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真實的重慶黑社會

近期重慶掀起了一股“打黑風暴”，警方摧毀了14個主要黑社會組織，抓捕黑惡成員1544人，其中黎強、陳明亮、龔剛模都是億萬富翁，黎強曾是重慶市人大代表，陳明亮曾是渝中區(qū)人大代表。這些黑惡勢力是怎么形成的?或者我們可以將視野放得更遠一些，在歷史上，重慶有黑惡勢力嗎?

翻開歷史的記載，我們驚訝地發(fā)現(xiàn)，200多年前的清朝雍正時期，重慶黑惡勢力已經(jīng)不容輕視。他們有嚴密的組織、神秘的儀式、嚴格的戒約，他們販賣私鹽、走私鴉片、占碼頭、搶劫勒索。

(一)啯嚕(雍正末、乾隆初)

四川的啯嚕，是以結(jié)拜弟兄方式結(jié)成的武裝集團。早在雍正末、乾隆初，四川已有啯?；顒拥挠涊d。乾隆中葉以后，隨著各省流民大量入川，使四川的啯嚕再次活躍起來。乾隆后半期的啯嚕，以外省游民及四川本省下層窮苦人民為主。乾隆四十六年以后，啯嚕的活動進入高潮。

當時啯嚕已經(jīng)有了一定的組織形式，不似從前大多三五成群，忽聚忽散。其首領稱為“棚頭”，率眾活動。啯嚕發(fā)展組織，同其他秘密會黨相同，也采取結(jié)拜弟兄的方式。結(jié)拜時，要求把發(fā)辮割下，燒化溶入酒中共飲盟誓。

乾隆后半期，四川的啯嚕分為兩支:一支主要活動于川東北老林地區(qū)，一支活動在川江上游沿岸的重慶、夔州一帶。

川東北老林地區(qū)的啯嚕，主要在老林地區(qū)從事?lián)尳倩顒?。其成員中，有些人是自愿參加的，有些人被啯嚕首領認為義子而加入啯嚕，有些人則出于被迫。凡“強拉入伙”者，皆被首領“視同奴仆”。

啯嚕的另一支在川江重慶至夔州一段及其沿岸地區(qū)活動，以數(shù)人或數(shù)十人為一伙。大多以年長者為首，故稱其首領為“長年兒”或“老大”。啯嚕組織內(nèi)部的日常事務，如分給飯食、角錢、贓物等，皆由“長年兒”或“老大”負責。有的雖然由“強梁”者為首，并非年長者，但仍稱為“長年兒”，或稱為“棚頭”。

啯嚕內(nèi)部分為“紅線”與“黑線”。凡白日行竊者，稱為“紅線”;黑夜行竊者，則稱為“黑線”。啯嚕的團伙姓名、排行，皆經(jīng)常變化，連籍貫也各不固定。且一人數(shù)名，皆非真實姓名，這主要為了對付官府之搜捕。被捕者于審訊時，皆另捏姓名，使官員難辨真?zhèn)巍?/p>

這一支啯嚕中，許多成員皆來自川江木帆船上之水手。他們加入啯嚕，從事?lián)尳伲蠖酁樯钏?。水手們的勞動十分艱苦，生活也極貧困。

從啯嚕的組織和活動情況來看，它是由下層窮苦人民，主要是流入四川的外省游民及本省窮苦無靠之人和川江上失業(yè)水手、纖夫所組成。其特點是擁有武裝，是一種以搶劫為生的武裝團伙。

乾隆后半期，特別是乾隆四十六年以后，啯嚕更為活躍。

(二)哥老會(道光、咸豐年間)

哥老會的起源

哥老會的起源問題至今仍是一個難解之謎。目前學術(shù)界對哥老會起源的結(jié)論，大體上有兩種說法，即:“鄭成功創(chuàng)立說”和“啯嚕演化說”。在此筆者簡單說一下后者。

當川江上的窮苦水手、纖夫加入啯嚕以后，由于受到當局的查拿，他們便沿川江順流而下，來到湖北、湖南、貴州、江西等省。

由于與沿途各地秘密結(jié)社組織的接觸，逐漸從移民的武裝集團向秘密會黨轉(zhuǎn)化，而逐漸發(fā)展為哥老會，在四川又稱為“袍哥”，在長江中下游則稱為“紅幫”。

哥老會的名稱何時出現(xiàn)?尚未發(fā)現(xiàn)可靠的歷史記載，現(xiàn)在只知道在咸豐三年(1853年)曾國藩創(chuàng)辦湘軍以前，尚未看到有關(guān)哥老會的記載。

從咸豐八年(1858年)曾國藩草擬的湘軍營規(guī)中可知，在湘軍創(chuàng)立后不久，就出現(xiàn)了哥老會的名稱。

左宗棠在招募、訓練楚軍時也在《行軍五禁》中規(guī)定:“嚴禁軍營結(jié)拜哥老會。”

當然，哥老會作為一個秘密組織，在被發(fā)現(xiàn)之前，肯定已經(jīng)存在，所以其形成的時間，當比咸豐八年更早。從哥老會內(nèi)部秘籍《海底》的內(nèi)容判斷，大約在道光末年，哥老會已經(jīng)初步形成。

哥老會的儀式(開山堂與開香堂)

哥老會為了顯示其組織的權(quán)威性和神秘性，規(guī)定了許多復雜的儀式，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開山堂與開香堂。

開山堂。幫會內(nèi)部人稱:開山堂是根據(jù)《海底》而來，其意思是“占山落草”、“插旗造反”，仿效梁山泊聚義。

開山立堂是哥老會新組織——山堂成立的標志，也是哥老會內(nèi)最隆重的儀式，其程序在不同時間、地點也有所差異。

“開香堂”就是為新加入者舉行的入會儀式。要求加入哥老會者，必須經(jīng)過“引、保、承、恩”四道手續(xù)，手續(xù)齊備，才可舉行開香堂的儀式?！耙笔且?，就是入幫的介紹人?！氨！笔潜Ｅe，“承”是承擔，由三牌當家擔任，“恩”是恩準，由執(zhí)事大爺決定。故引、保、承、恩又稱“四大盟兄”。

哥老會的幫規(guī)、戒約與聯(lián)絡方式

根據(jù)記載，四川哥老會的對內(nèi)規(guī)制有十條三要及十款十要:

十條

第一父母要盡孝，尊敬長上第二條，

第三莫以大欺小，兄寬弟忍第四條，

第五鄉(xiāng)鄰要和好，敬讓謙恭第六條，

第七常把忠誠抱，行仁尚義第八條，

第九上下宜分曉，謹言慎行第十條，

三要

若逢弟媳和兄嫂，俯首潛心莫亂瞧。

一見婦女休調(diào)笑，猶如姊妹是同胞。

寡婦尼姑最緊要，宣淫好色要挨刀。

十款

一不許前后把衣扎，二不許帽子戴歪斜，

三不許蹺腳把腿掛，四不許口內(nèi)亂開花，

五不許當堂把架打，六不許估扯與胡拉，

七不許談言無上下，八不許吵鬧肆喧嘩，

九不許裁瓜或逗壩，十不許滅股并卞娃。

十要

一要孝悌和忠信，二要久遠講交情，

三要禮義為根本，四要廉心且實行，

五要謙和與誠信，六要仁愛并和平，

七要處世多端正，八要品節(jié)允詳明，

九要視財如土糞，十要作事秉良心。

哥老會對違犯幫規(guī)成員的處罰主要有五種:(1)打紅棍，即打法棍;(2)黜名，將犯規(guī)者開除;(3)三刀六眼，即幫內(nèi)人士所說的“三刀六個眼，自己找點點”，由紅旗大管事在犯者的心、腹、小腹各刺一刀，必須刺透;(4)挖坑自跳，即活埋;(5)釘活門神，即用六顆釘子將違法者釘在門板上。

聯(lián)絡方式:哥老會為了進行各種活動，諸如闖江湖跑碼頭、走私販毒、販賣私鹽、或者逃避官府的追捕，都需要得到各地哥老會堂口的幫助?？墒牵鞯馗缋蠒牡苄直舜瞬⒉灰欢ㄊ熳R，甚至從未謀面，這就需要通過隱語、暗號，也就是特殊的語言、動作互相識別，相互聯(lián)絡。

為此，哥老會成員間都必須將會內(nèi)的隱語、切口、手勢、茶陣等背得滾瓜爛熟，以便交流時能夠運用自如，這樣，即使身無分文也可走遍天下，到處有會內(nèi)人員接應供食，臨走時贈送到下一站的盤纏，幫助解決疑難，甚至賣命報仇。反之，如切口不熟，手勢不符，就會被看作是“空子”，不但得不到幫助，反而會有殺身之禍。

對于哥老會成員來說，最重要的暗號是要記住本山堂的四柱——“山、堂、香、水”的名稱，和四大盟兄——“恩、承、保、引”四位大哥的姓名，這樣才可遍行天下，到處有哥老會兄弟的接待和照應。四柱名稱和四大盟兄的姓名，必須絕對保密，不可對會外之人泄露，上不傳父母，下不傳兄弟和妻子兒女。

暗號:哥老會用動作或器物來進行交流，如扎袖管、戴帽子的姿勢，放筷子、煙槍的位置，放茶壺的地方，拿茶杯的手勢，接遞煙茶的姿勢派頭等，皆用來表達一定的含義。

如哥老會成員在廟里看戲或在茶館酒肆遭人欺侮，即可將手舉起來，做一個暗號(將大拇指與食指靠攏，做成一個圈子，中指、無名指和小指三個指頭伸直，表示是在圈子里的意思。三個伸直的指頭就是象征“桃園三結(jié)義”，要像劉備、關(guān)羽、張飛那樣的講義氣)。如此，將做暗號的手在空中搖晃，在幫弟兄知道是幫內(nèi)弟兄，就會一擁而上，幫助打架。

哥老會的對內(nèi)、對外活動

對內(nèi)活動

哥老會對內(nèi)的活動，主要是在成員間互濟互助和自衛(wèi)抗暴，這乃是一切幫會賴以存在的必要條件。

幫會講“義氣”，說到底就是為了彼此遇事互相幫助和照應，使會內(nèi)弟兄的利益得到保護。所以，會內(nèi)弟兄遇到經(jīng)濟上的困難，就要通過邀會集資的辦法予以幫助，使之渡過難關(guān)，給沒有職業(yè)者介紹工作。許多人在本地難以存活，便外出“跑碼頭”，通過各地哥老會山堂的幫助，找到新的生活出路。幫助會內(nèi)弟兄辦理紅白喜事，也是哥老會內(nèi)部的重要活動。

貧窮的哥弟死了老人，首先向本堂口的執(zhí)事大、三、五爺磕頭拜孝，說明衣、衾、槨等無錢辦理，請求幫忙解決。公口的舵把子便通知管事老五，托人情，找兄弟湊錢，并招呼哥弟們送情幫忙，不吃酒飯。有的還幫助制備若干套孝衣，由會內(nèi)弟兄穿著送葬，顯得風光氣派。

哥老會組織因為在本地的親朋故舊甚多，一般不在本地干壞事，而且為了得到本地人們的稱頌，甚至往往還在本地舉辦一些慈善事業(yè)。

在哥老會內(nèi)部，山堂也往往起到調(diào)解內(nèi)部糾紛、協(xié)調(diào)各種關(guān)系的作用。如果遇到會內(nèi)人與人之間，鄰里與鄰里之間發(fā)生口角與糾紛，便可以請山堂的大爺出面調(diào)解。

對外活動

哥老會的對外活動，基本上屬于反社會活動。作為一個封建性的會黨，隨著組織的擴大，人員的增加，需要有源源不斷的財源來維持其存在與發(fā)展。而僅僅靠一般性搶劫、勒贖等活動，是難以為繼的。所以各山堂便進行各種集體的違法活動，借以謀取暴利。這類活動主要有以下方面。

(1)販賣私鹽

清代的鹽稅一直是中央政府財政收入的重要項目。所謂鹽引便是由官府頒發(fā)的專賣許可證，鹽商在得到鹽引后，便可以對鹽進行壟斷，從中獲取高額利潤，而官府則通過支持鹽商的壟斷地位而取得鹽稅。所以，朝廷一再重申“鹽課錢糧，關(guān)系軍國急需”。鹽商們在封建政權(quán)的保護、支持下，大多暴富。

(2)走私鴉片

鴉片戰(zhàn)爭后，中國的大門被列強打開后，鴉片大量輸入。青幫、哥老會(紅幫)、天地會等會黨，無不染指其事。四川的瀘州乃是滇黔鴉片走私的孔道，外地煙販來到瀘州，通過哥老會組織把鴉片買好，由瀘州的舵把子招呼，由會內(nèi)弟兄以武力護送出境。

(3)占碼頭

每一城鎮(zhèn)往往不止一個哥老會的山堂、碼頭，而且除哥老會外，還有青幫、天地會等會黨組織。因此，在不同的會黨系統(tǒng)，或者同一會黨內(nèi)部不同的山頭之間，均劃分有一定的勢力范圍，彼此各不相犯。在其勢力范圍之內(nèi)的各種不法活動場所，如賭場、妓院、煙館等，或者由某一會黨經(jīng)營，或者向某一會黨繳納保護費。

(4)搶劫勒索

這是會黨的一項經(jīng)常性活動，哥老會自不例外。在四川的哥老會分為清水袍哥和渾水袍哥，前者一般都有固定職業(yè)和收入，后者便是專門從事?lián)尳倮账骰顒拥耐练私M織。

(5)小規(guī)模造反活動

哥老會在各地常常舉行零星的小規(guī)模的造反活動。光緒末年，四川閬中人劉天貴早年加入哥老會，于光緒二十二年來到陜西，自稱手下有千余人，曾得有天書，并說:“世界不好，不如造反，圖個出身?！?/p>

(6)其他不法活動

哥老會吸收的成員大多是三教九流的人物，他們除了進行上述各種不法活動外，還從事各種詐騙或迷信活動。四川哥老會，據(jù)披露有以下一些:

驚們:包括各種迷信活動，如算命、占卦、堪輿、相面、跳端公、配像、招魂、收妖及女巫、用鸚哥啄字條、用符水治病、挑牙蟲、圓夢、桃木辟邪等。

培們:即設攤賣補養(yǎng)藥者。又分為“文四平”，即設攤賣丸散膏丹者;“武四平”，即擺弄刀、叉、棍、棒等各種兵器，借以賣跌打藥者。

飄門:即江湖所稱“飄葉子”，有的在紙上書寫各種字謎，在茶館酒肆用來向客人索要金錢。或以字畫上落客人的姓名，向之索錢。

猜門:即各種賭博行當，如門寶、擺寶、詩謎、花寶、估標等，即設一謎局讓眾人猜，猜中者給以小利，猜不中則全注皆傾。

風門:就是利用年輕有姿色的女子先勾引一好色之男子，與之同居，然后再令男子充當富商，在誤飲毒酒后，故意向另一富商尋釁斗毆而受傷致死，然后借尸詐財。

火門:即利用一些人貪財好色的心理，假稱利用鉛錫等物可煉金銀，引誘富有的貪財者上鉤，然后再利用女色進行詐騙。

晚清哥老會雖然也參加過一些反抗國內(nèi)封建統(tǒng)治和外國侵略者的斗爭，但是，由于嚴重的小團體主義和濃厚的封建迷信色彩，作為一個落后的秘密結(jié)社，在晚清巨大的社會變革中，逐漸蛻變?yōu)檐婇y官僚的工具或黑社會組織。

(摘自:《中國地下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