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忍.變

在黃老道術(shù)中，慈忍之道是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所謂慈，就是慈愛，這種慈愛就像父母對待兒女一樣，是一種無私(甚至是無原則)的給予，比儒家講究正義原則的以德為本又高出了一層。因此，慈愛對于個人的修養(yǎng)來說是一種達到了“精神內(nèi)斂”、“智慧澄澈”的境界，但它與“不敢為天下先”一樣都是一種處世的機謀，只是慈要比后者深刻得多。慈之服人，決不在外在的收服，而是要讓被收服者充分領(lǐng)受到慈愛。它沒有以理服人的外在性，因此也就避免了被收服者內(nèi)在情感的疏離，它會受到那些被收服者永遠的、心甘情愿的報答和捍衛(wèi)。

先說“慈”。唐太宗在有些時候就表現(xiàn)得深通此道。

長孫順德是太宗長孫皇后的族叔，在整個李唐反隋的過程中，他立下了許多戰(zhàn)功，深得高祖、太宗的信任。高祖即位，拜長孫順德為左驍衛(wèi)大將軍，封為薛國公。

武德九年(626年)，長孫順德與秦叔寶等參加了李世民發(fā)動的玄武門政變，為唐太宗即位立了大功。太宗登上皇位以后，長孫順德也受到特別的允許，常在皇宮內(nèi)住宿。后來長孫順德讓自己的管家接受了別人的贈絹，被人告發(fā)，按照唐朝的法律，要受到嚴重的處罰。而太宗不僅沒有加以懲處，還在朝廷上當眾賜給他絹數(shù)十匹，使他內(nèi)心感到非常的慚愧。大理寺少卿胡演進諫說:“長孫順德違法受賄，罪過不能饒恕，為什么又賜給他絹呢?”太宗說:“人是有良知、有悟性的，得到絹比受懲處更難過;如果不知慚愧，就不過是一頭禽獸罷了。如果是一頭禽獸，即使殺了他，又有什么益處?”

不久，長孫順德與李孝常勾結(jié)犯罪，這回唐太宗無法回護他了，將他除名。有一次，太宗看功臣圖，見到了長孫順德的畫像，于是對他產(chǎn)生了憐憫之心，派宇文士及去察看長孫順德的生活情況，宇文士及見長孫順德精神很不好，朝中大臣都認為他已經(jīng)悔悟，太宗又將他召回京，授予澤州刺史的官職，恢復了他的封爵和食邑。

對這件事，朝中的大臣們十分感慨，覺得唐太宗實在像一位慈愛的父親，對待孩子的過錯總是給予改正的機會，沒有責罰的念頭。由此，大臣們對唐太宗就更加心悅誠服了。

東吳的孫權(quán)對待呂蒙也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也許，孫權(quán)更多的是出于真正的感情，但這種感情本身就是符合慈忍之道的，只要這種感情不在一定的時候完全失去控制就可以了。

呂蒙是孫權(quán)手下的得力干將，勇敢且有智謀，對孫權(quán)也非常忠誠，為東吳立有大功，孫權(quán)極其愛護這位將軍。

呂蒙活捉關(guān)羽、平定荊州之后，被孫權(quán)任命為南郡太守，封為孱陵侯。但是，冊封爵位的行文還沒有頒布，呂蒙就舊病發(fā)作。孫權(quán)聽說后，異常著急，立即把呂蒙接到自己的宮殿中，千方百計給他治病。孫權(quán)不僅親自請醫(yī)問藥，還貼榜招募名醫(yī)。有個醫(yī)生采用針灸的方法給呂蒙治病，孫權(quán)在一旁看到他受折磨而難過得落淚。孫權(quán)關(guān)心呂蒙的病情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有一陣，呂蒙病情好像有所好轉(zhuǎn)，孫權(quán)就特別高興，竟然宣頒赦免令，并請大臣們前來慶賀。后來，呂蒙的病情越來越重，孫權(quán)每天請道士在星空下為其祈禱，并親自守護在他的病榻前。呂蒙的病最終沒有治愈，不幸去世。孫權(quán)極其悲慟，穿上素白喪服，為呂蒙守靈，很多日子都心神恍惚，不思飲食。

孫權(quán)對呂蒙身后的安排想得十分周到，為他修筑了很好的墳?zāi)?，還安排了三百戶人家守墓。

如果對慈作為一種御人之術(shù)還不清楚，再回到唐太宗年代來看看。李勣出身平民，后來受到了唐太宗的重用，武德八年(625年)、貞觀三年(629年)兩次出擊突厥，立下大功。當時，高宗為晉王，遙領(lǐng)并州大都督，太宗授李勣為光祿大夫，兼任并州大都督府長史。李勣在并州共十六年，人們皆稱其稱職。太宗對近臣稱贊他說:“隋煬帝不能精選賢臣良將安撫邊境，只知道修筑長城以防備突厥的侵擾，頭腦昏惑，竟至于此!我現(xiàn)在委任李勣鎮(zhèn)守并州，遂使突厥畏懼他的威勢而遠遠逃遁，邊境得保安寧，這豈不遠遠勝過修筑長城嗎?”

貞觀十五年(641年)，太宗征召李勣，拜為兵部尚書。李勣尚未赴京城，適逢北方部落薛延陀派人率騎兵八萬人南侵突厥可汗李思摩部落。太宗命李勣為朔州行軍總管，大破敵人。當時李勣突然生病，依照醫(yī)生的處方，把胡須燒成灰配藥可以治療他的病。太宗就把自己的胡須全都剪下來，為李勣配藥。李勣深受感動，叩頭流血。太宗說:“你也是為國家的前途著想，不必煩勞你深表謝意。”

貞觀十七年(643年)，高宗被立為皇太子，太宗調(diào)李勣為太子詹事兼左衛(wèi)率，同中書門下三品。太宗對李勣說:“我兒新登儲位，你原是他部下的長史，現(xiàn)在把太子宮的事委托給你，所以才這樣任命。委屈了你的官階、資歷，請你不要見怪?！碧谶€曾在一次宴會上對李勣說:“我將要把太子托付給朝廷重臣，思來想去，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了。你過去不肯遺棄李密，現(xiàn)在豈能辜負我的重托啊!”李勣泣不成聲地表達心愿，并咬破手指發(fā)誓，一定竭忠盡智輔佐太子。過了一會兒，李勣沉醉不醒，太宗就脫下自己的御衣，給李勣蓋上。

貞觀二十三年(649年)，太宗臥病在床，對高宗說:“你對李勣沒有恩惠，他是個可靠的人，為了讓你結(jié)恩于他，我現(xiàn)在要責罰他離開京城。我死后，你要把他再召回來，授給他仆射的官職。他蒙受了你的恩惠，必定會為你盡忠竭力?！庇谑翘谡娴膶⒗顒挢煶鼍┏?，任疊州都督。高宗即位，當月即召李勣拜洛州刺史，不久，加開府儀同三司，令同中書、門下，參與掌管機密大事。當年，冊拜李勣為尚書左仆射，完全如太宗臨終安排的一樣。

李勣是中國歷史上傳奇般的智謀人物，以他的才智，他是不會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但明知被利用而又心甘情愿，這既是慈忍之道的高明之處，也是人性的弱點之一。

再說“忍”。與慈相關(guān)的就是忍。在這里，忍，指的不是殘忍，而是忍耐。這絕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忍耐，它是人在處于劣勢或不得意時為了將來的發(fā)展而采取的一種策略;這又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策略，而是在洞察了一切世事變化的規(guī)律以后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的一種情志。這種忍不僅包括忍受逆境、苦難和屈辱，還包括“樂之忍”、“富之忍”、“權(quán)之忍”、“安之忍”、“快之忍”等等。總之，它是一種修養(yǎng)之忍，是一種趨吉避兇的深刻智謀，是圓融無害、圓融無礙的處世智慧。

大家都知道，在三國時期的三個開國君主中，劉備是最不容易的，他以一個織席販履之徒最終成為蜀國的開國君主，其間經(jīng)歷的磨難是可想而知的。劉備之所以最后取得了成功，最重要的策略便是忍。俗話說，劉備的天下是哭出來的，由此也可見劉備忍術(shù)之深。他自己也說過:“操以急，吾以緩;操以譎，吾以仁;操以刑，吾以德?！逼鋵崳皇莿洳辉敢鈱嵭胁懿俚牟呗?，在很大程度上是他沒有曹操那樣的條件。

劉備所忍、所哭之處甚多，下面僅舉一例。

東漢興平元年(194年)，益州牧劉焉重病去世，朝廷下詔書，任命劉璋為益州牧。劉璋性格軟弱，沒有主見。駐守在川西地區(qū)的張魯不肯順從劉璋，劉璋就殺了張魯?shù)哪赣H和弟弟，從此與張魯結(jié)下仇恨。劉璋幾次派人攻打張魯，都被打敗，而其軍隊內(nèi)部又發(fā)生兵變，時局很難維持。當時曹操正征伐荊州，平定漢中，劉璋就想借助曹操的力量討伐張魯。

一天，劉璋得到消息，說張魯領(lǐng)兵準備奪取西川，心中十分憂慮，于是召集眾謀臣商量對策。忽然有一人自薦說:“主公放心，我有辦法去求見曹操，請曹操出兵對付張魯，定叫張魯不敢正眼來看西川?！闭f話的人原來是益州別駕張松。于是劉璋派張松為大使，帶上金銀珠寶、錦緞絲綢等貢物，去覲見曹操。張松別有打算，就私下又畫了一張西川地理圖，藏在身上，帶著隨從趕赴許都。

張松到許都后，每天都到相府求見曹操，但直到第三天才被召見。到了堂上，張松拜見曹操。曹操問:“劉璋為何好幾年不來進貢?”張松說:“路途艱險，賊寇猖狂，無法前來。”曹操訓斥說:“我已掃清中原，還有什么盜賊?”張松說:“還有孫權(quán)、張魯、劉備，每人都帶兵十多萬人，怎么能說已太平了呢?”曹操聽到張松沖撞的話語，很是生氣，一揮衣袖起身就進了后堂。左右的人責備張松說:“你是使者，語言不恭，惹丞相生氣，幸虧丞相看你遠道而來，不加罪于你。還不趕快回去!”

張松正要走，后堂出來一人傳曹操的話，讓張松第二天去西校場點軍，見識見識曹兵的軍容風貌。第二天，張松來到西教場。曹操點雄兵五萬，布置在校場中。果然衣袍斑斕，盔甲閃光，旌旗飄揚。過了一會兒，曹操指著四面八方的隊伍問張松:“你們西川有這樣的軍隊嗎?”張松說:“我蜀軍中沒有這樣的兵和武器，但講究仁義道德?！辈懿僖宦牼妥兞四樕?“我視天下無能的人如同草芥一樣，我的軍隊，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你懂嗎?”張松用輕蔑的口氣回答說:“我一向知道丞相的軍隊所到之處，攻必克，戰(zhàn)必勝。過去你們在赤壁遇到周郎，華容道與關(guān)羽相逢，在潼關(guān)割須丟袍，渭水奪船避箭……這都是無敵于天下啊!”

曹操聽了大怒，命令手下把張松打了出去。張松回到旅館，當晚就收拾行裝準備回西川。一路上張松想:我本來想把西川州郡獻給曹操，誰料想他如此藐視我。來時我向劉璋夸過口，現(xiàn)在一事無成，回去豈不被人笑話。聽說荊州劉備待人仁義，不如去那里看看這人會怎樣待我。于是朝荊州方向走去。

張松風塵仆仆，一路不停來到郢州地界邊，正趕上趙云前來迎接。趙云將張松領(lǐng)到事先安排好的客店，酒筵招待，當晚安排他住下。張松暗自歡喜:“人們都說劉備寬厚仁義，果然不假，我這趟也許不會白來!”

第二天早上，趙云陪同張松繼續(xù)前進，上馬行進剛有四五里路程，前方又來了一隊人馬。原來是劉備帶著諸葛亮等親自前來迎接張松，這使張松受寵若驚。劉備遠遠地就下馬等候，張松急忙下馬拜見。劉備說:“久聞大名，無法相見。聽說您路過我處，如不嫌棄，請到荊州暫歇，敘敘仰慕之情。”

張松聽了這番話，非常高興，就隨劉備進了荊州。劉備設(shè)宴招待張松，宴席間張松問:“皇叔占守荊州，還有幾個郡?”諸葛亮說:“荊州也是借東吳的，以往人家催討歸還，只因現(xiàn)在我主公已是東吳女婿，所以才在此安身。”張松說:“東吳占據(jù)六郡八十一州，國富民強，難道還不知足嗎?”劉備說:“我才疏力薄，豈敢奢望。”張松說:“您是漢室宗族，仁義四海皆知，別說占據(jù)州郡，即便代替皇帝治國也非過分?！眲湔f:“您太過獎了，我怎么敢當啊!”宴席間談話氣氛熱鬧，各抒己見。但劉備卻一直不提西川的事情。就這樣一連留張松住了三天，每天宴請一番，也并無人提西川的問題。

三天之后，張松準備起程回蜀，向劉備告辭。劉備在十里長亭又設(shè)宴送行，他舉起酒杯敬張松，說道:“承蒙您不把我看做外人，暢談了三天。今天離別，不知什么時候能再聽到您的教誨啊!”說罷，潸然淚下。張松感動萬分，對劉備說:“您如此寬宏仁義，我本來有一個想法，是準備獻給曹操的，但他倨傲無禮，我才沒有獻出。您如此以德待人，鄙人也應(yīng)該知恩圖報。我看荊州，東面有孫權(quán)，北面有曹操，不是久居之地啊!”劉備說:“我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是沒有別的安身之處啊!”張松說:“益州是個險要的地方，土地遼闊，國富民強，這里的智謀之士很早就仰慕皇叔的為人。假若您帶領(lǐng)荊州軍民，長驅(qū)直入西川，那么您就可以大業(yè)告成、重興漢室了?！?/p>

劉備當然要謙讓一番，他說:“我怎么敢這么做呢?劉璋也是帝王宗室，給予蜀地的恩惠已經(jīng)很久了。別人怎么可能動搖他呢?”張松說:“劉璋雖擁有益州這方土地，但他稟性懦弱，不能任人唯賢，加上張魯在北面時刻夢想侵犯，所以益州人心離散，盼望能有開明的主公。明公可先取西川作為基地，然后北伐漢中，收復中原，重振天朝，青史留名，這是天大的功績啊!如果您果真有意奪取西川，我張松愿盡犬馬之勞，不知您的意下如何?”

劉備知道謙讓得還是不夠，就說:“我感謝您對我的厚愛。但劉璋與我同一宗室，假若攻打他，恐怕天下人都要唾罵我啊!”張松說:“大丈夫在世，應(yīng)首先考慮建功立業(yè)之大事，你若不取，必為他人所奪，后悔就晚了?！眲湔f:“我聽說蜀道艱險，車不易過，馬不易行，雖想奪取，卻沒有良策啊!”張松從袖中取出地圖，遞給劉備說:“我感謝明公對我的盛情，決定獻上此圖。只要看這圖，便知道蜀地的道路了?！眲浜椭T葛亮展開地圖粗略一看，上面詳細寫著行程路線，標明險要的山川峽谷，還有重要官府、倉庫錢糧，全都寫得清楚明白。劉備見時機已到，不能再謙讓了，就連連作揖說:“青山綠水，長存不老。來日事成，定將厚報?！?/p>

劉備按照張松提供的情況和內(nèi)應(yīng)，順利地占據(jù)了益州，從此才算真正地站穩(wěn)了腳跟。劉備建國稱帝，皆由此而來了?？v觀劉備對待張松的態(tài)度，可謂是一個邏輯嚴密的行動過程，謀劃在先，忍發(fā)有時。張松雖是一代才子，為劉備所用，也就勢在必然了。

忍之道可以使人立國，其為用亦大矣。

其實，忍是成功者必備的素質(zhì)。西漢的開國皇帝劉邦與他的臣下所發(fā)生的一些事也很能說明這個問題。政治斗爭、軍事斗爭乃至爭權(quán)奪利的斗爭極其復雜，有時瞬息萬變，忍受暫時的屈辱，磨煉自己的意志，尋找合適的機會，也就成了一個成功者所必不可少的心理素質(zhì)，所謂“尺蠖之曲，以求伸也;龍蛇之蟄，以求存也”，正是這個意思。其實，這只是一個較低的境界，較高的境界是有意識地主動消隱一個階段，借這一階段來了解各方面的情況，消除各方面的隱患，忍中求進，才是真正的大忍。

中國有句俗話，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意思是說人在權(quán)勢、機會不如別人的時候，不能不低頭退讓，但對于這種情況，不同的人會采取不同的態(tài)度。有志進取者，將此當做磨煉自己的機會，借此取得休養(yǎng)生息的時間，以圖將來東山再起，而絕不一味地消極乃至消沉;那些經(jīng)不起困難和挫折的人，往往將此看做是事業(yè)的盡頭，或是畏縮不前，不愿想法克服目前的障礙，只是一味地怨天尤人，聽天由命。

最后說“變”。這個道理倒是十分簡單了，慈與忍其實都是手段，而變才是目的。只有通過變，才能把以前的慈與忍所付出的代價加倍地補償回來，從而實現(xiàn)自己的功利目的。

中國的春秋戰(zhàn)國時期是一個極有意思的時代，那時候，諸侯紛爭，天下大亂，各色人等紛紛登臺亮相，現(xiàn)其本色。在這魚龍混雜、泥沙俱下的時代，既可沙里淘金，又會沉渣泛起。我們可以從這一時期發(fā)生的許多事件中看出一些道理來。

例如，當時的楚國很強大，它總是想向北方發(fā)展，稱霸中原，于是就集中兵力攻打中原的戰(zhàn)略要地鄭國;而鄭國呢，為了自保，也已同西北方向的大國晉國結(jié)盟，以便獲得晉國的軍事支援。

楚國的軍隊忽然來攻鄭國，兵勢浩大，可晉國路途遙遠，援兵一時無法趕到。是固守待援，還是與楚結(jié)盟?其實，形勢很明朗，如果固守，只會被楚國滅掉。鄭國的大夫子駟打算同楚國講和，子孔、子嶠表示反對:“我們和晉國剛剛歃血盟誓，能隨便改變誓言嗎?”子駟和子展說:“我們的盟誓本來就說‘唯有跟從強大的國家’，現(xiàn)在楚軍來了，而晉國又不救援我們，那么，楚國就是強大的國家了。況且在要挾之下舉行的盟誓，本來就沒有什么誠意，即使違背了，神靈也不會怪罪的?！庇谑?，鄭國和楚國結(jié)盟，楚國的公子罷戎進入鄭國的都城，與鄭國一起在中分盟誓。

子駟的一番話，可謂妙矣。鄭國與楚結(jié)盟，本來是背信棄義之舉，但在子駟的辯論下，反成了正義的行動，是天人共助的正義行為。子駟不僅是一個通權(quán)達變的代表，還是一位才華卓越的舌辯家。

其實，就是講究仁、義、禮、智、信的孔子，也是同意這種“變”的。一次，他剛同別人結(jié)盟，出門后就違背了盟約，他的學生問道:“您剛剛與人訂立了盟約，馬上就違背了，恐怕不太好吧!”孔子說:“在被迫的情況下訂立的盟約，連神鬼都不相信，何況人呢?”

其實，即使奉行皇命也要通權(quán)達變的，有時候確實要反其道而行之，要先忍后變，否則連性命也保不住，下面的例子很能說明問題。

劉邦在平定英布的叛亂中身受箭傷，又加上年老生病，回到長安就一病不起。這時，北方的燕王盧綰又反叛，劉邦聞訊，便讓樊噲掛相印領(lǐng)兵出征。樊噲離開長安后，與樊噲素有嫌隙的人就乘機說他的壞話，劉邦此時疑心正重，就聽信了這些話，命令陳平用驛車把周勃送到樊噲軍中，前去接替樊噲的主將職務(wù)，陳平則取回樊噲的首級。兩人接受了命令，便飛馳而去。

在路上，兩人商議說:“樊噲是皇上的老部下，戰(zhàn)功赫赫，關(guān)系眾多，又是呂后的妹妹呂須的丈夫，皇上對他素來倚重。這次皇上生病，容易動怒，聽信了別人的讒言，這才要殺他，將來皇上一后悔，恐怕要拿我們出氣，即使皇上不怪我們，呂后也會怪我們。我們不能親手殺他，寧愿把他裝在囚車里，送回長安，讓皇上親自處置他?！倍擞嬜h一定，就把樊噲召來，裝進了囚車，由陳平負責押回。

在回長安的途中，陳平就聽說劉邦死了，他擔心呂后惱怒這件事，就先乘車趕回，向呂后匯報這件事。呂后知道樊噲未死，也就放下了心，沒有責怪陳平。等樊噲押解到以后，呂后馬上釋放了他，并恢復了他的官職和封邑。

如果還要再問在傳統(tǒng)的封建官場上有什么制勝法寶的話，那就還是這三個字:慈(收服人心)、忍(等待、爭取時機)、變(采取主動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