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波光粼粼,梓翊心生好奇,走近一看。那閃耀的竟是花兒!繁復(fù)重疊的花瓣薄如蟬翼,熠增生輝。梓翊伸手欲觸摸,以試真假,那花兒仿佛有生命一般,飄然落于掌心。
當(dāng)花兒在梓翊掌心緩緩綻放時,一道血紅的光芒突然自花心射出,花瓣瞬間脫離了花蕊,如火種一般撲向梓翊,所到之處,迅速燃燒,而梓翊手心的花兒也瞬間變成了一顆滴血的紅心!血順著指縫滴下去,落到腳邊,瞬間化為血海,將梓翊吞噬了……
梓翊一下子從夢中驚醒了,身邊的美人也被他嚇醒,嚶嚀嬌瑞道:“王,你怎么啦?”
梓翊莫名地?zé)┰?,腦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理會美人的關(guān)心,披衣下床,推開了窗。窗外即是湖,夜涼如水,嬋娟半含羞,湖面睡蓮正吐蕊。梓翊自嘲:不過是一個夢而已,何須緊張至此?于是重回床榻,溫香軟玉抱滿懷,再次沉沉入睡。
“璃國太子求見!”一路高聲,通傳到琉王梓翊面前,隨后璃國太子一身白袍,低首立于大殿中央,身后八名侍衛(wèi)小心翼翼地抬著一口巨大的、雕龍描鳳的水缸,放在了梓翊面前。
滿朝文武翹首張望,不知璃國太子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竹片編織的蓋子緩緩揭開,剛露出一道縫,便有金光四溢出來,整個大殿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水缸雖然精致,里面盛放的卻是普通的水。但水面上飄著的卻是一叢奇異的花??吹侥腔ǎ黢匆幌伦酉氲搅四莻€奇怪的夢,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此花名為蔓金苔,能隨人而舞,不知陛下是否有興趣讓人試一試?”璃國太子道。
梓翊身畔的美人當(dāng)即自告奮勇道:“陛下,可否讓臣妾為您獻(xiàn)舞?”
梓翊不可置否。
美人離席,亭亭玉立于大殿中央,璃國太子輕輕用手捧花,那花朵仿佛有生命一般,躍然掌心,璃國太子小心地將花放到美人裙擺,連放了五朵。
太子擊了一下掌,隨從便開始吹簫,美人隨簫聲起舞,那花朵竟然附在裙擺上,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大殿內(nèi)舉座皆驚,梓翊也笑了,璃國太子正欲退下,卻被叫?。骸拔夷负笏鼪r如何?”
璃國太子抬眼直視梓翊,面無表情:“一切安好?!?/p>
琉國和璃國原本是一家,老琉王去世時。曾立囑梓翊為王。事情原本該是這樣,因為梓翊是皇后嫡出,坦不知為何,皇后一直不同意。老琉王遺命一出,皇后一氣之下便帶著梓翊的弟弟梓瑜離去,自立了璃國。
梓翊仁慈,念在骨肉親情的份上,壓下眾臣怒氣,以清江為界,將國土一分為二。
梓瑜也不是無情之輩,每有稀奇之物,必會留出一份給兄長,十幾年來,兩國倒也相安無事。
美人對這蔓金苔非常喜愛,梓翊對她很寵愛,于是便同意她將蔓金苔放置在寢宮。當(dāng)晚,梓翊在美人寢宮秉燭批閱奏折,忽有暗香襲來,緊接著耳后有人阿氣如蘭:“我的王,你如何忍心讓我獨守空房呢?”
梓翊唇角勾起一絲魅惑的笑。然后猛轉(zhuǎn)身抱住了美人,卻沒有看見美人眼底那一閃而過的金色光芒。
夜涼如水,正好入眠,可梓翊卻怎么也無法睡踏實,想要披衣起床透口氣,卻又無法睜開眼睛。他聽到身邊的美人在耳邊輕輕呼喚:“王,你睡著了嗎?”
美人反復(fù)問了幾次,見梓翊不動,便起身下床。
梓翊突然覺得身上一輕,眼睛也能睜開了,正要說話,卻看到美人立于床邊,胸口竟隱隱透出金光,雙手緩緩平端到胸口。
那金光越來越耀眼。一朵蔓金苔竟然被美人從胸腔里取了出來,而美人的胸口則留下了一個黑黑的洞口。
美人小心翼翼地端著那朵花,彎下腰,想要將那朵花放到自己的胸膛上!
梓翊立刻伸手到枕下,抓住一把小匕首,然后翻身跳起,一手打掉蔓金苔,一手拿著匕首朝美人刺去。花輕飄飄地落了地,轉(zhuǎn)瞬便消失了,美人僵硬地倒了下去?;钌拿廊耍诨ㄏШ?,竟變成了一具干枯的尸體。
梓翊大驚失色,正想沖出寢宮,卻不料那花落地之處,竟有金光冒出。金色藤蔓迅速長了出來,仿佛一張張開的大網(wǎng),將整張龍榻緊緊地包圍住了。
梓翊拉起錦被,將自己包住,很快,他感覺到藤蔓緊緊地纏繞住了他的身體,讓他透不過氣來。
雖然皇宮戒備森嚴(yán),但面對現(xiàn)在的情形,梓翊卻感到無能為力,只能束手等死。
這花是母后送來的,原以為和以前—樣,是送來供自己賞玩的。不料竟是奪命之物。
翌日晨,皇宮傳出消息。琉王梓翊突然離奇駕崩。
琉國大權(quán)素來由王一人獨攬,如今王驟然不在,幾位王子又太過年幼,無人能夠支撐大局,群龍無首,琉國內(nèi)政一片混亂。
大臣們正焦急間,門外突然有士兵急報:“璃國大舉進(jìn)攻,十萬大軍如今已兵臨城下?!?/p>
倉促間,有大臣提出:“琉璃兩國原本是一家,如今璃王回朝掌政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
當(dāng)下,多數(shù)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于是由左丞相下令,大開城門,恭迎新君。
深夜,御書房內(nèi),太后非常得意,梓瑜卻滿面陰霾,道:“母后,無論如何,梓翊始終是我的手足……”
“休要再提此人!”太后喝道,“他是賤人生下的野種,如何能跟你相提并論?”
“可是,他畢竟是父王的血脈……”梓瑜辯駁道。
太后厲聲打斷梓瑜:“那個賤人是巫女,誰知道梓翊是不是你父王的血脈啊!”
“母后,梓翊的母親早已過世,她并沒有動搖過你的地位,你又何必耿耿于懷呢?”
“你懂什么……”
“原來如此,枉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何自己的親娘一定要自己兒子的性命!”梓翊的聲音驚雷般在御書房內(nèi)響起。
太后和梓瑜大驚失色。
梓翊從門外緩緩地踱步進(jìn)來。緊跟在他身后的,是大隊的禁軍。
太后杏眼圓瞪:“你沒死?”
梓翊微微一笑:“當(dāng)然?!?/p>
太后—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道:“天意如此,天意如此!”
梓翊并非皇后嫡出,他的親生母親是一個女巫,名叫眉生,是璃國的國師,也是先王年少時最深愛的女子。
當(dāng)時先王還是太子,國師是琉璃國的圣女,不允許與任何人聯(lián)姻,但她與先王兩情相悅,竟懷上了先王的孩子,在后宮引起了軒然大波。
就在眉生臨盆時,先皇后買通御醫(yī),暗中做了手腳。眉生橫死,好在御醫(yī)一時心軟,留下了嬰兒,那嬰兒便是梓翊。
先王不相信眉生會這樣死去,但當(dāng)時老王強壓此事,先王只得暫時不提。先王登基后,暗中徹查,真相終于大白,先王反復(fù)思量后,以不降罪為條件,讓皇后答應(yīng)承認(rèn)梓翊是她嫡出,為棒翊以后登基鋪路。
“所以你一定要除我而后快?枉我三十多年一直當(dāng)你是我的親生母親,全心依賴你敬仰你,而你卻一直如比憎恨我?”梓翊心痛如刀絞,“送她去冷宮,重兵看守,終身囚禁。”
目送太后的身影消失,梓翊緩緩將視線移到梓瑜身上:“我知道你當(dāng)我是兄弟,以后琉國璃國仍是一家,你我兄弟共同治理?!?/p>
梓瑜尚未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你到底是如何躲過蔓金苔索命的?”
梓翊踱步到窗前,看著半空皎潔的彎月道:“我剛剛知道,救我的那個女子,就是我娘?!?/p>
那晚,梓翊眼睜睜地看著密密麻麻的蔓金苔如無孔不入的水銀,一點一點地透過錦被滲進(jìn)來,那些絕美的花瓣,成了索命的利器,梓翊感覺到渾身肌膚都在痛。
梓翊以為自己在劫難逃,豈料忽然間身上一松,藤蔓竟?jié)u漸退去,那些花兒閃爍的金光也慢慢地暗了下去。直到完全消失。
梓翊試著掀開錦被,外面已經(jīng)看不到絲毫蔓金苔的影子,只有淡淡的銀光。梓翊一下子從錦被里跳出來,看到一個如明月般的女子站在面前,她渾身籠罩著一層柔和的光華,身姿婀娜,面目祥和。
那女子明明就站在眼前,梓翊卻感覺遙不可及。女子輕輕地?fù)u了搖頭,溫柔的目光長時間地停留在梓翊臉上,仿佛要將他一點一點看清看透。
在她的注視下,梓翊沒有劫后余生的輕松,只感到有無限的悲傷如同潮水般將自己淹沒。
“以后我再也不能守護(hù)你了,這把匕首你好好帶在身邊?!迸拥穆曇糨p桑悅耳,目光中波光粼粼,竟是噴涌而出的淚水。
梓翊眼看著她的身形緩緩淡去,越來越淺,然后跳起來,沖過去,想要抓住她,可她最終還是消失在空氣里了,毫無痕跡。
“原來她早已預(yù)料到我將會遇到這個劫難,所以她將她的所有的念力都集中到這把匕首里,保護(hù)我躲過了這一劫?!辫黢醇?xì)細(xì)地?fù)崮χ@把匕首,“難怪父王囑咐我一定要時時帶著它?!?/p>
梓瑜輕輕地拍了拍梓翊的肩頭:“母后是因為太愛我,所以想要為我奪下江山?!?/p>
梓翊扭頭看著他:“我明白她的心情,但是,也希望你能體諒我的心情?!?/p>
兄弟二人緊緊地握手,從此,琉、璃二國再無紛爭和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