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一個女人低頭的,是愛情。
能把男人折磨得死去活來的,是他們的夢想。
初戀有多甜蜜,如果已經(jīng)記憶模糊,只記得當年的項春成并不是一個激情沖動的熱血青年。由于父親早逝,母親又是個藥罐子,家里十分清貧,項春成性格孤僻,不善言辭,也不合群。
這樣的男人尤其能打動如一,別人的苦難常常會變成她的責任。
由于兩個人住得比較近,所以探親、返島總是結(jié)伴而行。一次探親歸來的晚上,項春成來找如一,說母親犯病下不了床,又不肯讓他幫她洗澡。如一聽了二話沒說,就趕到春成的家里,給春成的媽媽抹澡,又把家里的衛(wèi)生打掃了一遍。
此后,只要是有機會回城,如一都要去照顧春成的媽媽。一次在返島的船上,春成遞給如一一個布包。如一打開,是一對純銀手鐲。如一的眼中滿是問號,春成吞吞吐吐地說道,這是我媽媽讓我給你的,她說你是一個好女孩。春成還說,這對手鐲是我媽媽年輕的時候我奶奶送給她的見面禮。說完這話,項春成的臉紅得像雞冠花一樣。
如一在暗涌的沖撞和起伏中想明白了這是什么意思,她的臉也紅了。那個時代的愛情也是單一色調(diào),能讓你臉紅的人就是愛人。
農(nóng)墾建設(shè)兵團是半軍事化管理,最寶貴的一次招生機會,如一的名字經(jīng)過連部、團部、師部的反復權(quán)衡審核,終于敲定在招生名單上。消息傳出來,如一覺得自己非常幸運,晚上她跟項春成約會,她安慰他說。你放心吧,無論我到了哪里。也無論我學什么專業(yè),我們兩個人的關(guān)系都不會改變。
項春成一直沒有說話。
如一又說。我到了城里,會照顧你媽媽。
項春成還是不說話。
直到最后項春成才說,走了以后就再也不要回來了。說這話的時候項春成異常平靜,平靜得讓如一心里發(fā)慌,一種不祥的預感讓如一嚇了一跳,她說春成你說什么呢,你千萬不要干傻事啊。
現(xiàn)在想起來,項春成絕非刻意演了這場苦情戲,但結(jié)果就是如一自愿把那個招生的名額讓給了他。
等到她離開時,已經(jīng)是5年之后,她隨最后一批返城知青離開了海南島。然而他們并沒有成為童話故事,和現(xiàn)在濫俗的電視劇一樣,項春成在兩年之后就不再來信了,最后一封信就像悼詞。把她吹得天下無雙。
如一被分配在假發(fā)廠,最初只是個街道工廠,后來漸漸擴大總算存活下來了。就在她人生最失意的時候,她碰上了李希特,他們波瀾不驚地結(jié)了婚。這個從不承諾的男人每個月把工資按時交給她,后來成為她孩子的父親,和她一起還算平靜地度過了每一天。
月光透過窗戶,淡淡地打在李希特熟睡的臉上,比起從前的漫不經(jīng)心,他現(xiàn)在的臉輪廓分明,寧靜莊重,顴骨像刀削過一樣,濃密的頭發(fā)肆意挺立。如一心想。這才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不管是現(xiàn)在還是將來,不管他是醒還是不醒,或許再也沒有工資拿回家,他們都是有粥吃粥有飯吃飯,永遠都不會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