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玉梅
十多年前,她是個喜歡穿著白衣黑裙,梳一條麻花辮的小女孩。在那一大群的少男少女中,她仿佛永遠都不茍言笑,一正本經(jīng)地每天抱著書本往返于教室、宿舍和圖書館之間。她給所有男生的感覺都是“高處不勝寒”。偶爾有男生拿來作業(yè)向她請教。她都是彬彬有禮地解答,從沒有一句廢話。她常常喜歡一個人在沒有課的下午去校園里那個爬滿青藤的長廊里看書,讀汪國真和舒婷的詩集。有時候,她也會有莫名的傷感,在校園的小徑上撿一片香樟樹的葉子夾進日記本中。讓它慢慢枯萎。
春天時,那些密密的青藤上開滿了白色的花朵,那花香仿佛浸染了整個暮春時節(jié)的校園。春天似乎總給人一些懶洋洋的感覺,下午上課時很多同學(xué)都會打嗑睡。窗外有不知名的鳥兒在鳴叫著,她在這個春天里有了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這個秘密只有她遠在另一個城市讀書的好友知道。她每晚只能對著日記寫著自己的心思。在那本緞面的日記本里。密密麻麻地寫著她的憂傷和歡樂。這一切都源于他的出現(xiàn)。
她像一個虔誠的教徒,不放過他在課堂上侃侃而談的每一句話。因為他,這門曾經(jīng)對她來說多么枯燥無味的課程。變得如此生動有趣。他的博學(xué)和風(fēng)趣包括他的單身都是女生們私下議論的話題。而她從不發(fā)表任何意見。因為對于他,任何的評論都讓她覺得是那么的淺薄。她只愿一個人在那個開滿七里香的長廊里去回味著他哪怕是不經(jīng)意間的一個眼神。甚至有幾次,他們還在那個長廊里相遇。在他眼中,她不過是個學(xué)習(xí)用功,沉默寡言的女學(xué)生罷了。
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下午,七里香快要凋謝的季節(jié),空氣里開始飄浮著夏天的味道。她像往常一樣去屬于自己的那個心靈花園,正是晚餐的時間,長廊里空無一人。她把雙腿放在了石椅上,靠在柱子上凝神傾聽校園里的廣播。那個聲音甜美的女主播正在讀一篇散文,恰好是她寫的。夕陽下,她覺得自己懷著的憂傷都是美麗的。遠遠地,她聽到了他熟悉的聲音,他好像是在和誰談笑著。笑聲是那樣的爽朗。她連忙低下頭,裝作在看書。在她終于抬起頭時??吹降氖撬鸵粋€女孩手挽手的背影。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捱過那個漫長的黃昏的,直到黑暗將她完全包圍,直到校園里的路燈次第亮起時,她還坐在那里。
校園里的七里香依舊在每一個春季里開放著,沒有人會注意到一個女生的喜怒哀樂。她畢業(yè)那年,他的女兒已經(jīng)在草坪上蹣跚學(xué)步了。她抱著他可愛的女兒,邀請他一起合影,他欣然同意了。當相機按下快門的一瞬間,她釋然地笑了。
這以后,她在這個城市里獨自闖蕩,也曾愛過,恨過。那個白衣黑裙的女生在歲月中定格成一幀剪影,鏈接著自己的青春時光,無法復(fù)制。
幾年后的一個七里香盛開的季節(jié),她回到學(xué)校,獨自一人從那個長廊走過,有學(xué)生三三兩兩從她身邊經(jīng)過。微風(fēng)吹過,滿樹的七里香花瓣撲簌地落在地上,像極了她第一次遇上他時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