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成合歡扇團團似明月

孫衣言、孫鏘鳴是晚清重臣，孫詒讓是清末樸學(xué)大師。孫氏兩代人晚年回鄉(xiāng)重振“永嘉學(xué)派”，影響深遠，但同為儒林中人，閑暇之余，也喜弄翰墨丹青。故他們傳世的作品，既有《東甌金石志》《周禮正義》《契文舉例》《墨子間詁》等皓首窮經(jīng)式的煌煌巨制，也不乏養(yǎng)閑之用的雕蟲小技。如在溫州博物館的館藏作品中就有三通出自他們之手的玲瓏可愛的團扇之作。

其實說到團扇，大家腦海里馬上會閃現(xiàn)唐代大詩人杜牧筆下那首耳熟能詳?shù)摹肚锵Α罚骸般y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椗恰！鼻锾毂静皇菆F扇使用的季節(jié)，但是杜牧是用宮女、團扇、秋月等元素，特意營造了一個秋天的晚上，白色的蠟燭發(fā)出微弱的光，屏風(fēng)里倒影著暗淡而幽冷的色調(diào)，孤單失意的宮女手里拿著小團扇撲打著飛來飛去的螢火蟲。杜牧選擇了團扇這樣一種女性化的道具作為點睛之用，從中可以看出唐時團扇使用之一斑。不過中國在宋代之前詩里提到的扇一般指的就是團扇。如《怨歌行》：“新裂齊紈素，皎潔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fēng)發(fā)。?？智锕?jié)至，涼飆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王昌齡的《長信秋詞》：“奉帚平明金殿開，且將團扇共徘徊?！蓖踅ǖ摹秾m中調(diào)笑》：“團扇，團扇，美人病來遮面?！倍鸥Α肚锱d》：“云彩雉尾開宮扇，日繞龍鱗識圣顏?！庇袑嵨镔Y料表明至遲在漢代，團扇已明確具備納涼工具的功能，此時的團扇用料一般是用絲織的素絹，僅限于宮廷及權(quán)貴們使用。有些詩文也稱團扇為紈扇、羅扇、合歡扇。到了唐代，特別兩宋時期，團扇進一步發(fā)展?，F(xiàn)存最早的團扇實物現(xiàn)收藏在臺北故宮博物院。

團扇是否專屬女性使用呢?從現(xiàn)在的考古發(fā)現(xiàn)，唐時上層社會的男子也用團扇，并開始流行在團扇扇面上作畫。比如在唐代永泰公主墓和李鳳墓的壁畫上，我們看到日常生活男人也用團扇，并一直流傳至清。存留至今的晚清照片中，還是可以發(fā)現(xiàn)諸如民政大臣桂春、兩廣總督張人俊和新疆巡撫陶模留著大胡子手執(zhí)團扇的蹤影。只不過宋以后折扇從日本、朝鮮傳入后，由于其自身具有收放自如、攜帶方便，扇面可書可畫、扇柄可雕可鏤，集器用與審美于一體的優(yōu)點，迅速被社會各階層所接受。而團扇不像折扇可隨意收合，加之纖巧易損，明清以后，折扇一統(tǒng)天下。但清咸豐、同治、光緒年間團扇又復(fù)“曇花一現(xiàn)”，終因使用不如折扇方便銷聲匿跡了。

溫州博物館館藏的“三孫”的團扇，大致作于清代咸豐、同治、光緒時期，此時恰是團扇復(fù)古之風(fēng)熾盛之際。

孫衣言(1815—1894年)，孫詒讓父親，字韶聞，號琴西，晚號遜學(xué)老人。道光三十年(1850年)進士，歷官翰林、知府、按察使、布政使、太仆卿，是晚清著名學(xué)者。孫衣言作團扇，用絹料，橢圓形，扇心無折，似未用，直接裝裱。用墨奇古，所寫草書淋漓酣暢，上款“壽如尊兄正”，下款“賀黃仲弢入翰林，姻弟孫衣言”。黃仲弢即為黃紹箕，為瑞安同鄉(xiāng)，孫黃兩家為浙南望族，有族親關(guān)系。黃紹箕(1854-1908年)，黃體芳之子，曾任湖北提學(xué)使，翁同龢門生。光緒六年進士，官湖北提學(xué)使。晚年致力于學(xué)務(wù)，對我國近代教育發(fā)展貢獻巨大。其入翰林的時間是光緒六年(1880年)，故可推測與作此扇面的時間相同。

孫鏘鳴(1817－1901年)，字韶甫，號蕖田，衣言弟。道光進士，官翰林院侍讀學(xué)士、廣西學(xué)政。去官后曾任瑞安玉尺、平陽龍湖、永嘉東山等書院講席。此扇面用料為金絹，行書，無題首款識，橢圓形，中無折痕。自題詩：“欲杭一葦近聲光，恨不先期燕子流。舊學(xué)甘盤聊此日，倦游司馬尚他鄉(xiāng)。別從滄海山橫斗，來自岷峨水濫觴。不謂偶成三楚客，得為蘭杜附諸香?！毕驴睿骸爸过S和沈帥韻，小瑳五表(女至)屬，孫鏘鳴”。

孫詒讓(1848-1908年)，又名德涵，字仲容，晚號籀頃，是我國近代著名的一代經(jīng)師，在經(jīng)學(xué)、史學(xué)、諸子學(xué)、文字學(xué)、考據(jù)學(xué)、?？睂W(xué)等方面都有卓越的成就。主要著作《周禮正義》《墨子間詁》等。

此扇面用料為絹，中間有折痕，似用過后重新裝裱。上款：“中明仁兄姻大人正挈”。題四言詩：“天鏡落目，心波湛然。長空卷云，俯仰一碧。太清不滓，喜無行舟。鳧雁有聲，足代漁唱。簡文帝云，人情開滌。日月清朗，斯池有焉。”下款：“中容弟孫詒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