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要處理好保密與信息公開的關系”

申欣旺

中國新聞周刊：這次《保密法》修訂源于怎樣的理念?

辜勝阻：保障公民的知情權、實現(xiàn)信息公開是現(xiàn)代社會的基本要求。國家應最大限度地確認和保障公民知悉，獲取信息，尤其是政務信息的權利?！爸闄唷弊鳛楣竦恼蚊裰鳈嗬玫礁鲊傻拇_認，政府信息公開已經(jīng)成為一種世界潮流。盡管我國憲法并沒有明確規(guī)定公民的知情權，但是憲法第2條規(guī)定：“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切權力屬于人民。人民依照法律規(guī)定，通過各種途徑和形式，管理國家事務，管理經(jīng)濟和文化事業(yè)，管理社會事務?！备鶕?jù)人民主權原則，公眾有獲得政府信息的權利。此外，憲法還規(guī)定了人民對政府的監(jiān)督權和言論自由的權利。人民主權原則、對政府的監(jiān)督權和言論自由權構成了我國公民獲得政府信息權的憲法基礎。黨的十七大報告也明確提出，要“提高政府工作的透明度和公信力，讓權力在陽光下運行，保障人民的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監(jiān)督權”。

中國新聞周刊：你認為，目前保障公民知情權、實現(xiàn)信息公開的難處在哪里?

辜勝阻：2008年5月實施的《政府信息公開條例》僅屬國務院制定的行政法規(guī)，從法律規(guī)范的位階來說其效力低于《保密法》，如果與《保密法》存在不一致則應當首先適用《保密法》規(guī)定。在定密過多過濫的情況下，政府信息公開必然受到影響。這就迫切需要在當前《保密法》修訂過程中妥善處理好信息保密與政府信息公開的關系，在國家利益、公民知情權保障和政府信息透明之間尋找“交集”。

中國新聞周刊：從你到各地調研的情況來看，目前最突出的矛盾有哪些?

辜勝阻：主要是存在著定密權過于分散的問題，這勢必難以保證定密的科學性和權威性。定密權限、定密主體一定要有明確規(guī)定，防止各級國家機關以國家秘密為借口妨礙公民的知情權。此次修訂草案將絕密定級權收歸中央及省級單位，這是—個很好的修改，可以防止一些機關和部門工作神秘化，隨意定很多的秘密。

中國新聞周刊：你曾提出《保密法》修訂應該借鑒國外的經(jīng)驗?

辜勝阻：是的，立法應當借鑒國外好的經(jīng)驗，為我所用。例如俄羅斯就曾制定國家秘密信息清單，對哪些東西應該保密做出了明確規(guī)定，還專門規(guī)定了不得定密的范圍，由總統(tǒng)批準并公布。這既保證了國家安全，也讓國民的知情權有法可依。

再比如定密人員。定密是非常職業(yè)化的工作，要求定密人員具備非常高的素質，在享受定密權力的同時要承擔相應的責任。我國要逐步實現(xiàn)定密人員的職業(yè)化，并借鑒美國經(jīng)驗試行定密官制度。美國定密官制度規(guī)定，定密先定人，只有定密官才有權對信息進行定密，其他人員不得隨意定密，并控制定密官的數(shù)量。定密官有法定資格和特別授權，并承擔“定密”后導致一些結果的責任。這樣一方面能促使定密官謹慎對待每一待定事項，從而減少定密的隨意性和不確定性-另一方面，一旦因定密失誤給國家安全利益帶來危害和損失，其責任追究也是十分明確的。

中國新聞周刊：目前，對于這部法律的審議已經(jīng)到了何種程度?還有哪些懸疑?

辜勝阻：此次修訂草案明確了什么是“國家秘密”，規(guī)定了七類事項屬于國家秘密，這是—個很大的進步。但是，二審草案對于“秘密事項”的界定仍不具體，“國民經(jīng)濟和社會發(fā)展中的秘密事項”“經(jīng)國家保密行政管理部門確定的其他秘密事項”等顯得概念模糊，這仍需通過進一步修法來明確。

中國新聞周刊：姜明安教授提出保密爭議解決機制問題，這會在三審中予以解決嗎?

辜勝阻：為了更好地促進信息公開，保障公民知情權，也能更好地實現(xiàn)對特殊事項的保密，做到信息公開和保密的協(xié)調和平衡，需要依法建立定密、涉密方面的行政爭議解決機制?！墩畔⒐_條例》規(guī)定了對于信息公開爭議可以申請行政復議和提起行政訴訟的救濟途徑，但此次審議的《保密法》修訂草案第二十條只規(guī)定了“機關，單位對是否屬于國家秘密或者屬于何種密級不明確或者有爭議的，由國家保密行政管理部門或者省、自治區(qū)、直轄市保密行政管理部門確定”，并沒有規(guī)定復議和訴訟程序，這樣按《政府信息公開條例》的救濟規(guī)定，當申請人遇見政府部門以國家秘密為由而拒絕公開信息時，申請復議或提起訴訟的救濟途徑在事實上就很難進行。在《保密法》修訂中我們要高度重視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