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海
2010-04-29 00:00:00王金艷
安徽文學 2010年12期
床上躺著一個骨瘦如柴的婦人，面色臘黃，眼神渙散。她的嘴角微微張開，喉嚨在不住地抖動，似乎想說些啥。皺巴巴的雙手在床沿上不停地哆嗦著，始終都不肯垂下。滿屋子的老老少少，都不停地張望著門口，臉上全是焦急的表情。
“怎么還不來啊，她媽快不行了。”
“是啊，英子到底去哪了？再不來，怕是連她媽最后一面都見不著了?！?/p>
在眾人的說話聲中，門被推開，英子如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
“媽，媽，你等等，你看，我把什么東西給你帶來了?！?/p>
英子的這句話，猶如在母親體內注入了一針強心劑。她已經閉上的雙眼慢慢地睜開了，呆滯的目光中閃動著一絲異樣的神采。
英子把手中的畫紙遞到她的面前，畫上是一片蔚藍的大海，細軟的沙灘，海面上有幾只海鷗低低地飛過。英子和母親相擁坐在海灘上，夕陽的余輝灑在她們的身上，金燦燦的一片。
母親的眼中淚光涌現(xiàn)，手指著畫中的自己，喉嚨咕咕作響。她深深地看了英子一眼后，按在畫紙上的手無力地垂下了。
母親走了，帶著一絲遺憾，也帶著一絲滿足，永遠地離開了英子。
英子的母親，出生在一個美麗的海島城市，那里到處都是海。英子的外公是一個漁船老大，他每次出海捕魚歸來的那天，就是母親的節(jié)日。吹著海風，吃著海鮮，那便是母親小時候最愜意的事情。
母親十六歲那年，外公帶著大舅出海去了，外公總想著等自己老了的時候，能把掌舵的事交給自己的兒子?？墒沁@一次，村里的漁船遭遇了一次強臺風，外公和大舅就再也沒有回來。家里沒有了頂梁柱，只剩下了兩個女人，外婆天天以淚洗面，身體一下子就垮了。
母親含著淚，忍著痛，托村里的叔伯們照顧外婆，自己一個人踏上了去打工的路。母親只有初中文憑，也沒有什么技術。在那座大城市里，她能做的工作很少，每月所掙的錢屈指可數(shù)。她把大部分的錢都寄回家給外婆，自己則是省了又省。母親外出打工的第三年，外婆撒手西去，在這個世界上就只剩下母親孤零零的一個人了。還不到20歲的母親，在那座陌生的城市獨自飄零。此時一個包藏禍心的男人看上了母親，他對母親獻著百般殷勤，而母親那顆孤獨的心似乎特別需要安慰。半年以后，母親跟著這個男人離開了這座城市。
一路顛簸，母親被送進了一座大山，那個男人把她賣給了一個傻子，自己拿著錢跑了。
母親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在辨不清方向的大山，她跑了幾次被抓回幾次，每次都被打得皮開肉綻。最后一次，母親跑到了一座懸崖邊。身后是萬丈高崖，面前站著的是彎著腦袋、流著口水的傻子和他一幫兇狠的親戚們。他們步步向母親逼近，想到被抓回去的情景，母親心一狠，牙一咬，縱身跳下了萬丈懸崖。
她大難不死，只是摔斷了兩條腿，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救了她。后來，這個農民成了英子的父親。
午后的陽光懶懶地灑落在寂靜的院落里。英子知道，她還能為母親做最后一件事情。
英子告別了鄉(xiāng)親，去那個美麗的海島城市尋找母親童年的足跡，去看看母親口中的大海。
英子見到了真正的大海，一望無垠、波瀾壯闊的大海，生活在這里的人們都有著像大海一樣的胸襟，就像她的母親。
三年后，英子帶著他回到了自己的家鄉(xiāng)。他是英子在海邊認識的，一個背著相機到處拍大海的男孩子。
在母親的墳前，英子把海水灑了上去，把大海的照片一張張的燒給她。
“媽，今天，我終于把真正的大海帶到了您的身邊。從今以后，我會生活在那座美麗的城市，一輩子。”
這是英子向我講述的一個關于她母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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