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曹雄起：建安風骨之髓

關鍵詞:三曹 建安風骨 帝王

摘 要: 漢末建安時期的文壇巨匠“三曹”(曹操、曹丕、曹植)、“七子”(孔融、王粲、陳琳、徐干、阮瑀、應玚、劉楨)繼承了漢樂府民歌的現(xiàn)實主義傳統(tǒng),形成了文學史上“建安風骨”的獨特風格,被后人尊為典范。而作為建安文學領袖的曹氏父子,其整體風格上的君臨天下的霸氣和建功立業(yè)的豪氣,成為貫穿建安風骨的現(xiàn)實主義風格的核心和精髓。

漢末建安時期,文壇巨匠“三曹”(曹操、曹丕、曹植)、“七子”(孔融、陳琳、王粲、徐干、阮瑀、應玚、劉楨)繼承了漢樂府民歌的現(xiàn)實主義傳統(tǒng),普遍采用五言形式,以風骨遒勁而著稱,并具有慷慨悲涼的雄霸之氣,形成了文學史上“建安風骨”的獨特風格,被后人尊為典范。

一、“風骨”之辯與建安風骨內(nèi)涵表述

(一)何謂風骨

“風骨”是中國文學批評史上的一個重要的概念,自南朝至唐,它一直是文學品評的主要標準,建安時代以五言詩為主的文學以風骨遒勁而著稱,被后來人尊為典范,這即是文學史上經(jīng)常提到的“建安風骨”。

文學評論中的風骨論,當以《文心雕龍》中講述的較為詳盡。風,就是文章的生命力,是一種內(nèi)在的、能感染人的精神力量,當然,“風”始終比較虛化,它與作品的內(nèi)容和情感有關,但并非指內(nèi)容和情感自身。而骨是指文章的表現(xiàn)力,也就是說文章應該表現(xiàn)的剛健有力?！肮恰笔且粋€比較實的概念,直接體現(xiàn)在語言的運用上;語言準確、簡練、明晰,文章就能表現(xiàn)得有力。建安風骨所指的文學風貌主要是內(nèi)容充實、感情豐富的特點。

(二)建安風骨評價

關于建安風骨的評價,本文參考劉勰的基本理論觀點。

1、建安文人的人格全新走勢。東漢繁縟浮華的士風終結(jié)于曹魏,曹氏集團眾人不再追求什么奇節(jié)異行的高名,而是重視那種世俗的享樂生活了;他們不再峨冠博帶規(guī)行矩步,而是灑脫不拘行為放浪;他們不再重視那些煩瑣無用的經(jīng)學儒術,而是競相寫作抒寫胸懷的文學作品了。在劉勰看來,這種叛逆和放縱帶來諸多人格上的放浪形骸。

2、在劉勰看來,建安文學文勝于質(zhì),是齊梁綺麗文風形成的淵藪。劉師培先生概括建安文學四個特點為“清峻、通脫、騁辭、華靡”?！膀G辭”、“華靡”均就文采而言。劉勰論三曹、七子,首重其在辭采方面的才華,但只是都偏重“文”(語言才華)的方面,而風骨強調(diào)的是內(nèi)在的“質(zhì)”的方面,以文害質(zhì)的傾向正是劉勰所要反對的。然而從這一個側(cè)面可以看出,建安風骨的確是“風”勝于“骨”的。

3、建安文學從根本上是抒情的、感傷的文學,缺乏“骨力”,也不以剛健為主要特色。建安文學的特色是“怊悵切情”的五言詩,而所抒之情是非常個人化的、任意放縱的情感,幾乎不用理性加以節(jié)制。但劉勰云“故情者,文之經(jīng);辭者,理之緯。經(jīng)正而后緯成,理定而后辭暢?！?《情采》)重情乏理,顯然不合風骨之義。建安詩人的情感內(nèi)容大多是“憂生之嗟”,其格調(diào)是感傷和彷徨的,如同他們筆下的“驚風”和“驚鴻”一樣,絕少有凌云壯志的抒發(fā),他們偶爾的慷慨悲歌,骨子里也是迷惘和絕望,絕非什么剛健之風。所以,即便他們挾著兩漢的大氣來唱悲歌,多少有些慷慨之氣,看起來近于剛健,但在古人,尤其是劉勰這樣的正統(tǒng)儒者看來,詩不言“志”,便無緣剛健的骨力。

建安詩人大都經(jīng)歷了漢末的離亂,所作詩歌主要是因事而發(fā),悲壯慷慨,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建安文學在悲壯慷慨的基調(diào)中,感傷離亂、悲憫人民和慨嘆人生相聯(lián)系,從而激起及時建功立業(yè)的政治豪情,顯得“志深筆長”、“慷慨多氣”,是沉著的品格的典型代表。這一獨特的風格使得它被后世稱為“建安風骨”或“漢魏風骨”,在中國文學史上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

二、三曹的整體風格異同辯

(一)父子連心——霸氣,蒼勁,雄渾

建安時代,“三曹”為中國詩歌開創(chuàng)了一個嶄新的局面,并確立了“建安風骨”這一詩歌美學的典范。曹氏父子的創(chuàng)作,完成了樂府民歌向文人詩歌的轉(zhuǎn)變,為五言詩的發(fā)展開辟了道路。“曹氏父子”“內(nèi)興文學”,以“慷慨悲涼”的獨特風格奠定了建安風骨的基調(diào),為建安文學的發(fā)展作出了重要貢獻。曹操被稱為建安文學新局面的開創(chuàng)者。

三曹詩歌風格中政治熱情的普遍高揚,造成了當時詩歌“雅而慷慨”的特點。三曹詩歌中悲涼慷慨的精神底蘊,具有鮮明的時代特色。人生苦短的感慨,是三曹詩歌的共同主題?！叭堋睉{借其特殊身份和地位,聚集大批文學人才,并創(chuàng)造了適合他們施展文學才能的條件;“三曹”自身也都是當時最有代表性的作家,他們創(chuàng)作了大量反映現(xiàn)實生活的文學作品,在帶動其他作家方面也做出了突出的貢獻,因此,才使建安時期的文壇出現(xiàn)了獨特繁榮的景觀。

(二)龍生九子——王者,文士,游俠

1、曹操——海納百川,男子悲秋,感悟蒼生。曹操是眾所周知的集軍事家、政治家和文學家于一身、具有頂級文韜武略的曠世英才,其詩現(xiàn)存二十余首,都是樂府詩,其內(nèi)容和寫作方法都與漢樂府“感于哀樂,緣事而發(fā)”(《漢書·藝文志》)的精神一脈相承。其詩歌的主要風格是古直悲涼,以慷慨、雄勁為主,出以深沉,偏勝于陽剛,在詩中直陳其慨、直抒胸臆,有一種雄渾壯闊的悲壯美。他的詩繼承漢樂府的傳統(tǒng),既反映現(xiàn)實,又有深沉的感慨,語言古樸率真,他的詩于悲涼之中多有跌宕之氣。

曹操的許多詩篇在開始總有一種感傷的情緒,而最后總會被憤激之情或樂觀進取的豪情所籠罩,使這種感傷情緒成為一闋壯美的交響樂章中的低回樂段,這是曹操慷慨悲涼風格的獨特之處。曹操的不少征戰(zhàn)詩也體現(xiàn)了這一風格。

曹操的游仙詩均為晚年所寫。詩人幻想用游仙來延長壽命,但又清楚地知道,死亡乃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規(guī)律,為此常處于矛盾之中。

曹操詩歌還具有質(zhì)樸、古直的獨特風格,這主要表現(xiàn)在他運用不加雕琢的語言寫詩和寫詩時采用的白描手法上。

曹操“外定武功,內(nèi)興文學”,是建安文學新局面的開創(chuàng)者。他在繼承樂府民歌優(yōu)良傳統(tǒng)的同時又有所創(chuàng)新,以樂府舊題寫新事,表現(xiàn)漢末動亂的社會現(xiàn)實,抒發(fā)自己的抱負。詩歌氣魄雄偉,格調(diào)蒼涼悲壯。

2、曹丕——思歸,哀怨,凄美。曹丕是曹操的次子,于公元220年代漢自立,是為魏文帝,中國文學批評史上的重要批評家。現(xiàn)存詩約四十首,主要分為三類:第一類,宴游詩;第二類,抒情言志之作;第三類,寫征人思婦的相思離別及思鄉(xiāng)之情。曹丕更致力于個人情感的表達。他敏感而多情,他對人生中凄涼情感的體驗,是超出于同時代其他詩人的。他在塑造詩歌意象時常側(cè)重于從生活現(xiàn)象的精心描繪來托意,傾向于一種景富于情的意境。其詩歌的主要風格是委婉含蓄,秀美細膩,而不激情突兀、豪氣逼人,具有寧靜、柔和之美。從“建安風骨”來說,顯得激昂不夠而悲涼有余。曹丕的絕大部分詩歌都是以描寫男女戀情和游子愁思為內(nèi)容,許多詩歌充滿著纏綿柔媚、哀情徘徊的情調(diào),表現(xiàn)出曹丕細膩真切、委婉含蓄、清麗脫俗、跌宕多姿的文士風格。他更關注詩者歌者的內(nèi)心世界,往往從平凡人的情感體驗中參悟戰(zhàn)爭對于人的創(chuàng)傷和終極意義。即他的創(chuàng)作在整個建安文學中的獨特之處就在于不向外而獨向內(nèi),看似郁郁寡歡實則鞭辟入里。

3、曹植——游俠四方而終寸步難行。曹植生于亂世,幼年即隨曹操四方征戰(zhàn)。他自稱“生乎亂,長乎軍”(《陳審舉表》),在時代的熏陶和曹操的影響下,樹立雄心,以“戮力上國,流惠下民”(《與楊德祖書》)自期。其詩歌風格以建安二十五年為界,可分為前后兩個時期。

曹植前期詩歌主要是表達他的理想和抱負,洋溢著樂觀、浪漫的情調(diào),對前途充滿信心。

曹植后期詩歌主要表達由理想與現(xiàn)實的矛盾所激起的悲憤。內(nèi)容分為四類:第一類,對自己和朋友遭遇迫害的憤懣;第二類,用思婦、棄婦托寓身世,表白心跡;第三類,述志詩;第四類,游仙詩。后期由于他的生活背景發(fā)生了巨大變化,其詩歌風格也變得隱曲深沉甚至哀傷憂憤,情緒低落。曹操的慷慨悲涼使人振作,而曹植的悲涼令人感傷。曹植詩歌的婉轉(zhuǎn)哀怨與其兄也有些相似,但曹丕的詩更顯得秀雅溫柔。

曹植的詩歌既不同于曹操的古直悲涼,又不同于曹丕的婉約哀怨,而能兼有父兄之長,達到風骨與文采的完美結(jié)合,成為當時詩壇最杰出的代表。

三、髓骨之辯

(一)慷慨悲涼——建安風骨之髓質(zhì)

曹操詩歌慷慨悲涼風格的形成,與他所處的時代有密切關系。出身微賤,少時任俠放蕩,好權術,喜“刑名之學”,為人簡易無威重。曾隨袁紹伐董卓,后迎獻帝遷都許昌,自任大將軍和丞相,“挾天子以令諸侯”,成為北方的實際統(tǒng)治者。曹操對于統(tǒng)一事業(yè)的追求,對其文學風格的決定性影響是不言而喻的。在其世界觀中,積極進取,為實現(xiàn)統(tǒng)一大業(yè)而奮斗的思想占主導地位。建安風骨的主體風格就是在這種建功立業(yè)的霸氣和使命感的引導和感召下勢如破竹,著書立說,捕風立骨。

(二)悲天憫人——建安風骨之髓血

目前學術界對于曹丕的基本評價是“狹窄論”。這一觀點認為,由于曹丕沒有其父那樣復雜的經(jīng)歷,雖然他“生長于戎馬之間”,但自赤壁之戰(zhàn)后,鼎足之勢已成,他基本生活在“區(qū)宇方輯”相對穩(wěn)定的環(huán)境中,同時他在政治上一帆風順,既沒有曹操叱咤風云的經(jīng)歷,也沒有曹植的那種辛酸遭遇。因此他對于時代的使命、人生的苦難,就沒有曹操和曹植那樣痛切的感受、深刻的認識,更沒有曹操那樣壯闊的胸懷、淵深的見識、沉雄的氣韻。因而他的絕大部分詩作反映的生活面比較狹窄,多是男女愛情和離愁別恨之作及一些飲宴詩、游仙詩。作品感情上比不上曹植的深沉,也趕不上曹操的真切,形之于言就沒有曹操、曹植那樣個性鮮明。但是本文則認為,建安風骨中的現(xiàn)實主義風格傾向,并非一味的張揚策馬奔騰的戰(zhàn)爭場面和摩拳擦掌的熱血之情,而通過創(chuàng)作主體的情感體驗,展現(xiàn)戰(zhàn)爭帶給人的瘡痍和傷痛,更能夠為后世在時代的反思上有所借鑒。盡管曹丕詩歌反映的社會內(nèi)容較為單薄,但這種形而上的深情,已經(jīng)觸及了生命的本質(zhì),所以依然具有悠久的藝術感染力。這種感染力更有理由成為建安風骨的獨特骨力和風范。

(三)悲憤枉然——建安風骨之髓屑

自幼生活在一個充滿文學氣氛的家庭中的曹植,少年時曾因超常的文學才能而得到曹操的寵愛,同曹丕一樣過著“憐風月,狎池苑,述恩榮,敘酣宴”的公子生活。但因他“任性而行,飲酒不節(jié)”,加上“文帝御之以術,矯情自飾,最終失去了父親的寵愛,喪失得到太子的地位。建安末年,曹丕稱帝之后,先是誅殺曹植的好友丁儀、丁,以剪除其羽翼,后用封王的辦法使曹植雖身為王侯卻失去自由,常受漂泊之苦。自然,曹植再也無從實現(xiàn)自己的政治抱負和理想,這種現(xiàn)實與理想的尖銳矛盾,使曹植早期浪漫自負的勃勃雄心和英雄氣概一變而為悲傷憤慨之情。這種身陷內(nèi)心囹圄的處境反映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必然成為建安風骨所推崇的現(xiàn)實主義沉郁頓挫風格的重要組成部分。而這種主客體深刻矛盾糾結(jié)之后的張力,成為建安風骨不可多得的風格支撐。

作者簡介:景圣琪,南通電視大學副教授。研究方向為中國古代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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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呂曉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