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一直在西藏擁有大量特權,甚至有駐軍。新中國當時面臨的主要任務是清除印度在藏特權,穩(wěn)定西藏各派勢力,而不是去加強與印度的爭奪。
長期以來,中央政權對西藏疏于管理
清朝初創(chuàng)時對西藏本身興趣不大,主要是為了更好地利用喇嘛教控制蒙古高原各部落,所以清皇室才裝出是藏傳佛教(即俗稱的喇嘛教)信徒,與藏傳佛教的高層不斷交往,許以厚利,引誘他們倒向清方。隨著清與準噶爾在整個中國西部的長期戰(zhàn)爭的進行,清廷逐步認識到,西藏不僅在政治上,而且在地緣戰(zhàn)略上對中國整個西部的安全與穩(wěn)定都相當重要,于是日漸傾向于將西藏直接收入版圖。
西藏歸附最關鍵的轉折出現在1793年,當時尼泊爾的廓爾喀人入侵西藏,清廷應西藏的求救,派軍入藏救援,擊敗尼泊爾后,訂立了“欽定藏內善后章程二十九條”,長留駐軍,并規(guī)定駐藏大臣為西藏世俗權力的最高人物??梢哉f,以此為標志,西藏正式納入了中國版圖。
但是,由于文化及地理、氣候原因,終清一朝,都沒有對西藏實現改土歸流的改革,西藏的實際行政權力仍然基本被政教合一的噶廈控制(舊藏地方政府名稱一般被叫做噶廈)。
辛亥革命后,由于內地大亂,再無人過問西藏,藏族地方勢力趁機擊敗軍心動搖的原駐守西藏的清軍,并迎十三世達賴回到西藏,其后在西藏建立起了一個以達賴為首的政權。這個政權對內以政教合一和農奴莊園制為基礎,對外主要依攏英國、對抗中國,由于各種因素,這個小政權成功維持了近40年不受挑戰(zhàn)的西藏獨自統(tǒng)治,甚至偶有“對外斬獲”。這段時間自然也就成了如今達賴流亡集團心中最美好的“黃金時期”了。
民國時期,中國長期混戰(zhàn)不止,北洋政府時期幾乎是對西藏不聞不問,國民政府時設立了蒙藏委員會(它的另一個針對對象是外蒙),并成功在拉薩設立了聯絡處,但除此之外,實際收復工作也沒有多大進展。這期間發(fā)生了一樁對后來的藏南甚至整個西藏問題都影響深遠的事情,對了,就是1913年10月至1914年7月間導致“麥克馬洪線”出籠的西姆拉會議。
其實在西姆拉會議上,英國的野心遠不止于要劃一條中(藏)印東段的麥克馬洪線,事實上,那僅是它的次要目的。它的主要目標是將整個西藏都從中國實質分裂出去,以作為英控印度次大陸的“緩沖區(qū)”。具體來說,所謂的麥克馬洪線是1914年3月24日,英方代表在德里與藏方代表夏扎一份秘密換文,夏扎簽字真正的理由已經不得而知,一般認為,既是因為他畏懼英國兩次成功入侵西藏的歷史而屈服于英方的壓力,也是由于垂涎英方私下答應贈給西藏的5000支槍、50萬發(fā)子彈(后于1914年出售給藏方),及將在外交及其他各方面上支持西藏的許諾。
英國藏起了“麥克馬洪線”
不知出于何種原因,英國人并沒有馬上公開“麥線”,并占領相關土地。相反,他們甚至對此長期保密。西方現在的主流解釋是由于其后不久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爆發(fā),以及從印度平原進入這些“未開化的荒野地區(qū)的困難”,使英國沒能馬上采取行動,而后又由于官僚體系作風的緣故遺忘了很長時間,這倒似乎更符合邏輯一些。
英國實際動手搶地,則主要集中在1938~1944年中國陷入艱苦抗戰(zhàn)、西藏又積極謀求獨立,都不敢得罪英方的時候。1935年英國植物“探險家”肯東瓦德(F.KingdomWard)事件,是引發(fā)達旺實際之爭的主要導火索??蠔|瓦德事件本身還是老一套:未經許可自行入境,私自采集標本,被地方官吏逮捕。于是大英帝國表示嚴重關注其臣民的命運,英國隨后提出了領土要求。噶廈由于在班禪事件上正有求于英方的支持,所以對此事采取了含糊的拖延戰(zhàn)術,除了并不實際撤退駐達旺地區(qū)的人員外,在口頭上不時說些英方愛聽的話。以至于當時駐拉薩使團負責人帕特(Battye)中尉在電報這樣向英國政府報告:“西藏政府已表明堅持與肯東瓦德案件相聯系的那條紅線”(即麥克馬洪線)。
在此后幾年,英國人開始了對藏南地區(qū)實際大規(guī)模占領。1938年4月,英軍上尉萊特福德(G.S.Cinghtfoot)首次率軍進入達旺,同年,英國駐亞東商務委員再次正式提出要占領達旺。1940年和1941年,英軍分別在卡科(Karko)和達旺東部思昂河畔的熱嘎(Riga)建立了軍事哨所。但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的爆發(fā),英國并沒有馬上占領達旺地區(qū)。1943年,英國爭奪達旺的行動又開始積極起來。1943年3月英印政府給噶廈的備忘錄中,要求噶廈召回其駐達旺地區(qū)人員,并停止對更南邊的如巴、歇爾崗、噶拉塘等地的征稅。1943年4月噶廈外交局給英國復信。其中提到關于達旺地區(qū)的內容,仍堅持達旺地區(qū)是西藏地方。但表示承認達旺以南的如巴、夏貢(歇爾崗)、噶拉塘等地區(qū)為英國屬地。此后,英國又在1944年分別侵入占領了下察隅的瓦弄地區(qū),以及達旺地區(qū)色拉,并于1944年九十月間與藏方的會談中,企圖再次用“支持西藏獨立”的許諾來換取領土讓步,但遭受到了藏方的拒絕。
印度和中國同時行動
時間到了20世紀50年代,中國的長期內戰(zhàn)終于以中國共產黨的勝利而告基本結束,新中國很快把目光投向了西藏。幾乎與此同時,同樣獨立不久的印度,乘新中國成立之初忙于他務,還無暇西顧之機,于1951年2月派兵越過西山江、達旺河,占領了達旺;印度在侵占達旺前后,還侵占了“麥線”以南門隅的馬果等地。10月,印軍又在直升機的配合下,侵占了上珞瑜的巴恰西仁地方,在梅楚卡等地強行建立兵營。1951年西藏和平解放后,印軍反而進一步加緊侵吞,到1953年印軍基本上侵占了門隅、珞瑜、下察隅各地。此后,印軍又越過“麥線”向北推進,侵占了西藏的兼則馬尼等地。
因為這段時間上有所重合,現在有些人指責當時入藏的解放軍沒能盡到保護國土的責任,即進藏后沒有馬上派兵去“麥線”以南駐守,并驅逐已有的印軍。其實,這種推測是根本不可能成立的。在20世紀50年代早期,中央政府根本就不知道藏南問題到底是怎么回事,麥克馬洪線也只有極少數人聽說過,因為這條“麥線”一度長期被英國人保密,而新中國政府既沒能繼承原來的國家外交資源(都拿到臺灣去了),自己培養(yǎng)積累的外交人才和資料也相當匱乏。一直到1953年底,中國政府開始與印度進行有關西藏問題的談判時,噶廈才向中央代表提供了藏方所藏的“麥克馬洪線”原圖。那是一份大小不到1平方米的地形圖,但既無等高線,也沒有任何文字說明,只有一條西起不丹與我國西藏交界處、東至中緬尖高山交界處的紅線。
朝鮮戰(zhàn)爭簽約停戰(zhàn)后,中國開始能騰出手與印度談判解決關于西藏歷史遺留的問題。不過一開始的中印談判并不是談邊界,而是印度在西藏的特權問題。也許現在很多人也已經不知道了。印度直到50年代初,一直在西藏擁有大量特權,甚至有駐軍,這是繼承自英國兩次侵藏戰(zhàn)爭的“成果”。印度駐軍主要地點在江孜(就是電影《紅河谷》歷史背景的所在地)和亞東,其中特別是與印度最接近的亞東實際上是處于印度的占領之下。中印談判自1953年12月31日始,到1954年4月29日雙方簽訂了《中印關于中國西藏地方和印度之間的通商和交通協(xié)定》,這份協(xié)定取消了印度在藏的特權。這個條約簽署之后,中印關系的友好程度也一度達到了高峰。
1954年起,駐藏解放軍開始逐漸向邊境地區(qū)分兵駐守,隨著解放軍進入中印邊境地區(qū),中印在邊界上的矛盾與沖突于是就不可避免地頻繁和尖銳了起來。
1954年,印度成立了“東北邊境特區(qū)”管轄中國藏南地區(qū),同年出版的印度官方地圖首次把“麥克馬洪線”從1936年以來注明的“未標定界”改為“已定界”;1972年,印度將該特區(qū)改為“阿魯納恰爾中央直轄區(qū)”;又過了14年,印度議會立法將“阿魯納恰爾中央直轄區(qū)”升格為“邦”。
1959年3月22日尼赫魯給周恩來寫信,正式向中國提出需要大片領土。1960年6月到12月,中印兩國官員舉行會晤,分別提出和審查對方提出的邊界主張的論據,印方要價極高,且毫無妥協(xié)之意;而到了1962年8月至10月,更多次拒絕與中國繼續(xù)舉行談判。此后,印度的貪婪直接導致了1962年的那場中印戰(zhàn)爭。
中國失去了最好的時機
任何公正客觀看待問題的人,都不會認同將某件歷史事件完全從當時的背景、條件下割裂進行看待的做法。在中印邊界問題上,各方在各個時期采取的態(tài)度與策略是不可能繞開當時所面臨的時局背景的。如當解放軍入藏時,“麥線”以南地區(qū)主要據點都已經落入印度之手,而中國能從內地調入西藏的力量嚴重受限,同時西藏內部卻又有重重危機,在這種條件下與印度開戰(zhàn)根本不可能收回藏南,反而有可能丟掉更多控制區(qū),助長印度氣焰;甚至導致印度全面出兵,努力扶植一個“獨立西藏”(這是當時美英都非常樂意樂見、甚至已經私下向印度積極鼓勵的)。很顯然,任何對國家負責的領導人或者政府,都不可能也不應該在那種極端不利的條件下冒險決戰(zhàn),而只能是選擇暫時維持、穩(wěn)定邊界現狀。
事實上,新中國一直在努力扭轉這種局勢,比如通過談判的和平手段盡可能收回外國特權、爭議領土;大力加強內地與西藏交通建設,盡量彌補在后勤上的致命弱點;宣傳民主改革、大施福利恩澤,與舊噶廈政府爭奪藏民人心,為全面、深入地鞏固在西藏的地位打基礎、作準備;同時占據實控線以北要點,阻止進一步的入侵。最后更是進行平叛和民主改革,建立了真正服從中央、認同國家的自治區(qū)政權。了解西藏歷史的人都知道,這其實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在西藏全面建立了真正忠誠與服從中央的地方政權,實現了國家對西藏基層的直接有效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