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開元
方索——中國名字外國樣,一個地道的法國人,高高的個子,深邃的眼睛,沉穩(wěn)之中透著智慧。我是通過他夫人于碩教授認識他的。在長春,于教授和方索的家中一天到晚高朋滿座。方索雖是法國人,卻已在中國這方土地上如魚得水,樂不思蜀。
外面是中國,里面是法國
2008年10月底,我又一次在長春方索家里見到了他。一進屋,只見方索正趴在地板上作畫,似乎正處于一種精神洗煉之中,全然不顧有“貴客”遠道而來。片刻,方索罷筆,方才與我打招呼。我斜眼看了一下他剛作的畫,還是那種龍飛鳳舞讓我看不明白的“國畫”。說真的,與其說是畫,倒不如說是用毛筆蘸墨畫的“中式涂鴉”。
寒暄一番后,我將從北京帶來的禮物獻上:一本畫冊、10張舊照片、4個麻醬糖火燒,居然博得一陣贊揚。這說明夫婦二人盡管一直在中國生活,洋人的特性還根深蒂固,在饋贈禮物方面喜歡頗具文化和濃厚地方色彩的,不論貴賤。
閑談話語之中,我在屋子里走了走,上下打量一番,見陳設極為簡單,除生活必需品外,沒有什么多余的東西。我心里明白,他們兩口子是典型的“高排放”生活方式,到處飛來飛去以四海為家,每到一地都不會住太長時間,所以生活盡量以簡單實用為主。即便如此,無處不在的筆記本電腦和廚房里的法式面包和咖啡,以及桌上的正宗法國白蘭地說明,他們還有限地過著法式生活。在我看來,他們的生活方式關起門來是法國,外面是中國,而在國外,許多中國人卻過著外面是西方世界,關起門來還是中國的生活。
窮樂族的可貴
通過和方索接觸,我發(fā)現(xiàn)對于西方人而言,畫家的概念并不等同于中國,至少對于方索來說,繪畫是他的愛好,排遣時光、發(fā)泄情緒、以特殊的方法表達內心世界是他繪畫的主要目的,至于家不家的他并不在乎。幸運的是,他有一個法國教育部的鐵飯碗,外加娶了一個比他能掙錢的中國太太,使他衣食無憂,走遍中國不說,還免去了語言交流所帶來的障礙。像方索這樣的西方人我在國內外都有遭遇,他們的精神享受重于物質生活,漂泊四方,過著任性而自由的窮樂族的日子。
窮樂族是我發(fā)明的一個叫法,在如今世界金融海嘯的大背景下尤為貼切。與窮樂族相對應的是窮忙族,后者是一天到晚忙著掙大錢,然后不斷買大房子換新車的人。這些所謂的白領精英,跟方索的境界正好相反。方索跟于教授在北京的家我也去過,在西直門附近,位于很普通的居民樓里,看上去并不寬敞,但富有文化氣息。記得我第一次見于教授的時候,她就以北方人特有的豪爽介紹自己,一句“我在巴黎的家位于窮人區(qū)”就使我頓生好感。當一個人已不把面子看得太重要的時候,就說明他已經很自信,并有在所有形態(tài)的社會中扎根立足的本錢了。
我跟于教授講,方索是窮樂族的最高代表,如果世界上的人都像他一樣,或許就沒有金融危機一說了。于教授翻譯給了方索,他在沉思中偶爾點一下頭,不知是否完全理解。作為瀕臨滅絕的珍惜“動物”,方索對他的自身價值恐怕還沒有準確的估計。
記得有一次在北京,于教授張羅召開了一個針對方索繪畫作品的講談會,四方高人云集,暢所欲言,多是贊美之詞。臨走時,于教授讓我也就方索的畫說上幾句,我一時不知所措。如果我把方索說得跟一朵花兒似的,顯然不符合我的內心想法,如果說一些有悖主流發(fā)言的話,難免顯得不夠禮貌。無奈之下,我只得坦白:“方索的畫我并不是太看得懂,但從他畫的名字《內在的遠方》上我多少體味到方索畫的含義和境界?!崩L畫是人類表達內心世界的一種手段,在這個世界里,繪畫所存在的時間要比任何一種表達方式都長。我想,總有一天方索會有腿腳不靈便的時候,到那一天,他可以看著他曾經畫的這些畫,做一次次的心靈漫游借以回顧人生,如果真是如此,這已經是一個不壞的結果。哪怕賣不出大價錢,自己留著看又有什么不好?況且就方索眼下的成就,也比早已故去的梵高幸運多了。
如今,在中國發(fā)展自己的事業(yè),陶冶自己的愛好的外國人越來越多。相比歐洲,中國的生活成本要低得多,我在長春跟方索和于教授相見的時候更印證了這一點。雖然在那里或許無法買到絕對正宗的法國面包,但在離他長春的家走路只需10分鐘的西餐館里所做的西餐,已經相當可以。用于教授的話說,四個人花了300多塊錢的這頓西餐,要拿到巴黎沒準要花300歐元。
外國人在中國打拼,成就自己的事業(yè),這在以前不可思議。而今天,像方索這樣娶中國人為妻,在中國以畫畫兒改善生活,至少就目前來講已達到小康水平的西方人,可能仍不多見。
但就中國社會發(fā)展的趨勢而言,人們的精神生活需要不斷的豐富和注入異國的元素。今天我看不懂方索的畫,明天也許會有更多的年輕人不僅能看懂他的畫,甚至還能同樣以他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內心世界。
(責任編輯王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