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ＯＶＥＲ為例談學習詞典中的隱喻表征

【摘 要】隱喻是人類普遍存在的一種思維方式，更是詞義流變產(chǎn)生的一個重要因素;詞義的演變過程本質(zhì)上就是人類認知的一個隱喻化過程。本文通過回顧OVER在傳統(tǒng)詞典中義項排列上存在的缺陷，指出現(xiàn)代學習型詞典應(yīng)該樹立隱喻機制下的多義詞義項排列理念，以揭示多義詞義項之間的聯(lián)系;并試圖在詞典中對隱喻信息進行表征，以便學習者從整體上更好地把握和使用多義詞。

【關(guān)鍵詞】OVER 隱喻 義項排列 隱喻表征

【中圖分類號】G64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9682(2009)07-0115-03

【Abstract】Metaphor， which is a universal thinking mode for human beings， has long functioned as an important factor of lexical meaning change， which is by nature a metaphorized process based on cognition. This paper， starts with reviewing OVER in traditional dictionaries， finds that there exist many deficiencies in terms of item arrangement within an entry. Accordingly， modern dictionaries for learners should develop new ideas of item arrangement and definition for polysemous words under the metaphorical mechanism， revealing inter-linkages of polysemy; moreover， we try to present metaphorical information in dictionary to facilitate learners to grasp a better understanding and use of polysemy.

【Key words】OVER Metaphor Item arrangement Metaphorical presentation

一、引 言

在過去30年里，認知科學家發(fā)現(xiàn)了隱喻的本質(zhì)及其重要性，隱喻不僅是語言現(xiàn)象，也是人類認識世界的重要途徑。語言就其本質(zhì)而言是隱喻性的，隱喻在意義建構(gòu)和演化過程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盡管在過去幾十年里，隱喻研究引起了各領(lǐng)域?qū)W者的關(guān)注，但將隱喻運用到詞典編纂的實踐并解決一些遺留問題的具體研究還處在探索之中。

毫無疑問，自然語言中大多數(shù)詞都是多義詞。多義詞的定義是，一個詞語有著兩個或兩個以上的意義，且各意義之間存在著內(nèi)在聯(lián)系。詞典對多義詞也進行了說明，即一個詞條后有一系列不同的語義解釋，但一詞多義及其內(nèi)在聯(lián)系表面上難以辨認，給學習者帶來了一定的理解和記憶負擔。

認知語言學研究表明，作為人類普遍存在的一種思維方式，隱喻認知為一詞多義現(xiàn)象的產(chǎn)生提供了理據(jù)。一個詞多種詞義的出現(xiàn)并不是任意的，而是有理據(jù)的。Ungerer和Schmid(1996)指出，多義現(xiàn)象是通過人類的認知手段由一個詞的中心意義或基本意義向其他意義延伸的過程，是人類認知范疇和概念化的結(jié)果。在由一個詞表達的以相互關(guān)聯(lián)范疇組成的復雜網(wǎng)絡(luò)建構(gòu)中，隱喻和轉(zhuǎn)喻起到了關(guān)鍵作用。[1]因此詞典編纂應(yīng)該體現(xiàn)多義詞的語義網(wǎng)絡(luò)，使詞義的分解和表征更接近人類言語行為的心理表象，以便更有效地觸發(fā)語言學習者對詞匯概念的認知圖式，從而更好地理解、記憶并使用多義詞。

國內(nèi)學者對詞典編纂中如何解決這些問題的研究日趨關(guān)注(如章宜華 2005;陳玉珍 2006);但就筆者所知，目前國內(nèi)對詞典編纂中具體的詞語隱喻表征的研究較少。本文擬以O(shè)VER的義項排列和隱喻表征為例，在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礎(chǔ)上，探討隱喻理論在學習型詞典編纂中的應(yīng)用，以幫助英語學習者解讀和記憶詞匯信息，提高詞匯習得效率。為此本文擬論述以下幾點:①傳統(tǒng)詞典中多義詞義項排列的缺陷;②隱喻和詞典;③以O(shè)VER為例，討論隱喻理論在詞典中的具體應(yīng)用。

二、傳統(tǒng)詞典多義詞義項劃分、排列現(xiàn)狀及存在的問題

客觀語義學認為，詞的意義是精確的、固定的、離散的;多義詞的詞義是獨立表征的。因此在對多義詞的語義描述上，把每個語義單位看作獨立的個體來處理，各義項之間界線分明，強調(diào)的是其間的區(qū)別而不是聯(lián)系。在多義詞的義項排列上，通常是歷史順序、使用頻率順序、邏輯順序。[2]

譬如在Oxford Advanced Learner’s English-Chinese Dictionary (Fourth edition)中，OVER條的義項次序為:(1)(not replaceable by above in this sense)resting on the surface of and partly or completely covering(somebody/something)(2)in or to a position higher than but not touching (somebody / something)(3)①from one side of(something)to the other; across②on the far or opposite side of(something)③so as to cross(something)and be on the other side…

在Merriam-Webster’s Collegiate Dictionary and Longman Dictionary of Contemporary English(Tenth edition)中OVER條的義項次序為:(1)indicate motion or situation in a position higher than or above another(2)①indicate the possession of authority， power.②indicate superiority， advantage， or preference.(3)more than…

而在Cambridge Dictionary of American English中OVER條的義項次序為:(1)in， to， on or at a position above or higher than something else， sometimes so that one thing covers the other; above (2)across from one side to the other， esp. by going up and then down(3)more than…

通過上面三個詞典對OVER信息的描述，我們可以看出:OVER在詞典中的義項劃分和排列的主要依據(jù)是基于語料庫的詞頻統(tǒng)計，并按語詞的配價形式、聚合關(guān)系和語用關(guān)系分類組織的。而OVER的第一義項，三個詞典各不相同。究竟哪一個定義更為合理?學習者如何把握各個義項?這三個詞典幾乎都隱藏了核心意義的重要信息，在義項排列方面看不出各義項之間的內(nèi)在聯(lián)系，詞義的隱喻化發(fā)展過程難以把握，這在一定程度上妨礙了學習者構(gòu)建系統(tǒng)的詞匯語義知識，不利于增強詞匯習得能力。

學習詞典除了考慮查檢的便利外，更應(yīng)該再現(xiàn)語義輻射網(wǎng)絡(luò)或擴展途徑，反映詞義演變的隱喻過程，以便于幫助學習者把握詞匯語義體系，促進學習者的自主學習能力。

三、隱喻是人類的基本認知方式之一

以Lakoff和Johnson為代表的當代認知語言學家認為:隱喻是人類思維的本質(zhì)特點之一;隱喻和轉(zhuǎn)喻不僅是傳統(tǒng)修飾學研究的語言問題，更主要的是人類普遍的認知方式;[3]是人們以一事物認識、理解、思考、表達另一事物的過程，是概念性的，是對“抽象范疇進行概念化有力的認知工具”。[1]隱喻包括一個源域、一個目標域以及從源域向目標域的映射。[4]隱喻可以使詞產(chǎn)生多義性，某種比喻方式長期運用，從而把臨時義固化在一個詞上，成為一項派生義，單義詞因此轉(zhuǎn)化成多義詞，這一過程是通過隱喻機制完成的。隱喻機制表明，語詞中看似獨立的意義(詞典中表現(xiàn)為各個看似獨立的義項)，其間存在著或多或少的聯(lián)系，處在同一連續(xù)體的不同點上，詞的意義是模糊的、流變的、非離散的;人們習得或使用語言并不是有意識地、分義項進行的。多義詞是圍繞核心詞義來表征的，即記憶中只存儲一個基本詞義，其他詞義是在具體的上下文中通過對這個基本詞義的在線擴展而得到的。[5]

隱喻理論中一個非常重要的概念是空間。Levinson(1992b)認為“空間思維幾乎影響了其他所有領(lǐng)域的思維方式”。[6]以空間為源域的隱喻稱為“空間隱喻”，是一種認知過程中不可或缺的意象圖式隱喻?？臻g域的意象圖式結(jié)構(gòu)被投射到非空間性的、抽象的目標域上，讓人類可以用空間性的概念來思考非空間性的認知域。

以O(shè)VER等為代表的空間介詞首先表達的是空間概念。人類思維源于人的生物本質(zhì)、軀體經(jīng)驗及生活環(huán)境的自然狀態(tài)，在空間隱喻的基礎(chǔ)上形成人類基本的意象圖式，經(jīng)過隱喻加工，物理空間概念被映射到其它抽象的概念結(jié)構(gòu)上，于是其它本無空間特點的概念被賦予一種空間結(jié)構(gòu)，因此介詞便獲得了可以用于認知域不同而又有聯(lián)系的義項。

Tyler和Evans(2001)針對OVER多義性研究，提出了原則性多義框架。他們認為，語義結(jié)構(gòu)反映概念結(jié)構(gòu)，概念結(jié)構(gòu)是由人的感官和神經(jīng)結(jié)構(gòu)決定的。每一個介詞都有一個稱作原型場景的主要意義成分，原型場景又同一組嚴格限制的認知原則相互作用，產(chǎn)生一組相互區(qū)別的附加意義，從而圍繞主要意義成分形成一個有理據(jù)的語義網(wǎng)絡(luò)。[7]

OVER表現(xiàn)的主要意像圖式是:動體(trajector)位于界標(landmark)上方。

[注1]這個圖式反映了動體軌跡(trajectory)的一個

點，是OVER的一個典型用法，是特定背景下突顯的一種常見的靜態(tài)圖式。[8]按照認知語法理論，我們可以根據(jù)OVER使用的具體場景，突顯不同的成分，對軌跡的突顯描述或突顯投射用圖式的形式加以說明，以解釋OVER核心義項之外的其他義項的產(chǎn)生。

揭示或激活隱喻過程有助于學習者對該語言的認知。對學習者而言，揭示語義的隱喻化過程，將二語習得者引入目的語的隱喻系統(tǒng)，使之具有與本族語者相類似的心理表征，可以有助于輕松、自然、全面地習得詞匯。因此，詞典應(yīng)該明示多義詞各個義項間的隱喻關(guān)系，或適當使用詞典插圖，并輔以相應(yīng)的注釋。特別是針對初學者，一幅圖勝過千言萬語，對學習者系統(tǒng)掌握詞匯知識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并且能使各個義項融會貫通，便于增強學習者的學習能力。

四、以O(shè)VER為例，討論隱喻理論在詞典中的具體應(yīng)用。

從隱喻理論的角度對詞典中OVER的編排進行調(diào)整，就是按照空間概念OVER的源域所投射的目標域，將OVER的義項以及相關(guān)條目重新排列組合。研究表明，除了表示“空間”本義外，空間隱喻OVER還投射到多個目標域，包括時間、數(shù)量、傾向、途徑等。在學習詞典中，OVER詞條的各個義項可以按本義以及隱喻義分列，并在相應(yīng)的義項集合之前添加引導語“表本義”、“表方位”、“表數(shù)量”、“表時間”、“表控制權(quán)”等，例如，我們可以在引導語“表方位”中列舉幾個義項，以利于學習者在幾個目標域相同的義項之間建立語義聯(lián)系。

學習者不但可以在同一引導詞之下的各義項間重構(gòu)語義聯(lián)系，而且可以利用“表本義”這一引導詞，把握OVER從本義到隱喻義的語義拓展途徑。把握這種語義上的聯(lián)系，無疑會有利于學習者習得該詞。

OVER[圖式中TR表示動體，LM為界標]

Core meaning 核心意義:

1.[表本義:在……的上方]

(1)In， to， on or at a position above or higher than something else， above 在……的上方

The plane is flying over the building.(動體:飛機，界標:建筑物)飛機在建筑物上方飛行。

2.[表方位]

(2)from side to side of， esp. by going up and then down again

從一邊到……的另一邊

The bridge over the river was built last year. 這座橋，橫跨在河上，是去年建造的。

(3)on the far side of 在那邊

He lives over the Pearl River.(動體:他，界標:珠江)他住在珠江對面。

(4)(隱喻義)度過

We are over the most difficult stage of the journey. 我們已度過旅程中最困難的階段。

(5)so as to cross something and be on the other side 越過(某

物)到另一邊

The cat jumped over the wall.(動體:貓，界標:墻)貓從墻上跳過。

(6)from one person to another 從一人到另一人

The teller handed the money over to the investigating officer.(動體:錢，界標:界標可以是一個點或有限的面，本句中動體“錢”由The teller轉(zhuǎn)移到the investigating officer上，實體的移動常常會導致位置轉(zhuǎn)移，故有“轉(zhuǎn)移”之意。)出納員把錢交給了調(diào)查官員。

(7)(隱喻義)(表示方式)以……的方式，通過……的途徑

Listen to a newscast over radio. 聽無線電新聞廣播。

(8)resting on top of 蒙在……上

The mother laid a blanket over the sleeping child. (動體:毛毯;界標:熟睡的孩子)媽媽把毛毯蓋在熟睡的嬰兒身上。

(9)(隱喻義)遍及all through or throughout

Show me over the house. 領(lǐng)我走遍這棟房子。

He traveled all over Europe. 他游遍了歐洲。

3.[表控制權(quán)]

(10)indicating control， command， authority， superiority控制、掌握

He ruled over a great empire.(動體:“他”處于界標上方，而“居上”則意味著控制權(quán)，動體便有了統(tǒng)治權(quán)，經(jīng)隱喻概念映射又獲得“支配、控制”之義。)他統(tǒng)治著一個大帝國。

(11)(隱喻義)[表示地位、職權(quán)、勢力等] 高于……， 在……之上

She has only director over her. 她的職位之上只有主任了。

4.[表傾向]

(12)like for something more than something else 偏愛

I like tea over coffee. 較咖啡而言，我更喜歡茶。

5.[表側(cè)重點]

(13)(隱喻義)concerning 有關(guān)、在……方面

The problem over his income tax has been solved.關(guān)于他的所得稅問題已經(jīng)解決了。

6.[表數(shù)量]

(14)more than(a specific time， amount .cost)多于，在……之上

Your article is over the page limit.(動體:“文章”映射為動體，“頁數(shù)”因為“文章”而成為界標，動體按一定的軌跡運行高過了界標，“高”則映射為“數(shù)量多”)你的文章超出了規(guī)定的頁數(shù)。

7.[表時間]

(15)during; through(a period of) 在……期間

Will you be at home over Christmas? 圣誕節(jié)期間你在家嗎?

以意象圖式的方法對詞匯的意義進行分析，我們可以清楚地梳理出多義詞義項形成的內(nèi)在機制，多義詞的語義理據(jù)來劃分和編排義項更符合人類語言習得和應(yīng)用的范疇化規(guī)律，減少了人類創(chuàng)造新詞對記憶增加的負擔，有利于詞典使用者較系統(tǒng)的語言習得。

五、結(jié) 語

通過以O(shè)VER為例來討論學習詞典中的隱喻表征，筆者認為只要隱喻化過程得到相應(yīng)的表征，就能較清晰地體現(xiàn)多義詞詞義的擴展方式，提高語言學習者詞匯習得的效率和準確性。用認知隱喻理論來指導詞典的編纂具有實際意義:隱喻性思維在詞匯構(gòu)成的過程中起著重要作用;概念域之間的映射有助于理解詞義;隱喻和詞匯的系統(tǒng)性和普遍性有助于詞匯系統(tǒng)的學習，也有助于理解不同語境中的詞匯意義。隱喻機制揭示了多義性產(chǎn)生的深層語義理據(jù)，為詞典編纂中如何處理多義詞提供了理論依據(jù)，按多義詞的語義理據(jù)來劃分和編排義項則更接近人類語言認知規(guī)律，有效地觸發(fā)學習者的相關(guān)知識圖式，從而提高詞典的使用效率。

〖注 釋〗

1 Tyler and Evans， 2001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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