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吊臂上的嬰兒

李緒廷

今天是秦立軍來工地的第一天,工頭秦大剛把他交給組長就走了。秦大剛是秦立軍的遠房叔叔,秦立軍原來在廣州打工的,春節(jié)回家后,年邁的父母就不愿意讓他再出遠門了,但秦立軍的女友邱芳芳卻不愿在家呆著,在無法說服秦立軍的情況下,竟不辭而別。也許是為了不讓秦立軍找到她,連手機卡都換了。無奈,秦立軍只好在家等著,但等了半年多,邱芳芳音訊皆無,沒辦法,他只好來到省城,一邊打工,一邊等著邱芳芳回心轉(zhuǎn)意。

可能是因為第一天來到這個工地,秦立軍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他披衣走出工棚,坐在塔吊下面看著遠處明明滅滅的城市霓虹發(fā)呆。忽然,秦立軍好像聽到嬰兒的哭聲,他側(cè)耳細聽了很久,才發(fā)現(xiàn),在幾十米高的塔吊臂上,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在爬,邊爬還邊發(fā)出咿咿呀呀的哭聲,怎么聽怎么像一個嬰兒。

秦立軍嚇了一跳。他趕緊跑回工棚,搖醒組長,把這件蹊蹺的事講了一遍。組長罵他無聊,一翻身又睡去了。一個年輕的工友出于好奇,跟著他來到塔吊下面,仰著脖子看了很久,說:“兄弟你真行,醒著都會做夢?！鼻亓④娍粗L長的塔吊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雖然那個年輕的工友沒有看到嬰兒,但第二天還是津津有味地把這件事講了一遍。大家聽了都哄堂大笑,那笑聲里充滿了對秦立軍的嘲諷。秦立軍不想解釋,但他很清楚,那絕對不是做夢。

一連幾天,秦立軍不管多累,都會坐到那個塔吊下等待那個嬰兒出現(xiàn)。那個嬰兒好像也知道秦立軍的心思似的,總是在快到午夜時出現(xiàn)在塔吊臂上,邊爬邊哭。

這天,秦大剛來工地轉(zhuǎn)轉(zhuǎn),就聽到了一些關(guān)于秦立軍的傳言。他把秦立軍叫到一邊,關(guān)切地說:“我看這里就你文化程度高,不能和他們合群。這樣吧,以后別在工地干了,當我的秘書吧?！鼻亓④娬f:“我能當秘書?”秦大剛說:“秘書說起來好聽,其實就是跑腿的。工資和這里一樣,晚上沒事還可以在我那里上上網(wǎng)?！币苍S是最后一句話起了作用,秦立軍把鋪蓋一卷,就跟著秦大剛來到一套出租房里。

這里是秦大剛的辦公室,一臺電腦像模像樣地擺在辦公桌上。秦大剛說,為了不被同行看不起,小學(xué)文化程度的他也弄了臺電腦,但只會在上面玩玩連連看,電腦基本就是擺設(shè)。

從此以后,秦立軍就跟著秦大剛東跑西顛,讓他干什么就干什么,有時空閑了,秦立軍就打開電腦上網(wǎng),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

一天晚上,秦大剛喝了很多酒,躺在床上打起了呼嚕。秦立軍打開電腦,在網(wǎng)上逛了一會兒,突然就看到了一張圖片。那也是一個建筑工地,很多塔吊在夕陽的照射下,像一件件藝術(shù)品。突然,秦立軍看到一點東西晃了一下,仔細一看,驚得目瞪口呆。一個看不清面容的嬰兒,在一個塔吊的臂上慢慢爬著,音箱里也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

秦立軍只覺得頭皮發(fā)麻,他想關(guān)掉這個網(wǎng)頁,卻發(fā)現(xiàn)光標一動不動,電腦竟無緣無故地死機了。奇怪的是,圖片上的那個嬰兒還在不停地爬動,邊爬邊嚶嚶地哭。

看看表正是午夜時分,秦立軍突然心里一動,沖出屋子直奔工地,當他氣喘吁吁地跑到那個塔吊下,果然看到了想象中的情景。就像第一晚看到的那樣,昏黃的燈光下,一個嬰兒正在高高的塔吊臂上,邊爬邊輕輕地哭。

回到出租屋,秦立軍半晌沒有回過神來。看看顯示屏,圖片上的那個嬰兒已經(jīng)消失了,顯現(xiàn)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幅普普通通的風(fēng)景圖片。

莫非自己遇到了靈異事件?想到這里,秦立軍突然有了寫作的欲望。他申請了一個博客,把自己看到的事件原原本本地記錄了下來。

很快,秦立軍的博客引起了一些網(wǎng)友的注意,點擊率逐日上升。一個名為易經(jīng)學(xué)徒的網(wǎng)友留言說,如果秦立軍告訴他發(fā)生靈異事件的地點,他或許能算出事件的真相。別的網(wǎng)友也跟著起哄,但秦立軍就是不說真實的地點。這樣過了一段時間,網(wǎng)友們見靈異事件的進展不大,也就不來了,看著門可羅雀的博客,秦立軍忽然覺得很沒意思,就不再去更新博客。

這天晚上,安排秦大剛休息后,秦立軍打開電腦。這時,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他的博客自己蹦了出來,任憑他怎么點退出也不消失。秦立軍正想關(guān)機重開,頁面上突然出現(xiàn)一行紅字:對不起,你還沒有更新博客!嘿,還有這等蹊蹺事?秦立軍只好苦笑著登陸后臺,隨便寫了一篇博文。

從此以后,只要秦立軍打開電腦,必須先寫一篇博文才能去別的網(wǎng)站。他問別的網(wǎng)友,自己的電腦是不是中毒了,別人都不清楚。因為他們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易經(jīng)學(xué)徒留言說:“還是告訴我出事地點吧,不然,你的系統(tǒng)不久就會崩潰。”秦立軍這才知道,自己遇上黑客了。但他弄不明白,這個易經(jīng)學(xué)徒為何會對自己下手。

易經(jīng)學(xué)徒果然說到做到,幾天后就讓秦立軍的這臺電腦癱瘓了。沒辦法,秦立軍只好把這件事告訴秦大剛。秦大剛聽完愣了好大一會兒,才說:“先找個人把系統(tǒng)裝好再說?！?/p>

系統(tǒng)裝好了,秦立軍讓秦大剛看自己的博客。秦大剛從頭看了一遍,讓秦立軍按易經(jīng)學(xué)徒說的做,把地點發(fā)到博客上。然后,兩個人直盯著顯示屏,過一會兒就刷新一下,終于看到了易經(jīng)學(xué)徒的留言,留言是以悄悄話的形式留下的,這樣,就可避免其他人看到。

兩個人對視了一下,秦立軍點開了留言,只有一句話:問工頭,他清楚原因。秦大剛看后臉色變得很不好看,罵了一句:“扯淡!”就進里屋了。秦立軍跟進來,給秦大剛倒了一杯水,說:“叔,你沒事吧?”秦大剛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抽煙。過了好久,秦大剛掐滅煙頭,說:“現(xiàn)在看來,這事是瞞不住了。唉,都是我做的孽啊!”

從秦大剛斷斷續(xù)續(xù)的講述中,秦立軍才知道,秦大剛的一個哥們一天晚上多喝了幾杯酒,把一個下夜班的女孩子劫持到他的出租屋,不顧女孩的苦苦哀求,強奸了她。為了不至于丑事敗露,這小子竟殘忍地殺死了那個女孩子,并想碎尸后拋到城外去。誰知,這個女孩子竟懷孕了,一個已經(jīng)成型的胎兒,隨著兇手的砍刀滑出了母腹,在地上蠕動了好長時間。兇手嚇壞了,趕緊找到秦大剛。秦大剛當時頭腦一熱,就幫了忙。當時,工地還沒開工,他把看工地的人支開,一個人打開攪拌機,澆筑了一個底座,把母子倆澆灌在水泥底座里。

秦大剛講完,就只顧低頭吸煙。秦立軍傻了一般站在那里,一時不知道說啥好。

“其實,從你第一次說看到塔吊臂上的嬰兒,我就知道,這事瞞不住了?！鼻卮髣偵钗艘豢跓?繼續(xù)說,“所以,我趕緊把你調(diào)離工地。誰知,你依然能看到那個嬰兒。”說著,秦大剛掏出手機,調(diào)出彩信讓秦立軍看:“這幾天,我?guī)缀趺刻於寄苁盏揭粭l這樣的彩信,一個嬰兒對著我哭。算了,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我過夠了,明天我就去派出所交代清楚……”

第二天,秦立軍陪著秦大剛來到派出所,將這件事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那個民警雖然對這個荒誕的故事不屑一顧,但還是趕快將兇手捉拿歸案。兇手交代了做案經(jīng)過,并說他用手機把當時的場面錄了下來。民警把兇手的手機打開,調(diào)出那段模糊不清的錄像。

秦立軍好奇地走到民警身后,他當時就驚呆了,畫面上那個拼命反抗的女孩子,竟是自己的女朋友邱芳芳。秦立軍自言自語地說:“我就納悶,那個嬰兒為啥老是找我,原來那竟是我的骨肉……”秦立軍大叫一聲沖出門去,把屋里的人都嚇了一跳。

秦立軍瘋了似的跑回出租屋,打開自己的博客,想查一下易經(jīng)學(xué)徒的IP地址,看看到底是誰給自己透露了重要信息,但找了很久,哪里有什么易經(jīng)學(xué)徒的留言。不僅這樣,自己的博文很多地方也變成了亂碼,像一個不聽話的孩子下意識的涂鴉。

選自《民間傳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