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殺手

吳存君

導演陳克最近準備拍一部新電影,正在尋找男主角,來面試的人不少,卻沒有一個人他看得上的。

為了放松心情,陳克買了一張足球賽的門票,進到了體育館里。現(xiàn)場人聲鼎沸,熱鬧極了,正是他喜歡的氛圍。

“有打火機嗎?”坐在他旁邊的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手上夾了一支煙,“我的打火機壞掉了。”

陳克掏出打火機,遞給了男子。兩人就此聊開了,聊得很是投機。只是男子有點不靠譜,說自己沒有固定住址,是做秘密工作的。難道是間諜?男子搖頭說不是?！澳鞘鞘裁?”陳克來了興趣?！叭绻艺f真話,怕嚇到你?”男子一臉的嚴肅。陳克訕笑他只是在賣關(guān)子。

那男子,猛吸了幾口煙,默然一會兒,才很小聲地說:“有人愿意付我很多錢,叫我去鏟除一些人,我其實是一個……是一個殺手?！?/p>

陳克大笑了起來,此人是他遇到過的最會吹牛的高手,一副很煞有介事的樣子。

男子說:“你要怎么樣,才會相信呢?”

陳克指著一個五十多歲的禿頭,那禿頭不看比賽,總盯著一個年輕女孩的胸部,這種人很可恥,所以他說想要他信,就殺了禿頭。男子很鄭重地問,是不是真要這樣做,畢竟是件人命大事。陳克覺得很有意思,男子吹牛吹得太離譜,不太好收場了,想要他松口,好有臺階可下,而他就是不松口,看那男子怎么樣收場。

男子起身,拉陳克走,說要讓他親眼看一看禿頭是怎么死的。簡直開玩笑,在體育場里,有許多保安人員,不要說殺人,就是偷點東西,也很不容易。

離開觀眾席,男子拉著陳克就朝廁所的方向走去。陳克突然停下不走了,說自己可沒有看別人撒尿的習慣。男子白了他一眼,要他看一看四周的一些情況。

四周是來來往往的觀眾,每個出口處,都有不少值勤的保安人員;在過道上,也有不少的保安人員走過來走過去。保安工作確實做得很不錯。

“在這些保安人員的眼皮底下殺人,難度真的很大?！标惪宿揶碚f。

那倒不一定,男子說那些保安人員通常只注意過往的美女和一些很惹眼的人,對于看起來很普通的人,一般都不會太注意。

不要站著不動,男子要他不急不慢地走,這才不容易引起那些保安人員的懷疑。分析得有那么幾分道理,男子確實是有那么幾分吹牛的資本。

過了一會兒,就到了男廁所,男子并沒有去撒尿,只是看了看男廁所的環(huán)境。男子說,只要是人,遲早都會撒尿的。

陳克聽明白了,男子的意思是準備在男廁所對目標下手。

出了男廁所,男子說,殺人并不算是一件難事,難的是殺人之后,不被抓到,那么在殺人之前,就要選擇好逃離的路線。殺人之后,選擇從那些有保安人員把守的出口逃離,風險太大,所以,必須選擇一個沒保安人員把守的出口,比如,那邊那偏僻的小門。那小門,是緊急出口,平時是不開的。

走到小門那里,陳克用力推一推,根本就推不動,他兩手一攤,告訴男子,門上鎖在他的意料中,那些保安人員不可能會留下這么大的安全漏洞。

男子從口袋里拿出了一根鐵絲來,插到了鎖孔里,十秒鐘不到,那鎖咔嚓一響,用力一推,小門開了。小門外面,是一條人來人往的街。不管是誰,走在街上,很快就可以消失在人群中。

逃離的出口已經(jīng)選好,男子去買了一包煙和一小罐打火機汽油;在一個垃圾桶邊,男子把打火機汽油倒進了垃圾桶。

接下來,男子走到了男廁所對面,和陳克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聊了半個小時,那個禿頭進了男廁所。

下手的機會來了,但是陳克覺得好笑的是,男子卻朝男廁所完全相反的方向走,一邊走一邊把一支煙叨在了嘴上,并要他點下煙?！澳闶遣皇亲咤e了一個方向?”陳克不由訕笑道。

男子沒有理他,在經(jīng)過垃圾桶時,把點燃的煙丟了進去,轟的一聲,垃圾桶里燃起了大火。嚇了陳克一大跳,他正打算滅火時,男子把他拉走了,說那是聲東擊西,大火最能吸引保安人員的注意力,這樣一來,誰都不會注意男廁所那里。這才是下手的最好時機。

進了男廁所,那男子掏出了一把刀,告訴陳克,行動就要開始了,要他看仔細了,情節(jié)很精彩,陳克霍然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說他相信了男子的話,要求停止這一行動。但是男子說行動一旦開始,就不會停止,這是行業(yè)原則。

事情發(fā)展到這步,完全出乎陳克的意料,那男子揮動著刀,經(jīng)過一個個小隔間,做好了隨時下手的準備?！拔蚁嘈帕?也玩夠了,我們快走吧?！标惪藬r下了男子。

“是你要殺那人的,我答應(yīng)了,就必須得完成?！蹦凶幼プ￡惪说囊骂I(lǐng),冷冷的刀緊挨在他脖子上,要他好好看著就是,不要自找倒霉。

陳克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了,只是跟著男子走,終于一個小隔間的門是關(guān)著的,說明里面有人。男子興奮地冷笑著,做好踢門刺人的動作。門被踢開的一瞬間,陳克大叫了一聲不要,就閉上了眼睛,他實在不敢看殺人的可怕情景。

“嘿,干什么呢?”禿頭坐在馬桶上,有些發(fā)怔。

“對不起啊,我以為里面沒人。”男子笑容可掬,手上的刀竟不見了。

關(guān)上那小隔間的門,男子走到陳克的面前,問他最近是不是準備拍一部電影。陳克還沒有緩過神來,只是木然地點了點頭。

“你覺得我出演電影的男主角,怎么樣?”男子很認真地說,“其實,我只是一個演員而已。”

陳克愣了兩三秒鐘,突然大叫,因為他準備拍的電影是《遭遇殺手》,那男子的表演太精彩了,差點嚇得他尿了褲子,毫無疑問,男子是最合適的人選。

選自《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