曾經(jīng)答應(yīng)給我買房子,為什么還沒買?另一個說……”黃建樹猶豫了一下。
胡楠的眼里噴著火,問:“說什么?”
“說,寶貝,這么久不見,想死我啦,今天晚上我等你……”
胡楠呼地站起來,喝道:“告訴我,她們是誰!”
黃建樹委屈地說:“我真的不知道……”
胡楠啪地摔了一個茶杯,氣急敗壞地大吼一聲:“你莫裝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