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其新 田旭明
摘 要:從研究方法視角來看,當前中國馬克思學的研究主要體現為“文本重讀”、“學術對話”和“現實反思”三種范式。這三種研究范式對于創(chuàng)建和發(fā)展中國馬克思學都有著不可替代的積極作用,但它們都不是完美無缺的,都有著自身的局限和困境。在中國馬克思學領域,這三種研究范式不是水火不容的關系,而是優(yōu)勢互補、相生發(fā)展的關系。中國馬克思學要在這三種范式的文明交流與對話下才能不斷發(fā)展。
關鍵詞:中國馬克思學;文本重讀;學術對話;現實反思
中圖分類號:B026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0751(2009)05—0151—05
近年來,中國馬克思學的研究已經成為學術界的一個熱點,最典型的體現就是王東教授提出了創(chuàng)建“中國特色馬克思學”的命題,并在其學術專著《馬克思學新奠基——馬克思哲學新解讀的方法論導言》中對這一命題作了全面的闡釋。作為一種新的學理研究,在一定意義上說,中國馬克思學的研究范式將直接決定其研究水準。當前,中國馬克思學的研究范式呈現多元化趨勢,從研究方法的角度大致劃分為三種:“文本重讀”、“學術對話”、“現實反思”。這三種范式之間既有不同的一面,又有相互補充的一面,對于共同建構“馬克思”,進一步釋放馬克思思想的內涵,使其本真狀態(tài)再現出來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然而,反思和考量這三種范式,它們都潛藏著走向異化的危險和可能。每一種范式都不是完美無缺的,都存在著自身的局限和困境。它們是否成熟,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其是否具有很強的理論自覺意識,能否意識到自身的局限與不足。如果缺乏這些,就容易使馬克思的本真精神走向狹隘、封閉和庸俗的深淵。因此,客觀、全面分析這些研究范式,檢討學術界在這三種范式博弈中矯枉過正的一些做法,無疑對創(chuàng)建與發(fā)展中國馬克思學,開拓中國馬克思哲學新的理論空間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
一、“文本重讀”研究范式的興盛與瓶頸
所謂“文本重讀”的研究范式,是指通過文本考證、文獻梳理和文義比照等方法,把馬克思的論斷、原生態(tài)思想還原到其原初的文本語境中解讀或釋放其含義和意義的研究模式。它針對的是在馬克思主義研究中對馬克思思想斷章取義、無限演繹等不良學風所引發(fā)的馬克思本真精神的歪曲理解危機。從歷史角度來看,重讀馬克思的文本已經有100多年的歷史。無論是曾經興盛的蘇聯馬克思學,還是一直活躍的西方馬克思學,重讀文本已經成為一種研究馬克思學的主流范式。
“文本重讀”范式對馬克思學的研究具有不可替代的優(yōu)點。首先,“文本重讀”在學術主旨上強調“解讀”而非“解構”,這使馬克思的原生態(tài)思想盡可能得到全面、客觀的闡釋。解構馬克思主義是西方馬克學的學術主旨。像“兩個馬克思“和”馬克思恩格斯對立論”等不合理的理論就是解構馬克思文本的結果。解構馬克思主義無法得到馬克思的本真思想,因為它看不到馬克思主義的實踐本性,脫離社會主義實踐進行純粹的學術研究,從而一方面把馬克思和恩格斯的某個思想觀點與作為一個科學理論體系的馬克思主義等同起來,以為通過批判馬克思就可以徹底駁倒馬克思主義;另一方面把馬克思主義理解為一種封閉的純粹理論,以至于實踐形態(tài)的馬克思主義和最新理論形態(tài)的馬克思主義都被置于理論視野之外。與解構主義相反,中國馬克思主義研究者倡導的“文本重讀”范式是在解讀的學術主旨下強調文本中心,不但開啟了研究者的詮釋自覺意識,而且也最大限度地提醒研究者的詮釋自律,使他們盡可能地占有文獻資料,填補研究空白,甄別屬于馬克思自己的問題、思路、論證方式和理論構架,準確把握其思想,客觀而公正地評估馬克思學說的價值,為其合理定位。其次,“文本重讀”具有接近公正性和價值中立性的特征。在文本重讀的過程中,研究者往往拋棄政治立場、階級成分,秉承嚴謹的學術態(tài)度,對馬克思的原生態(tài)思想進行挖掘和分析,爭取最大限度地把學術與政治分開。雖然得出的最終結論和學術成果或許要符合且服務于主流政治意識,但這個結論往往是公正且客觀的。
近年來,“文本重讀”研究范式得到了國內眾多馬克思學研究者的贊同和認可。北京大學王東教授在《馬克思學新奠基——馬克思哲學新解讀的方法論導言》中指出,創(chuàng)建“中國特色馬克思學”,要提倡“以馬解馬”的模式。前面“以馬”是途徑,后面的“解馬”是目的。他主張通過馬克思本人文本、還原獨特語境、結合人生道路、多重歷史背景、追溯理論來源、把握來龍去脈、抓住理論起點、結合整個體系、觀照內在邏輯和忠于精神實質十個方面進行以馬解馬。王東教授的這個觀點是新穎而且實用的。“以馬解馬”模式是在文本重讀的基礎上,對馬克思文本的內容和文本所處的時代背景等進行了全面、深邃的概括。這種解讀模式得到了眾多學者的認同。如孫承叔教授認為:“這是中國馬克思學者的真正自覺,從未來歷史眼光看,這是中國思想文化史上一件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大事,也是中國民族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理論奠基?!雹倭硗?值得注意的是,近幾年來,國內對馬克思文本的重讀工作也取得了實質性的進步,典型的代表作有張一兵先生的《回到馬克思》和他組織翻譯出版的《文獻學語境中的〈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回到馬克思》這本著作是重讀馬克思文本的典型成果。周嘉昕先生這樣評價道:該書“充分利用了MEGA2的相關文獻和資料,在吸收前人既有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另辟蹊徑,從經濟學語境剖析了馬克思主義哲學變革的微觀歷史過程,推動了國內馬克思文獻的研究,是當代馬克思主義研究‘返本開新的一次重要嘗試”②。而《文獻學語境中的〈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則為推動國內“基于MEGA2的馬克思文本解讀”的研究作出了新貢獻。
然而,在我們看來,在中國馬克思學的創(chuàng)建和發(fā)展中,“文本重讀”雖有著極大的正本清源作用,但其背后也有著一定的不足。首先,馬克思文本世界還沒有完全開發(fā)出來。西方學者也很難做到這一點。目前,世界上還沒有一部囊括馬克思全部著述的文集出版,我們所熟悉的《馬克思恩格斯全集》通行本俄文版50卷、德文版39卷、中文版50卷其實并不全。這些版本“是提供廣大閱讀者閱讀的,它并不是供學術研究的包括卡爾?馬克思和弗?恩格斯全部著作的完整版本”③。這告訴我們,馬克思的許多文本還未開發(fā)出來,那么,在完整、全部的馬克思文本呈現之前,任何一種解讀,包括文本重讀都有修正的可能。其次,我國的文本重讀缺乏文獻學基礎。我國目前的一些馬克思文本是從西方國家翻譯過來的,并不是自己獨立獲取的第一手資料,對這些文本進行重讀,有時未必能獲得全面、真實、客觀的馬克思思想。“迄今為止,我國在馬克思研究中的文獻學基礎十分薄弱,甚至可以說是剛剛起步,不僅無法企及前蘇聯的MEGA編輯成果,就是同原西方馬克思學相比也相差甚遠?!雹芫瓦B大家熟悉的《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也是曾經的俄文或德文翻譯本。眾所周知,文獻考證是文本重讀的前提和基礎,沒有豐富的文獻學基礎,中國馬克思學研究者的文本重讀工作面臨著嚴峻的挑戰(zhàn)。最后,價值中立似乎是一種新的烏托邦立場。從國外的馬克思學的發(fā)展來看,盡管他們一開始就標榜自己的“價值中立”,不存在任何意識形態(tài)的偏見,但是,“‘標榜不等于真實,‘主觀意圖不等于客觀結果,如果把人們的‘聲明當做‘現實,那就真是過于天真了”⑤。蘇聯馬克思學在發(fā)展過程中本質上是服務于國家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包括論證十月革命、新經濟政策和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體制等的合理性和合法性。中國是個以馬克思主義為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社會主義國家,馬克思主義研究者在研究馬克思文本的過程中,有時要做到徹底的價值中立非常困難,一部分人從一開始就把政治立場隱藏在學術訴求中。一旦出現這樣的情況,通過“文本重讀”獲得的某些馬克思思想,其準確性是值得懷疑的。
二、“學術對話”研究范式的崛起與風險
“學術對話”即“學術交流”,它是目前中國馬克思學研究者研究馬克思的一個重要研究范式。“學術對話”從內容上來說包括內部對話和外部對話兩種方式。就中國馬克思學來說,內部對話就是指中國馬克思理論研究者要以馬克思主義的世界觀和科學方法論為前提,對國內的馬克思文獻、文本進行詮釋和研究,通過內部互相交流,促使中國馬克思學領域的各個元素相互和諧。因為中國馬克思學的研究剛剛起步,因此,外部對話就是指要注意吸收他人之長,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從價值的應用性角度來說,內部對話和外部對話有著巨大的優(yōu)越性。首先,就外部對話來說,國外馬克思學家提出的一些新問題,得出的一些新結論,是我們都沒有想到或很少思考到的。如呂貝爾、胡克等認為馬克思《<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中的無產階級形象不是來自經驗分析,而是來自《今日法國的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一書;諾曼、萊文在《悲劇性的騙局:馬克思同恩格斯的對立》中把馬克思主義分成兩部分:馬克思主義和恩格斯主義,他認為晚年的恩格斯在某些方面背叛了馬克思的某些思想。萊文的觀點屬于徹底的分離派觀點,我們不能接受。但是,它在另一個方面給我們一個啟示:“過去那種單純強調二人之間的完全一致,不對其具體差異性進行比較和分析,甚至不允許別人比較和分析這種差異性,或者根本不承認存在這種差異性,也是值得考慮并且必須改變的,因為實際上它不利于深化對馬克思主義具體思想內涵的理解?!雹抟虼?我們可以看出,國外馬克思學的一些觀點雖然不能完全令人信服,但是“片面的真理顆粒也總比陳詞濫調的全面真理更有學術價值”⑦,中國馬克思學研究者在加強自身研究的基礎上同西方馬克思學者展開廣泛的對話,對他們的理論進行客觀分析,可以推動中國馬克思學的發(fā)展。除此之外,國外馬克思學的許多研究方法也是值得我們借鑒的,像呂貝爾的馬克思學研究方法等。其次,就內部對話來說,中國的馬克思研究者展開內部學術交流和對話,對各種成果進行匯總和評價,從不同角度對馬克思進行解讀,獲得不同的馬克思形象,這對中國馬克思學的發(fā)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近年來,“學術對話”范式在國內迅速崛起。中央編譯局近年來多次邀請國外許多馬克思學家來國內開展學術交流,同時翻譯了大量的國外馬克思理論著作。國內馬克思主義研究者還經常開展馬克思思想研究會,如2004年以來,中央編譯局每年舉辦一次馬克思論壇。的確,“學術對話”的研究范式對中國馬克思學的發(fā)展有著正向的推動作用,但這并不意味著“學術對話”的研究范式是完美無缺的,其實它也暗藏著一定的風險。首先,解構主義的沖擊。解構主義在西方馬克思學領域占據重要地位。“從羅蘭?巴特宣布‘作者死了,剩下的是‘文本之悅,到德里達宣稱‘文本死了,閱讀什么和怎樣閱讀已經變得任意,剩下的是‘讀者的歡悅,客觀性的解讀似乎在一步步退卻,任何的閱讀詮釋都是在解構掉文本之后讀者的建構。”⑧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通過解構的方法來探尋馬克思的本真精神是值得懷疑的。一些西方馬克學學者在“差異——異質”的對立方法下不斷制造解構馬克思主義的學術神話,得出“兩個馬克思”和“馬克思恩格斯對立”的結論。這些結論是不對的。中國馬克思學在與國外馬克思學的對話中,往往會受到解構主義的沖擊,這不僅會導致一些中國馬克思學研究者對馬克思本真思想的歪曲理解,而且容易使中國馬克思學的整體性研究陷入被動局面。其次,國外馬克思學消極價值觀的沖擊。國外馬克思學,特別是西方馬克思學,越來越成為一項去發(fā)現新的、更好的、更富有結果的談話方式的工程,它提供了一些理想的建構模式。但它缺乏現實性和具體性,并沒有為現代社會的發(fā)展提出現實方向。在與中國馬克思學的對話中,如果這種消極的價值觀被中國學者接受,那中國馬克思學的價值維度就消失殆盡。因為中國馬克思學發(fā)展的最終價值訴求就是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yè)的發(fā)展。最后,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關系的困惑。中國馬克思學研究者通過與國外馬克思學研究者的交流對話,會發(fā)掘很多新的馬克思思想。這些新思想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如何結合是一個無法回避的問題。一旦無法處理好這種關系,中國馬克思學的發(fā)展將面臨難以逾越的障礙。這里,我們要指出,馬克思思想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關系,不是使馬克思思想去迎合中國傳統(tǒng)文化,這種迎合只會使馬克思學“空心化”,成為所謂的“儒學馬克思學”。我們應該用馬克思思想來分析、批判中國傳統(tǒng)文化,吸取其精華,對之進行創(chuàng)造性轉化,使之融入到馬克思科學思想的整體體系中去,使馬克思學獲得“民族特色”。
三、“現實反思”研究范式的自覺與困境
創(chuàng)建與發(fā)展中國馬克思學不能只堅持“學術化”訴求,還應該將學術思想貫徹到現實生活中,對現實實踐進行反思。這是由馬克思學本身具有的現實性關懷維度、價值性的應用維度、原則性的人民意識所決定的?!疤热粼诂F實面前喪失了反思能力,就有可能淪為現實的辯護士,從而陷入非批判的、保守的立場,甚至以現實的策略需要來犧牲馬克思的理論原則,使理論原則屈從于當下的功利打算,理論甚至淪為‘任人打扮的女孩。”⑨這同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批判精神是截然相反的。如果理論屈從于現實,“就不可避免地墮落為‘鄉(xiāng)愿式的妥協(xié)”⑩。中國是個社會主義國家,馬克思主義是主流意識形態(tài),創(chuàng)建與發(fā)展中國馬克思學,不能僅以“學術化”訴求為最終要旨,還必須具備在中國現實實踐和時代面前的反思能力,力求達到服務于當代中國實踐。如果沒有這種自覺意識,中國馬克思學必然會陷入庸俗化陷阱,其發(fā)展也必將失去群眾基礎和現實意義。
近年來,凡研究中國馬克思學的學者都注意到了這一點。王東教授指出,創(chuàng)建中國馬克思學,就是要“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理論奠基和精神奠基”(11)。姚順良教授認為:“企圖通過‘回到學術層面,把馬克思變成‘書齋里的學者,恰恰無法使思想史由‘神學敘事轉變?yōu)椤畾v史科學。我們必須把思想史研究與創(chuàng)建具有當代水平和中國特色的馬克思主義、充分發(fā)揮馬克思主義對當代資本主義現實的批判功能和對中國社會主義實踐的指導作用結合起來?!?12)楊耕教授明確指出:“從思想史上看,任何一種‘重讀、‘重建、‘重構在根本上都是由現實的實踐活動所激發(fā)的?!?13)可見,國內學者對“現實反思”研究范式有了較為充分的理論自覺意識。在中國馬克思學的創(chuàng)建與發(fā)展中,如果忽視這種理論自覺意識,矯枉過正,往往就會執(zhí)著于外在的文獻、文本考證,忽視了研究的根基和目的,使中國馬克思主義研究者的責任與西方國家的一些學院研究混同起來。當前,全黨上下都在學習實踐科學發(fā)展觀活動,中國馬克思學學者要在這個現實實踐中進行反思,充分挖掘馬克思文獻、文本中關于科學發(fā)展的理論,分析其本真內涵和社會價值屬性,充分論證科學發(fā)展觀理論精髓的合法性和合理性,為學習實踐科學發(fā)展觀活動的開展提供強大的理論支撐。
“現實反思”研究范式是中國馬克思學價值維度的體現,在現實實踐中,它也面臨著一些困境。首先,中國馬克思學研究者雖然都主張馬克思學要服務于當代中國實踐,但他們多停留在反映論和認識論立場,即滿足于借助中國馬克思學來認識、解釋中國實際問題,并沒有上升到“改造世界”的高度。我們所了解的馬克思思想,不僅具有認識世界的能動作用,還具有改造世界的作用。中國馬克思學研究者不僅對“改造世界”的認識度不夠,而且對如何用中國馬克思學來“改造世界”的路徑和方法茫然不知。這是中國馬克思學研究者在遵循“現實反思”研究范式過程中面臨的最大困境。其次,在“現實反思”的研究范式中,必須依靠充分的馬克思學知識,而我國馬克思學的研究歷史還不長,理論知識儲備尚顯不足。試想,沒有足夠的理論知識儲備,拿什么去聯系實際,反思現實?在黨的十七大報告中,胡錦濤總書記提出,要“推進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和建設工程,深入回答重大理論和實際問題,培養(yǎng)造就一批馬克思主義理論家特別是中青年理論家”(14)。這句話既間接反映了我國馬克思的理論知識存儲不足,又直接提出了要加強對馬克思思想的研究,提高馬克思思想“改造世界”的能力。
四、三種研究范式是優(yōu)勢互補、相生發(fā)展的關系
總體來說,“文本重讀”、“學術對話”和“現實反思”三中研究范式在內涵、方法和作用上都是不同的,它們對中國馬克思學的發(fā)展有著不可替代的積極作用。在一個自由而開放的學術研究環(huán)境中,研究范式應該是多元的而不是單一的?!拔覀兯媾R的任務不是在諸種范式之間選擇出一種最好的,因為不同范式各有長短利弊,它們彼此之間不是優(yōu)劣關系而是互補關系,不是互斥關系而是兼容關系?!?15)
首先,無論是“學術對話”的研究范式,還是“現實反思”的研究范式,都離不開文本依據,參照“文本重讀”的研究成果?!拔谋局刈x”的研究范式強調版本考證和學理闡釋,以盡可能的中立立場排除意識形態(tài)的干擾,對馬克思留下來的浩如煙海的文獻以及文本進行單篇、組、系列、群的層次性研究,追求馬克思其人、其思想作為社會存在和歷史存在的客觀性,馬克思文本體系的客觀性,馬克思哲學文本、文獻的歷史背景,語言文字以及語境語意等的客觀性。如果離開這一研究范式,沒有它的理論鋪墊,“學術對話”和“現實反思”研究范式也就失去了言說的重要參照,失去了事實和資料的支撐。更為重要的是,“文本重讀”重在解讀,倡導解讀的學術主旨,可以很好地防止中國馬克思學在“學術對話”中遭遇解構主義的沖擊。
其次,“文本重讀”的研究范式如果沒有“學術對話”,其過程將會變得更復雜,準確性也會降低,而“現實反思”的研究范式離開“學術對話”,其理論知識的來源將會變得更少?!皩W術對話”研究范式重在吸收他人的長處為自己所用。國外馬克思學研究者掌握的文獻資料豐富,思想比較活躍,善于發(fā)現新研究方法,提出新問題,做出新揭示。如一些西方馬克思學者反彈琵琶,通過對黑格爾早期思想的整理和挖掘來重新解讀黑格爾與馬克思的關系,更有一些學者對馬克思的唯物史觀、異化理論進行了重建。中國馬克思學通過與國外馬克思學展開學術對話,不僅可以借鑒很多科學的研究方法,使“文本重讀”工作少走許多彎路,還可以將自身挖掘出的馬克思思想與國外馬克思學者提出的類似思想進行比較,以他者為鏡,防止在重讀過程中因為政治立場的影響而降低“文本重讀”結論的準確性。同時,中國馬克思學通過與國外馬克思學展開學術對話,可以獲得更多科學的不為人知的馬克思思想資源,這能使“現實反思”范式獲得更多的理論支撐。
最后,“文本重讀”與“學術對話”的研究范式如果離開“現實反思”的研究范式,必將陷入目標的盲從和困惑,失去研究的意義和價值?!艾F實反思”范式帶來的啟迪是能夠保持馬克思思想與中國現實問題的對話,讓馬克思思想回到中國時代的主題與實踐中去。面對“文本重讀”和“學術對話”范式所得出的思想理論,如果無法在中國現實中得到反思,那么這些思想理論就無法在實踐中得到檢驗,其準確性和客觀性就值得懷疑。另外,我們這個時代的哲學,就是要對現實問題做出正確的回答,能夠更好地認識現實世界和改造現實世界,如果“文本重讀”和“學術對話”范式所得出的思想理論缺乏這個理論自覺意識,那么這個“重讀”和“對話”就都變得毫無價值,生命力也不會長久。
綜上所述,每一種范式都有自己的局限和困境,但它們彼此之間不是非此即彼的關系,而是相互補充著彼此的不足,保持著頑強的生命力。這種優(yōu)勢互補、相生發(fā)展的關系是確保中國馬克思學不斷發(fā)展的根本基礎。因此,為了更好地發(fā)展中國馬克思學,中國馬克思學研究者們需要揚長避短,尊重和選擇不同的范式,同時也要自覺反思到三種研究范式之間的優(yōu)勢互補與相生發(fā)展的關系,共同完成中國馬克思學研究的大業(yè)。這才是當今每位中國馬克思學研究者應該秉承的科學態(tài)度。
注釋
①孫承叔:《為馬克思學奠基——評王東新作〈馬克思學新奠基〉》,《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7年第6期。
②周嘉昕:《“馬克思學”與中國化馬克思主義哲學新形態(tài)建設》,《哲學研究》2007年第8期。
③轉引自聶錦芳:《重新研究馬克思文本的意旨和界域》,《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3年第1期。
④⑤(12)姚順良:《馬克思研究:“歷史科學”化,還是“馬克思學”化?》,《南京社會科學》2007年第10期。
⑥聶錦芳:《國外四位“馬克思學家”及其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理解》,《江西社會科學》2008年第3期。
⑦魯克儉:《國外馬克思學概況及對中國馬克思學研究的啟示》,《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07年第1期。
⑧單提平:《科學、人學還是文本學》,《山東社會科學》2008年第11期。
⑨⑩(15)何中華:《馬克思哲學研究范式:非此即彼還是互補整合》,《山東社會科學》2008年第11期。
(11)王東:《為什么要創(chuàng)建“中國馬克思學”——迎接21世紀馬克思學的第三次來潮》,《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07年第3期。
(13)楊耕:《當前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中的三個重大議題》,《中國社會科學》2007年第5期。
(14)胡錦濤:《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為奪取全面建設小康社會新勝利而奮斗》,《人民日報》2007年10月25日。
責任編輯:思 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