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紅的境況很好:老公瀟灑,會疼閔紅,兒子娶了媳婦,如今孫子都有了??墒情h紅20年前動手術(shù),輸血的時候不幸感染了丙肝,如今轉(zhuǎn)成肝硬化,十分危險。她的家里開著飯店,老公開著診所,而且還辦了一個家具廠。閔紅想掙錢,結(jié)果錢來了,健康走了。
閔紅現(xiàn)在手里攥著20萬元,用來專門看病。不過,閔紅并沒有覺得有錢有多好。閔紅覺得,自己死了老公肯定要找老婆,小蹄子一定要花她的錢、住她的房,兒子媳婦也一定會把家業(yè)敗光……幾千元錢的褲子閔紅買了幾條,蘭蔻的化妝品也拿幾瓶,病得瘦骨支離的,整天出不了門,穿上它、抹上它,給墻看嗎?可是閔紅不管,就是要花光他們,吃窮他們。閔紅的心里裝滿了毒液,可惜病蛇的毒液噴不了多遠,已經(jīng)腐蝕了自己的心。
幾次的上班路上,我碰見了一個遠房堂姐。她人胖胖的,臉上微笑著,看的人心花都開了。我問她:“小雅妹妹什么時候結(jié)婚啊?”她說:“快了,嫁個女兒跟娶個媳婦一樣的麻煩啊,買房子,看家具,這些小孩子都不會過,得幫他們看著點,呵呵。”其實,我堂姐的命運慘多了。小時候和和美美的一大家子,后來幾次家庭變故,一家人只剩下她了。好不容易磕磕絆絆長大,她嫁了最平凡的男人,有一份最平凡的收入,住3間最平凡的房子,養(yǎng)2個最平凡的兒女。到最后兒大女大,堂姐卻得了個不平凡的癌癥。
我見過她在病床輾轉(zhuǎn)反側(cè),想咳嗽不敢咳。我也見過她做化療,吐得昏天黑地。可是,更多時候她就是這樣笑笑的。這笑不是硬裝的,而是打心眼里咕嘟咕嘟往外開的。堂姐經(jīng)常盤腿坐在床上,對老公說:“親愛的……”老公就說:“哎,干嗎?”堂姐撒嬌說:“給咱剝瓣橘子唄?!碧媒惴騽t在一邊樂了:“好嘞!”
“看咱老公多好!”堂姐“咻”地打了一個響指。這么平凡的場景,怎么就讓人看得想哭呢?可是前面那個閔紅卻氣得像口高壓鍋:“哼,剝橘子,剝一火車有個屁用,都要死了!”
不錯,人都是要離開這個世界的,但沒什么能阻礙我們獲取溫情。哪怕這溫情是包在厚厚的石頭芯里,手邊的工具又被奪走了,可是,我們可以用指甲一點一點把它挖出來,刻成花,刻成鳥。所以說,地獄不是別人造的,溫情也不是生活給的,不是摔跤從路邊撿的,不是從爹娘那兒繼承來的,不是兒女雙手奉上的,而是自己掙的,是在百苦萬難的生活里找到的一種感覺。這就像坐在火上的那只水壺,屁股都被燒得紅紅的了,但還有心情坐在那里吹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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