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 景
2010-04-29 00:00:00離離
散文詩 2010年3期
花 色
牡丹開放，充滿矛盾?；ò晗蛲獯蜷_，孤獨在延續(xù)。香氣在園子里蔓延，呈紅色，白色，或紫色；呈現(xiàn)你，我，以及他人的愛美之心。
我們在園子里踱步，由遠(yuǎn)及近。我們經(jīng)歷了短短的春天，繼而離開。
另一朵花移向客廳，孤獨在延續(xù)。
幸 福
誰用這支筆寫過信，誰就是幸福的。
誰用右手流下藍(lán)色的淚水，用五個指頭分開一條河，遠(yuǎn)方的人就是幸福的。
他在水的盡頭，灰色的羽毛正飛過窗前。
錯 過
他一點一點把我?guī)ё?，四野空闊：他會一點一點把我掩埋，泥土幽暗?？晌疫€是錯過了，對往事有了過多的依賴。
我和多數(shù)人擦肩而過，而惟獨愛他。原諒我吧，這些敘事性的過錯。
我可以假裝讀書，抖落許多頁碼上的塵土，塵土之外還是塵土，一些落在衣袖上，咖啡色的棉在眺望。我聽見的都是過去的聲音，零碎的東西也可以代表我。
他一點一點拿走夜晚之外的植物，一朵小黃花的孤獨還在。
似 剪
我今年第一次看到燕子，在藍(lán)天深處，高于我的地方。他們來自眾神的監(jiān)視，是一群飛翔的剪。
我是如此深深、深深愛著他們的手藝。一整塊藍(lán)色被劃開，一大片陽光被劃開。他們偶爾掠過水面，一個原本平靜的湖被輕輕劃開。他們的雙翅沾滿了濕氣，一部分空氣被劃開。
這是一簇說開就開了的黑白之花。我深深，深深地愛著……那是一個難忘的上午，我在學(xué)校的操場上，看見一群燕子。
他們有時太小，成了黑點——一點一點遠(yuǎn)去，是一些記憶：又一點一點回來，成為現(xiàn)實。
鳥 鳴
我聽過不同的鳥鳴，總是把他們和幸福聯(lián)系在一起。
鳥兒飛過草地，翅下有微風(fēng)吹拂。低下去的草有福了。牛羊有福了。柔軟的光照著牧羊的老人，他花白的胡子有福了，一個老人歷盡滄桑的美被拯救。
鳥兒從水邊飛過，她的影子在水里飛，那種濕潤的美有福了，河邊的石頭有福了，它堅韌的內(nèi)心，在顫抖——那開始松動的縫隙有福了。
鳥兒飛過樹梢，那些樹有福了，春天剛剛結(jié)束，果實豐盈——樹下的土地有福了，蚯蚓鉆出洞穴，一戶人家的院子有福了，葡萄爬過秋天。
金屬錚錚地響，一串串鳥鳴趁著薄霧升起，鳥兒飛向山頂，流浪的螞蟻有福了——這些讓人禁不住顫抖的生命，大地把它們和墓穴分開。
——一粒種子有福了，鳥叫聲讓它蘇醒，并且發(fā)芽。
悲 歡
我心無大愛，也無大悲，是什么削減著我的時光，從黎明開始，到黎明結(jié)束。
有時我說出金黃的咒語：一個對生活伸出雙手的人，向路人乞討。她真美，她的乳房塌陷下去，是兩口井。
我心無大悲，也無大愛，我看見她的雙跟黑得清澈、純凈，她的目光落在廣場的一角，那里花草叢生，她的美，不幸被我言中。昨天她經(jīng)過此地，明天她還將經(jīng)過這里。
一株草輕輕搖曳著，未來，多么美。她的貧賤被小草說出來：她饑餓，饑餓像一群麻雀從家鄉(xiāng)飛來，襲擊故人，不相忘記。她在時光里老去，時光的藍(lán)色掩蓋不了的，她在暴露。
我心無大悲，也無大愛，而我已不能堅強(qiáng)地走過她。
植物的樣子
秋天把一些植物送回下一個春天，桑樹守著小巧的鄉(xiāng)下而爬山虎在小城發(fā)出橙黃的光，
我寫下它們，就證明我還愛著它們。
秋天來臨時，許多樹因為果實而醒來，一些沉睡的根莖——像病句。
在這個雨中的小城，我突然為此悲傷。小城中心有南北縱橫的街道，燈光像枯黃的雨水灑下來，光暈之間地面都是濕的。
在西關(guān)的窗口前我把所有的目光灑下去，多想俯下身來，細(xì)聽那些腐朽的氣息高出地面，但是，雨輕輕落在其中。
藍(lán)，還是藍(lán)
天終于晴了，掛滿了柔軟的藍(lán)，一望無際。
一定是秋天來了又去了，帶走了想離開的和不該離開的。各種各樣的樹，語言越來越少。曾經(jīng)，它們就在枝頭，惶恐的笑聲掉下來。
我愛惜這些植物美好的過去，替將要冬眠的動物捏了一把汗，我的雙手像秋后的大地，秋雨婆娑。
我多么不喜歡哭泣，哭泣——像無數(shù)條釘子，赤裸而來。
風(fēng) 起
起風(fēng)的時候，天空與大地有了小小的沖突，
羽毛快速地飛，翅膀慢下來：葉子快速地飛，大樹慢下來，它的語言降低到最小的分貝。
海的裙子快速地飛著而身體慢下來，風(fēng)吹著她的美，浪花拍打著浪花。
海屬于天空還是大地?起風(fēng)時。她開最大朵的花，她的香氣正漫過漁夫小小的皺紋。
即 景
這個城市是荒涼的，只有燈光和失眠，清涼的一片。它們就要擦去我，和沉睡者混在一起。
我想叫它燈，可它是碎的：我想叫它光，可它是膽怯的。我站在窗前。發(fā)現(xiàn)一切都是空的。
街道空了，歌聲空了，楊樹空了，心空了。
秋天也被抽空——像最后一截?zé)熁摇?/p>
時 光
當(dāng)我老了，草地如此陌生。我還想看著湛藍(lán)的天空，唱晴朗的歌，接著，夜晚覆蓋了草地，它爬過隧道和樓梯。
我摸索著上樓。在我們生活的地方，也許你站在墻上，像一棵櫻桃樹悄悄地站在墻上，嘲笑我的木訥，腿腳不便。
時光從側(cè)面照著我的臉。
城市的內(nèi)心
冬天就要來了。雪將要埋葬一切，四輪馬車咣當(dāng)咣當(dāng)?shù)仨戇^一座橋，一個村莊，一個人。
它不像走在一個女人柔軟的懷里，而是在一個巨大的電影院里，
——這個城市就是一個電影院，正從古代走來。一些古裝被人們丟在椅子上，木頭的北方口音沉重，樹還在訴說著什么：吉祥物，禪意和鐵——我不能拿它們相提并論。
銀針從樹上掉下來，這個城市的內(nèi)心就要溢出水來：暗紅的，從西流到東。銀針繼續(xù)掉著，我的內(nèi)心有過小小的渺茫和不安。
枯 萎
也許，這是我一生中用得最多的一個詞。
我想到一朵花的枯萎，一個人漸漸老去——牙齒稀疏，骨骼松散。
也許，我還會想到相愛的人在燈下走遠(yuǎn)，清冷的燈光拖著他長長的影子。舊了的皮靴叩擊大地的聲音，越來越輕。
我心底的荒涼，不能只用一個詞來概括，
我需要更多能經(jīng)歷風(fēng)暴的夜晚——當(dāng)雷電撕開惟一的黑暗，我們就什么都沒有了。
像兩個手無寸鐵的人，掩面而泣。已經(jīng)忘了緊緊地抱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