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偉民
編者按:一個隱身在“遠華案”背后少人關注的家族。一段與賴昌星唇亡齒寒、休戚相關的往事,如今跌宕浮沉已十載。從一個普通家庭。到名流商賈,再到顛沛流離。逃亡離散,最后回歸原點。猶如一個真實版的命運輪回寓言,亦是曾經的動蕩時代折射在平凡角落的極致寫照。
76歲的曾傳章終生夢想的,莫過于看到子嗣興旺,然后問心無愧地去到另外一個世界。一張精心裝裱于墻上的全家福彰顯了這個愿望——它攝于1998年小兒子曾明鐵的婚禮,老人被兒女簇擁于中央,右邊恭敬站立的就是女婿賴昌星。這場美好的圖景終結于一年后的夏天。1999年,震驚世人的“廈門遠華走私案”讓這個家族一夜蒙羞。此后十年間,家族大部分成員或身陷圈圄或亡命天涯,其中最為著名的是逃往加拿大的首犯賴昌星和妻子曾明娜。
“現(xiàn)在我只渴望平靜。”8月12日,曾傳章在福建晉江的家中回首往事時感慨。28年前,他做主把女兒嫁給了鄰村的年輕生意人賴昌星,家族便被意外裹脅進了跌宕吊詭的命運過山車。
難得“好女婿”
女婿便每個月甩給曾家10萬元作“零花錢”,并勸說岳父盡早結束那些一成不變的老式生意。
從福建泉州沿324國道或泉廈高速,都能便利地橫穿閩南三角洲。這里是“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重商情結和務實逐利的精神造就了“閩南人”這支獨具一格的地域性商幫。晉江人更把這種傳統(tǒng)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例如出生于這里的曾傳章和賴昌星。
曾家所在的青陽鎮(zhèn)蓮嶼村位于晉江縣城的東南,有四百余年的歷史,如今是個過度工業(yè)化的村莊。工廠林立,粉塵橫飛。
8月13日,76歲的曾傳章在主村道南段的一個兩畝多的庭院里枯坐,背后大門高聳、裝修歐化,還有假山魚池的房子就是他的家。現(xiàn)在這里只是一個價格公道的出租寓所和頑童嬉戲地,幾件廢棄家具堆在墻角,已難覓昔日商賈云集的名流府第的影子。
“很多事情不想再記起了?!痹鴤髡抡f。這個被時光摧磨得肩膀臃腫、步履緩慢的沉默老人,企圖與往事絕緣。
他的奮斗歷程滄桑且傳奇:幼年當過乞丐,“文革”時被推舉為貧下中農協(xié)會會長,到處砍“資本主義尾巴”“文革”尚未結束,他卻成了村里第一個老板。
1964年出生的大女兒曾明娜自小就感受到了生活的兩極。那時候她還叫“曾美好”,父親靠一張腳踏機床做汽車配件起家,把曾家從泥房搬到磚房,再到貼著瓷片、修著魚池的寬敞大院。
改革開放后,福建率先推行經濟體制改革而一躍成為這個國家的經濟明星,也喚醒了閩南入的經濟頭腦。此時的賴昌星成了距離蓮嶼4公里遠燒厝村的一名汽配商人,開著一個不大的家庭作坊。由于文化不夠,他的生意總是步履艱難——他跑過供銷,做過汽配,擺過地攤和開過魚丸店,因過分講究江湖義氣而忽視商場法則,處處血本無歸,最后淪落到印黃色掛歷而被公安拘留。
曾明娜比賴昌星更上進的表現(xiàn)之一是她把書讀到了高中,聽從父母的安排。所以,當1981年曾傳章通過媒人初見23歲的賴昌星并對其留下“老實”的好印象時,曾明娜沒有表示反對。同年,曾傳章出了幾千元,主持兩人成婚。曾明娜時年未滿18歲。
婚后賴昌星的生意還是只虧不賺。當曾傳章借給這個新晉女婿的錢達到6位數(shù)時,他開始懷疑當初的眼光并停止了這項無底洞般的資助。但這絲毫沒有動搖曾明娜對自己婚姻的信心。她盡心侍奉老人,團結妯娌,還會刺繡和下田。族人都很喜歡這個“總是笑瞇瞇”的賴家媳婦?;楹蟠文?,長子賴俊健出生。
所幸,山窮水盡之際的賴昌星不久后就迎來了人生的轉折點。隨著1980年代中第一波海上走私風潮的掀起,不再信奉“誠信致富”的賴昌星借靠倒賣進口布料起家,迅速完成資本積累?!肮S一連開了好幾家?!钡艿苜嚥龍D回憶說,“還蓋了別墅。”
當有一天賴昌星突然發(fā)現(xiàn)他的腰包已遠遠超過喋喋不休的岳父時,他便每個月甩給曾家10萬元作“零花錢”,并勸說岳父盡早結束那些一成不變的老式生意。
這個雄心勃勃的年輕人試圖用財富贏取名氣和好感。1986年,賴昌星到香港探親(大姐賴蓮治70年代嫁到香港)并愛上這個遍地黃金的城市。5年后,他攜帶妻兒移居香港,成為正式公民。1994年又以港商身份回廈門成立了“遠華電子有限公司”,曾、賴兩家的命運自此駛上了快車道。
金錢快速聚斂的一個伴生訴求就是家族榮耀和社會認可。在蓮嶼村,“賴昌星岳父”逐漸成為曾傳章最顯赫的頭銜。他先后捐建了幼兒園、小學、老人俱樂部和一個學術研究會。直至現(xiàn)在,曾傳章的名字仍然是蓮嶼村各式碑記里出現(xiàn)最多的字眼。
很快,地方官員商賈也成了曾家的座上賓,妻子蔡秀猛甚至從一個普通村婦被推舉為晉江女企業(yè)家協(xié)會的副會長,終日與富太太們?yōu)槲?,攀龍附鳳者眾。
“外孫女生日時就擺了100桌?!贝迕裨娜A在記者面前努力比劃當時浩大的場面和初嘗“XO”的興奮,“只要你敢開口,他還會直接給你錢?!?/p>
在后來一本自費出版的曾氏祖先研究文集中。曾傳章在末尾附了一篇文章《從乞丐到慈善家》,以之為傳。文章的末尾寫道—二一“他慷慨解囊,濟危扶困,十幾年來已成家常便飯。尤其是贊同支持事業(yè)輝煌的女婿(廈門遠華集團公司董事長)對社會作出多方面重大貢獻?!薄昂门觥辟嚥呛芸斐蔀橐环矫勒劇km然曾傳章對此保持著低調和含蓄,但一切仍是不言而喻。在一次村民結伴赴港旅游中,賴昌星當著眾人給岳父買了一雙1萬元的皮鞋,6萬元的西裝和18萬元的名表,羨煞旁人。
而曾家子弟——大兒子曾明育和小兒子曾明鐵,此時在曾明娜的幫助下,相繼進入遠華公司擔任要職。
逃亡與離散
曾傳章開始向親友抱怨,是女婿賴昌星連累了他兩個兒子。
移居香港的經歷,讓傳統(tǒng)的農婦曾明娜在現(xiàn)代商業(yè)法則的熏陶下初顯高雅干練。但曾家的一位親友講述,愈加嚴重的精神疾患開始困擾她的婚姻,發(fā)病時會罵人,或短暫性失憶,曾明娜奶奶就曾患過這病。這在給曾明娜帶來痛苦的同時,也把丈夫推向他人的懷抱。
家庭的齟齬并未妨礙賴昌星在“事業(yè)”上的如日中天。1990年代中后期,遠華走私活動漸趨巔峰,憑借龐大的關系網(wǎng)和保護傘,賴昌星將走私商品從原先的“電腦芯片”迅速擴張至植物油、石油、汽車、化工原料和通訊器材等敏感領域。事后證實,遠華總走私額高達530億。
已過花甲之年的曾傳章對這些數(shù)字缺乏足夠的興趣。因為生活的富足,他關掉了利潤微薄的汽配廠,
結束了奔波的生意人角色,準備安度晚年,但大兒子曾明育遲遲未成家,成為他最后的牽掛。
曾明育繼承了父親冷靜、沉默的性格,但也有著父輩所不能理解的宏大抱負。仿佛家族企業(yè)難逃的規(guī)律,在日漸龐大的遠華集團內部,賴、曾兩家的權力爭奪也日漸激烈,有“少壯派”之稱的曾明育開始不滿足于香港遠華執(zhí)行董事一職,意在廈門。
1998年9月。在已執(zhí)掌集團財權的曾明娜支持下,曾明育一舉取代賴昌標(賴昌星二哥)成為執(zhí)行董事,獨攬香港、廈門兩地事務。
大權旁落的賴昌標自此借酒消愁,并在一次酒吧斗毆中被擊中頭部成了植物人,7年后死于病榻。這成了賴、曾兩家此后多年都不愿提起的心病。
1999年春節(jié)過后,一封署名為“一群申張正義的人”的舉報信寄到了中南海,60余頁證據(jù)揭開了遠華集團的“潘多拉之盒”。這年4月20日,中央下令成立專案組嚴查,廈門山雨欲來。
緊張的氣氛從城市蔓延到農村。曾傳章的遠房堂弟曾強記得那年剛入夏,蓮嶼村就時有警車掠過,里面的人神情嚴肅、行色匆匆。7月的一天,他突然遇見賴昌星徘徊在岳父曾傳章家門外,憔悴暴瘦,身邊僅跟著一名司機。
曾強問賴怎么了,賴搖搖頭,反問岳父去哪了。這時剛好有兩個乞丐走上前,賴讓司機代為打發(fā),看見對方抽出兩張10元時,他突然大喝——“我賴昌星從來沒這樣的?!彼緳C慌忙換成兩張i00元的。賴嘆了口氣,揮揮手,丟下兩個因莫名驚恐而伏地叩頭的乞丐。
那是賴昌星最后一次出現(xiàn)在蓮嶼村。8月14日,他攜帶妻兒飛往溫哥華,開始了長達10年的亡命生涯。
沒有人知道曾傳章那次是否等到了女婿的告別,當曾強等人聽到消息趕來時,曾傳章已經坐在椅子上嘆氣,說情況讓人不可理喻。
在起初的一段時間里,賴昌星和曾明娜頻繁給老人打來電話,說在加拿大很好,很快就回云云,語氣輕松得像在度假。但令老人費解的是,賴氏夫婦很快在異國買下了豪宅。
曾明育在賴昌星出逃后不久也跑到了菲律賓。除了在電話里偶爾抱怨糟糕的天氣外,曾明育也盡量顯得若無其事。隨著等待變得漫長而無望,曾傳章在兒女們千篇一律的安慰中失去耐心,最后不無絕望地說:“你們還是躲遠點吧。”
隨著事態(tài)的變化,涉案較淺的小兒子曾明鐵也準備遠走菲律賓。出發(fā)的那天晚上,為了讓父親相信他真的是去“旅游”,曾明鐵只拎了一個包。曾傳章神情黯淡——他預感可能將失去眼前這個兒子。
曾傳章的生活一夜驟變,幾位輪流陪伴的親友看見一向紳士的他變得不修邊幅,時常頭發(fā)凌亂地在電話旁呆上一天。夫婦倆的起居飲食全靠親友請的保姆照顧。
曾傳章開始向親友抱怨,是賴昌星連累了他兩個兒子。這種祥林嫂般的傾訴最后變成一種習慣性絮叨。一名記者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意外敲開了曾家大門,看見一個老人獨自在空蕩蕩的大廳里來回踱步。然后,這個自稱是“賴昌星岳父”的男人神情激憤地說:“女兒嫁錯了人?!?/p>
比死亡更可怕的
曾家主人再也不是那個樂善好施的風度鄉(xiāng)紳,人們或知趣、或勢利地接受這一點并盡量隱藏人情世故的變化。
整個廈門已籠罩在新中國第一經濟大案的陰影之中。
從全國調集的740多名專案人員和大批設備在這里逐層揭開遠華的秘密。其涉案金額之巨、走私規(guī)模之大以及涉案官員之眾,史無前例。
在那個憂心忡忡的夏天,遠離風暴中心的曾傳章更愿意相信這只是一次兒女們稍為棘手的公關危機,但種種跡象提示他事情并不是這么簡單。
不祥的預兆終于在4個多月后變成現(xiàn)實。
那個被曾傳章視為“夢魘”般的夜晚是這樣的:吃過晚飯,他和4名好友喝茶閑談以驅散沉郁的心情。6名自稱是“4·20”專案組的人員走了進來,說要進行隔離審查。經過兩個多小時的現(xiàn)場盤問后,曾傳章夫婦被帶回了警局。
直至兩個月后,曾傳章才又重新出現(xiàn)在蓮嶼村。遠親曾強看見他頭發(fā)白了,眼睛腫了,說話也變得中氣不足。后來他說,噩夢纏上了他。
隨著妻子因“窩藏罪”被判入獄1年半,曾傳章開始了獨居生活。妻子后來捎信說在里面得了皮膚病;他送了兩次藥膏都沒獲批。“他很沮喪,覺得自己什么都做不成。”一位曾家好友說,“那以后他的話就更少了?!?/p>
比孤獨本身更可怕的是周圍的目光。盡管人們對自身的善變有著各種各樣的理由,但一個無法逃避的事實是——曾家主人再也不是那個樂善好施的風度鄉(xiāng)紳。人們或知趣、或勢利地接受這一點并盡量隱藏人情世故的變化。
賴昌星走后,失去經濟依靠的曾傳章把家中三層高的樓房出租來維持生活。時值蓮嶼一所小學籌資建新教學樓,校長謝文標習慣性地到曾家走訪“做工作”,試圖化緣,曾傳章每次都笑著聽,沒表態(tài),也沒下文。
夫婦倆的一些社會團體的榮譽頭銜已不再被提及。遇到生日,老人也只在屋內加點菜,避免聲張。曾家大院成為村莊里的一座心理孤島?!皣疫@么重視(遠華案),還是少趟這灘渾水。”一二位村民坦陳當年的心境。
曾傳章的身體開始惡化,他必須考慮更實際的問題——為曾家延續(xù)香火。一些親友建議涉案較淺的曾明鐵回國自首,說他的情況最多判個5年。半信半疑的曾傳章買了去菲律賓的機票。曾明鐵聽從父親安排,回國交代了情況,結果卻被判了10年。
曾傳章當時就抱頭大喊“該死”。從一個父親的角度,他覺得在某種意義上是他親手把兒子送進監(jiān)獄。
一年多后,中國警方利用曾明育女友赴菲看望的機會,尾隨并將曾明育抓捕歸案,并判他無期徒刑。曾傳章覺得“完了”。
由于長期的壓抑、焦慮和孤獨,2005年底,曾傳章開始頻繁出現(xiàn)發(fā)燒、消瘦和乏力等癥狀,到廈門照CT時把醫(yī)生也嚇了一跳——他的肝已黑了一大片。曾傳章最終被診斷為肝癌,只剩三個月的命。
“當時一聽就知苦(嚴重)了?!痹鴤髡抡f。醫(yī)生給了他兩個選擇,一是吃藥延緩,二是開刀取瘤。“當時我選擇吃藥,我擔心受不了這一刀,就見不到孩子們了。”
生性果敢的蔡秀猛還是堅持為丈夫選擇激進療法,“死馬當活馬醫(yī)。”2006年4月,曾傳章被推上手術臺,5個小時后取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腫瘤,由于導液管意外脫落,又在痛苦的喘息中熬了一個星期。
“像我這把年紀,死已經不怕了。”8月12日晚,76歲的曾傳章撩起衣服展示那道圓月彎刀般的巨大傷疤,“骨肉分離才是最大的痛苦?!?/p>
兩種回歸
“沒想到還能有這一天?!?/p>
遠在加拿大的賴昌星利用中加兩國在簽署引渡
條約上的分歧和當?shù)芈L冗陳的訴訟程序,滯留至今。
當哥哥的遣返問題長期占據(jù)媒體版面時,弟弟賴昌圖于2008年9月悄然假釋回家。此后他到過一次曾家?!岸紱]什么話說,就看看兩個老人。”賴昌圖說。曾傳章不勝感慨,更加想念兒子。
這是一個老人漫長而孤獨的救贖。手術復原后,曾傳章和老伴每個月都奔走于龍巖、莆田兩地監(jiān)獄看望明育、明鐵兩兄弟。
期盼團圓的心愿經過多年的醞釀和膨脹,逐漸演變成一種心結。一位風水先生看過曾府后說,門前的兩座假山和房子剛好成了個“哭”字,不除永無安寧,曾傳章就鏟平了院子;后來族人說50公里外有一塊“風水寶地”,能蔭佑子孫,曾傳章又遷了祖墳。
2007年小兒子曾明鐵減刑回家,幫助曾明育就成了曾傳章人生最后的任務。
風水改變后,曾傳章的癌癥竟也神奇地痊愈了。這期間,曾傳章夫婦意外在村外山坡發(fā)現(xiàn)一種草藥,熬水喝下后竟有治癌功效。人們慕名而來,曾傳章就以50元一包銷售補貼家用。曾家人氣又旺了起來,只是人們現(xiàn)在更愿意把他視作一名郎中。
2008年12月,一封信寄到公安部。寫信人是曾傳章。他在里面陳述,夫婦二人年事已高且經濟困頓,盼望有生之年能夠與兒女團聚,請求國家網(wǎng)開一面,讓兒子曾明育提前結束刑期回家。
寄往北京的信終于有了回音。上面派人傳遞信息:只要說服曾明娜回國,中國政府將讓曾明育減刑保釋,而且給予曾明娜寬大公正的待遇。
此時,曾明娜已和賴呂星離婚4年。她接到父親的電話后說:“弟弟還沒結婚,也因我而受罪,我愿意以性命來換取他的自由?!?/p>
這是一段惴惴不安的旅程。5月3日晚,當曾明娜帶著23歲的小女兒踏上久違的故土時,此前設想的“最壞情況”沒有出現(xiàn)。中國政府遵守諾言,曾明娜出入自由,還住進廈門大學旁一套100多平方米的房子。
當晚曾家在廈門吃了10年來第一頓團圓飯,席間,曾傳章夫婦老淚縱橫。3個月后,曾明育出獄,宣告這個家庭徹底告別顛沛流離的時光。
“沒想到還能有這一天。”曾傳章說。
然而,4公里外的燒厝村,當嫂子曾明娜回國三個月后才去看望自家小叔時,賴昌圖并沒有感到這種失而復得的喜悅。他的兩個哥哥(賴水強、賴昌標)已經死了,一個在獄中,一個在病床上?,F(xiàn)在,他們的遺像陪著他生活在一間老屋的二樓。
自去年出獄后,賴昌圖一直處于失業(yè)狀態(tài)。他甚至沒有身份證。生活全靠朋友接濟。他時常游離在記憶和現(xiàn)實之問,在半夢半醒中嗅到已逝的浮華,然后想起那童年背他上學而非如今千夫所指的哥哥賴昌星。
“這都是命。”一個悶熱的午后,賴昌圖呢喃著,迎著陽光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