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豐拈花記

袁　奮

853年，太平天國農(nóng)民軍攻克南京，大清王朝失去半壁江山。剛剛即位兩年的成豐皇帝見大勢已去，干脆天天躲在深宮品醇玩美，尋歡作樂，日子久了，宮內(nèi)的一些嬪妃也被他玩膩了，便動起了在外面拈花惹草的念頭。

當(dāng)時，北京城里有個雛伶名叫朱蓮芬，美貌出眾，善唱昆曲，歌喉嬌脆無比，還能作小詩、工楷書，深得成豐帝的寵愛，不時獲召。然而，朝中還有另外兩個大臣與蓮芬也有瓜葛，一個是御史陸某。一個是吏部官員龔引孫。陸某見蓮芬經(jīng)常入宮，不常與自己在一起，便上書成豐皇帝，直言勸諫，希望皇帝勿近娼優(yōu)。奏章中引經(jīng)據(jù)典，洋洋數(shù)千言。咸豐看了他的奏章，大笑說：“陸老爺吃醋了啊!”隨即在奏章上批示：“如狗啃骨，被人奪去，豈不恨哉!欽此。”對陸某也不加懲處。

一日，皇上在御書房中坐著，悶悶不樂。有幾個阿諛迎奉的太監(jiān)便引皇上去游圓明園。這圓明園中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到處是青松翠柏，瑤草琪花，碧澗清溪，假山幻嶂。此時，正是冬日天氣，花木多半蕭疏，使人倍感寂涼?；噬嫌|景生情，行一步，嘆一聲。太監(jiān)們知道龍心不悅，只得曲意奉承。有個聰慧的崔總管，竟啟口稟奏道：“這園內(nèi)花草，得邀宸盼，也算是修來之福?？上Ы?jīng)冬凋謝，不有四時皆春?，F(xiàn)應(yīng)續(xù)選名花入園，令它顏色常新，方不負(fù)圣躬寵眷?！毕特S帝聞言笑道：“世上沒有不凋的花草，任它萬紫千紅，一遇風(fēng)霜，便成憔悴。除非是美人兒，或者還可以代得?！贝蘅偣艿溃骸氨灸赀x秀女，萬歲爺圣德如天，叫她們?nèi)胫祱@內(nèi)，豈不是眾美畢具了?”成豐帝道：“前次挑選秀女，都是俺們旗人，朕都玩膩了，并無多少趣味。”崔總管接口道：“萬歲爺貴為天子，富有天下，只要一道圣旨，令各省選女人侍，就使西子(西施)、太真(楊貴妃)，亦可立致?！毕特S帝道：“祖制不許采選漢女，哪里能由朕做主哦?”崔總管回道：“宮里應(yīng)祖制，園內(nèi)想亦無妨?！背韶S思忖一會，說：“這也須秘密辦理，不可聲張?！贝蘅偣苊φf：“遵旨?！焙蛳特S游畢，即隨駕回宮。

幾個月后，江南便進(jìn)獻(xiàn)漢女?dāng)?shù)十名，供值圓明園中，分居亭館。個個是纖絨釵影，撲鼻的是粉馥脂芳。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今夕是這個當(dāng)御，明晚是那個侍寢。內(nèi)里最寵幸的計(jì)有4人。咸豐帝各賜芳名，叫做牡丹春、杏花春、武陵春、海棠春，分居園內(nèi)的“鏤月云開”、“杏花春館”、“武陵春色”和“綺吟堂”內(nèi)。一時間，圓明園內(nèi)出現(xiàn)“四春爭寵”的狀況。

成豐帝玩罷園內(nèi)秀女還意猶未盡，又常常隨崔總管出宮上街看美人，調(diào)戲良家婦女。聽說皇宮后街有一朱姓人家，三個女兒生得如花似玉，在崔總管的張羅下，“姊妹花”被養(yǎng)在一座皇家花園供皇上淫樂。太平軍向奉天出發(fā)，地方政府告急文書雪片般飛進(jìn)北京，滿朝文武和皇后都不知皇上去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有近臣向慈安皇后進(jìn)言，皇后將引皇上（女甲）游的崔總管抓來拷打，才把成豐找了回來。成豐走進(jìn)御書房，見桌上奏本堆積如山，隨手一翻，都是各州縣失陷的警報，這才大吃一驚。手忙腳亂地指派一番，由他們?nèi)デ褰颂教靽＿^了幾天，咸豐又想起女人來了。

崔總管知道皇上心思不樂。隔了幾天，便興致勃勃地跑到皇帝面前，悄悄奏道：“奴才近日又打聽到城南有個美人兒，名叫‘冰花，又稱‘蓋南城呢!”

“怎么叫‘冰花呢?”咸豐覺得很詫異。

“因?yàn)槟桥碎L得像花朵一般，性情卻冷如冰霜，整天板著臉，無人敢去惹她。倘若浪子去調(diào)戲，更要吃她臭罵。因此，人們送她個綽號叫‘冰花?！?/p>

咸豐聽了點(diǎn)點(diǎn)頭，又問：“為什么又叫‘蓋南城呢?”

“因?yàn)樗虚]月羞花、沉魚落雁的姿色，實(shí)在太美了，蓋過城南一帶地方的娘兒們，所以又叫‘蓋南城。城南一帶，秦樓楚館，紅燈遍掛，向是娼寮(妓院)聚居的地方，酒地花天，金吾(古代負(fù)責(zé)皇帝警衛(wèi)和京城治安的武職人員)不禁?！?/p>

咸豐帝不等聽完，便迫不及待地叫崔總管備馬。他改扮成富家公子模樣，崔總管扮作隨從，兩人悄悄溜出宮門，徑直跑到城南。到一家鞋鋪前，見一個滿瞼絡(luò)腮胡子的禿頂男人，正趴在凳子上釘鞋，可就是不見有什么女人。他倆在門口繞來繞去，繞了一天依然不見有女人出門?；噬蠏吲d，兩人策馬回宮。

第二天用罷早膳，兩人又去了城南鞋鋪，依舊沒有見到“冰花”。向人打聽，才知道那禿頂男人就是“冰花”的丈夫?；噬蠂@了一口氣道：“好一朵鮮花，可惜插到牛屎里了。”

第三天，皇上又隨崔總管去了那里，終于見到了“冰花”。這天，女人的禿頂丈夫不在家，只見一個年輕女子蓬頭散發(fā)，正在店鋪中搓洗衣服?；噬想S崔總管跳下馬來，一齊跨進(jìn)店里。只見滿地爛泥，一股臭氣沖進(jìn)鼻孔?；实凵侥睦锏竭^這種齷齪地方?但為了這個女人，也管不了許多。

那女人見有買主進(jìn)門，忙丟下手頭活計(jì)，擎著水淋淋的一雙手，一面拿衣角擦手，一面上來招呼。皇上向那女人瞄去，果然柳眉雪膚，活像玉觀音降世。再看她的手時，玲瓏自潤，雖然終日操勞，卻毫無粗糙的痕跡。再打量她的身材，一身曲線玲瓏，又活像一位婀娜多姿的阿拉伯舞娘。那女子苗條里略顯豐滿，白膩中透著紅潤，直把這個風(fēng)流天子看得目瞪口呆。

崔總管裝作要買她的釘鞋，與她討價還價，皇上卻在一旁人神地朝女人臉上打量。越看心頭越癢，忍不住就開口低聲問女人：“前幾天我也曾來看望你，你卻不在店里，不知你到哪里去了?”

那女人見他色迷迷的，裝作不曾聽到，只顧翻弄釘鞋。做她的生意。

“你家那禿子丈夫，今日到什么地方去了?”皇上見她不理，繼續(xù)死皮賴臉地問話。

女人聽到，滿臉怒容，轉(zhuǎn)過臉去不作理睬。

這時，皇上膽子慢慢大了起來，伸手去捏女人的手。那女人大怒，順手撩起一只釘鞋直對成豐臉上打去。虧得崔總管眼明手快，順勢抓住女人手腕。女人柳眉倒豎，大聲哭嚷起來。街坊鄰居尋聲趕來，擠滿店門。眾人說：“青天白日之下，在街上調(diào)戲女人，真是豈有此理!打死那個色鬼l打，狠狠地打!”

崔總管見勢不妙，趕忙從腰間拔出劍來，站在店門口攔住眾人。大家見他拔出劍來，更是怒火中燒。一齊嚷道：“這個死囚囊，竟敢拿刀動槍，敢是沒有王法了。俺們打死他!”

一連幾聲喊打，眾人找來棍棒磚頭，一齊擁到店門邊。皇上見事鬧大了，縱身一躍，跳上柜臺，隨手從櫥架上抓起釘鞋釘靴，向眾人擲去。許多人被釘靴打出血來，群情激憤，就拾起靴子回?fù)簟?/p>

正在這時，有人高喊：“巡城御史到了!”老百姓正要對御史“討個說法”，卻見御史進(jìn)門立即伏跪在地。眾街坊見御史大人如此，知道不是一般人物，便一個個地溜走了。

且說成豐回到宮中，因?yàn)闆]有玩到“冰花”，心中不樂，一連幾日膳食無味。崔總管真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蟲，他早已把“冰花”弄到一處皇家花園禁養(yǎng)。原來崔總管假傳圣旨，說“冰花”居住的這條街要拓修官道，撥了些官銀將十幾戶居民遷走，又脅迫“冰花”丈夫?qū)懥艘患埿輹?，禿頭鞋匠被迫遠(yuǎn)走他鄉(xiāng)謀生。“冰花”進(jìn)宮后不肯受辱，崔總管便在茶里下了蒙汗藥，待她睡得迷迷糊糊時，皇上終于得手。之后，傳說“冰花”得了瘋病。

成豐帝龍體終因荒淫無度被淘虛了。至成豐十年(1860年)，英法聯(lián)軍攻入北京，成豐皇帝“北狩”熱河躲難，后聽內(nèi)臣上奏：英法聯(lián)軍搶劫圓明園。并放火燒了三天三夜。為了平息洋人的怒火，朝廷不得不給洋人賠款數(shù)千萬兩白銀。咸豐長嘆一聲，眼中發(fā)黑，昏厥過去，從此一病不起。雖然每天吃珍珠粉，喝鹿血，電無濟(jì)于事。他躺在御榻上呻吟，骨瘦如柴。數(shù)月后駕崩，只活了31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