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過是一位普通的母親。衣著樸素,說話細聲細語,還有一臉慈祥的笑;她每天都會風雨無阻地走上十公里路,無論是頭頂炎炎烈日,還是冒著狂風暴雨,都從不稍歇;她每天超距離的行走,只為能割出一副健康的肝臟,去拯救危在旦夕的兒子……
媽媽要給你一個健康肝臟
幾年前的一天深夜,武漢江岸區(qū)諶家磯先鋒村的陳玉蓉,迷迷糊糊中忽然聽見兒子急促的嘔吐聲,她翻身而起,沖進客廳扭亮電燈,眼前的情景令她驚慌失措:兒子捂著腰蹲著,地板上是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跡! 陳玉蓉扶住墻,仍覺天旋地轉(zhuǎn),十幾年來,那顆埋在兒子身體內(nèi)的定時炸彈,終于爆發(fā)了它邪惡的威力。
一向聰明伶俐的兒子葉海斌十三歲那年夏天,突然變得結結巴巴,連走路都不穩(wěn)當了。到醫(yī)院一檢查,竟然是肝豆狀核病變,一種先天性疾病。
自從葉海斌吐血后,陳玉蓉對兒子的照顧,更是無微不至。差不多兩年里,她未踏實地睡過一個囫圇覺。待兒子病情穩(wěn)定,她開始四處奔走,為兒子找了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讓他“安心”;接下來又省吃儉用,娶回了賢惠的兒媳。接著她有了孫子,也搬了新家,生活開始有了希望。
2008年12月14日,出差在外的葉海斌,猛覺得喉頭一甜,鮮血已從他的嘴里溢出。很快,他被送到了宜昌市人民醫(yī)院。陳玉蓉心急如焚地趕到了醫(yī)院,醫(yī)生告訴她:葉海斌的肝已經(jīng)嚴重硬化,唯一的辦法就是做移植手術,否則生死難料!
“用我的肝!我早就想好了!”陳玉蓉幾乎是脫口而出。割肝救子的念頭,一直以來就藏在她的心中。幾天后,病情緩解的葉海斌被轉(zhuǎn)到了武漢同濟醫(yī)院消化內(nèi)科。
12月31日,化驗報告出來了,母子倆肝移植配型十分吻合,但陳玉蓉患有重度脂肪肝,脂肪變肝細胞占50%-60%,并不適宜做肝捐贈。陳玉蓉捂著臉,淚如雨下:“老天啊,你咋這么狠心啊?連我救孩子你都不允許!”
病床上的葉海斌卻暗暗松了一口氣,母親快滿六十的人了,哪兒經(jīng)得起“傷肝動骨”的折騰啊!母親要有個三長兩短,他如何給活著的親人交代?
陳玉蓉的丈夫老葉是湖北石油公司的內(nèi)退職工,從2003年開始就在油船上做雜工,每月近3000元的收入,是一家的經(jīng)濟命脈。作為一家之主,他不能捐,而兒媳婦還年輕,還要養(yǎng)小孩,人生的路很長,更不能捐。怎么說都該她捐,醫(yī)生又沒有完全把話說死,她可以減肥,兒子還可以等。再說就她的配型最適合兒子。她幾乎是霸道地拒絕了一家人的好意,然后一遍遍苦求主治醫(yī)生想想辦法。
鑒于她救子心切和家庭的實際情況,醫(yī)院做了一次大會診。最終選擇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折衷”方案,那就是,陳玉蓉捐三分之一的肝臟給兒子,葉海斌保留部分肝臟。陳玉蓉留下的肝臟也基本能維持生存。手術定于2009年2月19日。
孰料,天有不測風云。2月18日,在例行的手術常規(guī)檢查中,葉海斌被查出患有丙肝,這就意味著他會把病毒傳給母親的健康肝臟,導致肝硬化;解決的辦法就是,割除他的全部病肝,移植母親二分之一的肝。但是,母親一分為二的脂肪肝卻不能延續(xù)兩個人的生命。她必須減肥,手術被迫延遲!
陳玉蓉心如刀割!走出醫(yī)院大門,她對天發(fā)誓,一定要給兒子一個健康的肝臟!但醫(yī)生有規(guī)定:不能藥物減肥。
暴走媽媽為兒瘦身
諶家磯東壩距陳玉蓉家并不遠,出門口右拐入巷子,再出巷子,往左上一個漫坡就是了。堤壩總長5公里,一個來回正好十公里。
2月19日中午,第一次超長試走后,體重近70公斤的陳玉蓉累得夠嗆,汗水濕透了衣衫,連褲腳都擰得出水來;腳底也打出幾個水泡,疼痛鉆心,她咬著牙沒吭聲兒,默默地找來紫藥水一抹了事。
回到飯桌上,見擺放了幾個好菜,她笑問:“今天有什么喜事啊?”兒媳說,“媽,你累了,肚子也餓了,吃點東西吧!這啊,算是給您老人家圓滿完成任務的慶功!”她頓時變了臉色:“這是考驗我啊?”兒子說,“媽,這一頓你吃飽吧!醫(yī)生都說了,你不能太劇烈運動,更不能極度節(jié)食!”她說:“飯我要吃,減肥就從今天開始!”說完她拿了兩個饅頭,端一杯開水到一邊去了。丈夫望著她的背影,搖著頭打趣:“唉,越老越頑固!”
狂走一周,陳玉蓉稱了體重,減肥的效果并不理想。她給自己下了一道強硬的命令:早晚各走一次,加大運動量!這個決定,讓全家人瞠目結舌,都擔心她吃不消,一致反對。她笑著說,“我這是走,不是跑!我先試試!”
自此,每天早上五點不到,陳玉蓉就從家里出發(fā);晚上吃過晚飯就立馬上路,壩上無燈,太晚可就走不回來了。每餐,她僅僅吃個半個拳頭大的米團,或者一個饅頭,葷腥更是不沾口。
起初,陳玉蓉每天餓得頭悶眼花,無力前行。她只得給自己打氣:以壩邊的樹木為目標。一棵棵走下去,一邊走一邊對自己說,“陳玉蓉,走到下一棵你就勝利了,你就離救兒子更近了一步!”或者在心頭默默地數(shù)數(shù),有好幾次她都差點被摩托撞到!
枯燥的行程中,饑餓總是來得又快又猛。陳玉蓉肚子咕咕叫,像被掏空了一樣難受,到后來就如同燒著一層火,備受煎熬。她不得不“妥協(xié)”:給自己配備了一個大水壺,滿滿地灌了白開水。時不時就來上一口,但她很快就發(fā)現(xiàn)這個辦法并不切實可行,要方便的次數(shù)太多,完全打亂了行走的節(jié)奏。走走停停,何時才能給兒子一個健康的肝臟呢?
什么東西又能哄嘴巴又不會增肥呢?試過餅干,但越吃口越干,會喝更多的水!陳玉蓉開動腦筋,總算有了一個良策:薯片。這個熱量低,但吃無妨!可是一天下來就得消耗一包。她又開始自責起來!兒子的手術費,至少得四十萬,自己這么“貪得無厭”,咋行?每浪費一分錢,那就是減少一分希望啊!
皇天不負苦心人,一個“實惠”的替代品,終于被她發(fā)現(xiàn)了:那就是五毛錢一包的“麻辣桿!”小小的一根就能辣得她這個不愛食辣的人額頭冒汗,舌尖發(fā)麻!偶爾來上一小節(jié),不但提神還能驅(qū)走饑餓感,更重要的是辣椒是很好的瘦身食物!一天,不到半包,就能完全滿足她的“能量!”
遺憾的是,這場攻堅戰(zhàn)勝利的喜悅,很快就被一場疾病折騰得干干凈凈。二三月的江漢平原依然是春寒料峭。風里來雨里去,陳玉蓉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感冒打倒在床。醫(yī)生說,你這是身體素質(zhì)差給鬧的,給她輸上了營養(yǎng)液。待燒稍稍一退,她近乎是氣急敗壞地拔掉輸液管,就又上路了。
3月25日那天,陳玉蓉走著走著,突然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見了。她摸索著坐在一塊石墩上,哭出了聲:“天啊,你干么子弄瞎我的眼呢,我怎么減肥,怎么救我兒子啊?”幸運的是,一個小時后,她緩過勁來,眼睛也能看見了,回到家天都黑透了。對這件事,她只是輕描淡寫地打電話給在船上的丈夫透露了一下。
老葉素知妻子報喜不報憂的性格,連夜趕回來,好說歹說把她送到醫(yī)院一檢查:竟然是給餓的。哪有愛美到這么拼命的啊?醫(yī)生們批評道。葉國詳細述了前因后果,在場的好幾個女護士都被感動得掉下淚來。
被家人強迫休息了幾天后,陳玉蓉又迫不及待地上路了。兩個月過去了,她足足瘦了5斤,她的勁頭更足了,也走得更遠了。7月一天夜里,壩上出了車禍,一個婦女被摩托撞死了。壩上一時冷清下來,到了晚上更是罕有人蹤。唯有陳玉蓉照舊“勇往直前”。鄰居大嬸曉得她是個連殺雞都怕的人,勸她歇歇。她出乎意料地回答:“啥鬼我都不怕,還有什么比我不能救孩子更可怕啊!”
母愛換來生命奇跡
不知底細的人,見陳玉蓉不論雨晴,終日如鐘擺一樣行在路上,忍不住明嘲暗諷:“都大媽級的人物了,還臭美啥啊?”蜚語入耳,陳玉蓉如芒在背,她是一個特別愛惜名聲的人,幾次都想站出來澄清,但一想到兒子,她就釋然了:碰著一個不理解的就解釋,有那么多工夫嗎?兒子的病情可不等人!
定下心神,陳玉蓉只顧風雨兼程,不覺到了金秋10月。她走破了四雙鞋子,而褲子也從大到小換了好幾條。她決定去同濟醫(yī)院做個徹底的檢驗。脫掉鞋子的那一刻,在場的醫(yī)護人員都驚呆了:那是怎樣的一雙腳啊!腳丫子全裂開了,滲著殷紅的血跡;好幾個腳趾甲脫離,一片血肉模糊;粗糙的繭疤,布滿了腳掌……
血汗沒有白流,她硬生生地減掉了20余斤。肝穿顯示:脂肪變肝細胞所占小于1%。脂肪肝沒有了!那一刻,陳玉蓉喜極而泣,200多天里,流血淌汗地狂走2100多公里,總算換來這個“小于1%” !
醫(yī)生震驚了,當初他“哄”她寬心說,半年或許能夠消除脂肪肝,沒想她真的創(chuàng)造了這天大的奇跡。
10月24日,陳玉蓉在醫(yī)院做完了最后一項核磁共振檢查后,回到了家里。翌日,又忙不迭地上路了。住院的幾天里沒走路,她心神慌亂,生怕體重反彈。只有走在路上,她才覺得心安:踏踏實實地走著,我就感到離兒子的幸福很近!
又一次大會診后的11月3日,早上7點30分。陳玉蓉被推進了同濟醫(yī)院的手術室前,媽媽給兒子打著手勢鼓勵,葉海斌淚水朦朧。媽媽說,“兒子,我們會很快好起來!相信媽媽!”聞者無不動容。
9時47分,陳玉蓉的腹腔被打開后,肝臟表面光滑,色澤紅潤,觸手柔軟,完全是一個正常人的肝臟。歷經(jīng)3個小時,割肝終于完成……
人們好奇地追問陳玉蓉:“上手術臺,您緊張嗎?”她斂了微笑,認真地說,“咋不緊張,手術前我一直很緊張,手心都出汗了。醫(yī)院的醫(yī)生們都給我做了心理輔導!我還是緊張,我擔心啊,我走七個月,七年,七十年都不怕!可我擔心我兒子的身體吃不消……”
現(xiàn)在手術成功,陳媽媽可以放心了。她卻偏著頭默然良久,“我還是有很大遺憾!我是想把我左邊的肝全部給兒子,他就可以不要自己的病肝了。可醫(yī)生們不同意呀……我的右肝咋就小些呢……”
實話實說,一如她對兒子實打?qū)嵉膼?,贏得的不僅僅是掌聲和榮譽,更重要的是一個平凡母親跟死神賽跑,搶回了兒子的生命!■(責編 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