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為郎木寺是一座寺廟,所以我總是對郎木寺視而不見。直到無意中逛書店看到了那本書:那是一個年輕母親的游記,她說郎木寺是她的第二故鄉(xiāng),讓她情難自禁,以至于她在后來選擇呆在這里。我知道,她在給人上套,試圖以女孩子家的情愫忽悠人買她的書。但是我還是進套了,還被深度套牢:當通過這本書了解到郎木寺的只鱗半爪后,我?guī)е鴷北祭赡舅露ァ?/p>
以往的旅行多是單車旅行,旅程是線狀的,體會更多的是過程。這回從夏河出發(fā)后就坐車直奔郎木寺,甚至在路過高原明珠尕海時也沒多停留,心中對郎木寺的強烈渴望讓我隔空喊話:你讓我錯過了很多美色,你必須是絕色。到達郎木寺后,我發(fā)現(xiàn),她美的強度不濃烈,但美的方向很正確,讓我對它的迷戀,如此持久,如此執(zhí)著。
納摩,深山幽谷靜修行
如果把納摩峽谷拎出來說,可能沒幾個人會認識。如果說白龍江呢,相信知道的人會稍多,因為白龍江是孕育了嘉陵江的“英雄母親”。而納摩峽谷,則是英雄母親的母親。納摩峽谷是淡定的,不需要這類“奶為孫貴”的噱頭吸引人,相反它很樂意保持低調(diào):納摩峽谷是郎木寺鎮(zhèn)兩座寺廟中僧侶的修行之地,如果她變得像菜市場一樣喧嘩了,就不再吸引人。
峽谷入口開闊,高大的喬木分隔開綠的草場和白的僧房。我們到的這天恰逢周末,僧侶們休息,因此很可惜我沒聽到想象中誦經(jīng)聲穿透白墻來敲打鼓膜的肅穆場景,倒是年輕的僧侶們卷起僧袍以最舒服的姿態(tài)坐在草甸上嘻哈的樣子讓我覺得分外親切:不做學(xué)生好多年,卻從休假的小沙彌身上再度體會到課間十分鐘的甜蜜。峽谷入口有幾個年長的僧侶在周末也不忘就著長號誦經(jīng),虔誠的模樣讓我對他們肅然起敬。
一位外國老太太躺在溪邊的草地上不走,我以為她累了,想上去說“加油”。但她似乎就沒有加油的意思,用手撫了下溪水后又指了指太陽,然后用氈帽蓋住了臉呼呼大睡。我猜她的意思是:溪水清兮可以濯吾手,陽光媚兮可以曬吾背。但我們有這興致卻沒有這功夫,因為我們給納摩峽谷預(yù)留的時間只有一下午。我嘴上不承認,但心里開始羨慕,我只是在趕場,她這樣才算是旅行。當晚回到青年旅社,和老板閑聊。老板感嘆的說,在他店里有一位老外已住了一星期,每天天還沒亮就出去到納摩峽谷散步,看不同時節(jié)的峽谷風(fēng)情,比女孩子考察她未來老公還起勁。我終于明白,郎木寺為什么養(yǎng)在國內(nèi)卻無人識,要等老外們來過,并被冠名“東方瑞士”后才開始飄紅:黑眼睛和藍眼睛,不是審美能力有別,只是把審美擺的位置不同。
辯經(jīng),一半忘我一半秀
從納摩峽谷走出,眼前豁然開朗,放眼遠望,只見青草遠上白云間,山頂如鷹展翅的格爾底寺以白云做背景把“一片孤城萬仞山”的派頭演繹得淋漓盡致。
我們心懷敬意,走向這寺廟,去探這寺的前世今生。和我們一起走向寺廟的是一個年老的信徒,走到半山腰時她坐在長凳上,于是我也坐了過去。這時她臉突然轉(zhuǎn)向我,深邃的目光看得我頭發(fā)直往上翹。同伴戲說你不要去看這寺廟了,老人一眼就看出你有佛緣,你要敢去那寺,保證有一票的高僧要度你入空門。
在到這寺廟以前的我貪戀紅塵,對佛是葉公好龍。在這寺廟里看到了僧人們辯經(jīng)后,我被打動,于是我對藏傳佛教的態(tài)度不經(jīng)意間轉(zhuǎn)變:從寺廟下來后的我依舊貪戀紅塵,但對藏傳佛教從葉公好龍進化到三藏好經(jīng)。
辯經(jīng)是藏傳佛教最大的特色之一,講究以理服人,玩的是邏輯,承認佛無處不在。有幸,我目睹了辯經(jīng)全過程:撞鐘聲把僧侶們從四面八方召集到經(jīng)堂,很多喇嘛們似乎還沒來得及把心交給佛陀:有的手機還在發(fā)短信,有的僧帽還沒戴好,有的嘴上還夾根草,整個經(jīng)堂一片嘈雜——這完全是被上課鈴召集到教室但心卻還留在操場上的中學(xué)生。當主持辯經(jīng)的喇嘛出現(xiàn)后,經(jīng)堂立馬安靜了許多,但是還有些小沙彌不安分,對觀望他們的游客指指點點。當經(jīng)過一段時間誦經(jīng)后,喇嘛們涌出經(jīng)堂在經(jīng)堂前面的空地上開始了圈地運動。
這圍圈大體上“人以群分”:年紀越小的圈子越大,辯論氣氛越熱烈,如果他們用余光掃視到有游客用眼睛盯他用相機拍他,那他們就開始賣力表演了,通常是一個人站在圈子中央演講,然后一圈人齊起哄,先是不斷變換辯論的語調(diào)、提高聲調(diào),接著不斷的豐富肢體語言:先指指點點,再摩拳擦掌,然后開始推搡、摔跤,小喇嘛們的氣氛是如此熱烈,以至于主持不時走過來提醒他們;年長的喇嘛們圍的圈子很小,基本上沒人起身,他們辯論言辭不激烈,幾乎沒有肢體語言,他們是如此談定,以至于主持辯經(jīng)的喇嘛老是站在他們邊上提醒:讓辯論來得更猛烈些吧——看小沙彌們辯論,就像在看行為藝術(shù),不激情毋寧死;觀摩老喇嘛們論道就像看高手用意識打斗,表面風(fēng)平浪靜實際內(nèi)傷很深。
郎木,寧愿杭州作汴州
郎木寺有很多驢友長期賴著不走:青年旅社的老板就是這樣的人,物以類聚,他開的旅社很自然就成了這個群體的集結(jié)地。在這里,我們見到了相約浪跡天涯的兄弟;對納摩峽谷情有獨衷的大胡子老外;還有睡在我上鋪已在這里住了一個星期不知道還要住多久的單身年輕女老師:她早出晚歸,一個人去自己喜歡的地方游玩。
我想到了寫那本書的年輕母親,她說她在郎木寺中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每天協(xié)助寺廟的喇嘛收門票。原以為這只是作者在瞎掰,沒想到是真實的存在。看來,郎木寺的魅力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