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莉丹 江家岱
南海諸島是中國人最早發(fā)現(xiàn)、最早命名和最早經(jīng)營的,至少從宋代開始,中國政府就對西沙、南沙兩個群島進行管轄和行使主權了。
東南望,南中國海,海域不寧。
南中國海,近日波譎云詭,紛爭迭起,南沙群島星羅棋布,菲律賓、越南、印度尼西亞、文萊、馬來西亞覬覦之心昭然。不久前的2月17日,菲律賓國會通過了將中國南沙群島部分島礁和黃巖島作為菲屬島嶼的領海基線法案。類似動作,已經(jīng)反復重演。
2009年3月19日,一個靜謐的午后,復旦大學中國歷史地理研究所教授周振鶴在上海的家中,接受了《新民周刊》記者專訪。68歲的周振鶴師從譚其驤先生,著有《中國歷史文化區(qū)域研究》、《中國地方行政制度史》等,他關注的課題涵蓋政治地理、文化地理、地方制度史。
周振鶴的家中,最吸引眼球的算是直抵天花板的高大書架,所謂坐擁書城,不過如此。這兩年多來,這位國內(nèi)知名的歷史地理學者,新添了不少華發(fā),一些細節(jié)他依然堅持,包括堅持不用手機。
對于南海問題的歷史脈絡、現(xiàn)實博弈與可行的行政管轄方式……坐而論道,周振鶴先生總是信手拈來,舉重若輕。他的普通話依然帶有濃重的福建口音,言談間,不時低斂凝重的眉峰。
中國對南海諸島行使主權
始于宋朝
《新民周刊》:中國宣稱對包括黃巖島在內(nèi)的南海諸島擁有主權,在我國歷史上有哪些重要依據(jù)足以為證?
周振鶴:首先,從歷史、法理依據(jù)上來說,中國無疑是具備優(yōu)勢的。南海諸島是中國人最早發(fā)現(xiàn)、最早命名和最早經(jīng)營的,宋代典籍對于南海海域的描述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長砂”(一作“長沙”)、“石塘”等稱呼,比如,南宋周去非的《嶺外代答》提及“長砂、石塘數(shù)萬里”,這就是泛指南海諸島范圍之廣。《宋會要》和《宋史》,也都記載了中國海上交通航線經(jīng)過南海諸島的“石塘”。
可以這樣說,至少從宋代開始,中國政府就對西沙、南沙兩個群島進行管轄和行使主權了。
南海諸島歷來是我國廣東沿海漁民進行生產(chǎn)活動與開發(fā)經(jīng)營的地區(qū),中國政府很早以來就把它列入廣東海南島的萬州管轄。宋代是以南海諸島及其洋面作為中國與外國交界的界限,《宋史》中也記載了宋朝優(yōu)恤在我國南海諸島海面上遇難的外國船員。
從我國的文獻記載來看,北宋重要的軍事著作《武經(jīng)總要》記載了隸屬宋代海疆的“九乳螺州”,也就是今天的西沙群島。派遣水師(海軍)巡視南海諸島,成為古代中國政府對南海島嶼行使主權的一種主要方式,《武經(jīng)總要》也記載了中國水師巡視西沙群島的歷史。西沙群島的永樂島群被我國廣東、海南一帶沿海漁民世世代代冠以“石塘”的稱呼,至今仍保留著輪廓清晰的“石塘”形態(tài);在自然條件好一些的海島上,開始出現(xiàn)了定居的漁民……
1947年,當時的中華民國政府也刊印了《南海諸島位置圖》,在南海海域中標有東沙群島、西沙群島、中沙群島和南沙群島,并在其四周畫有范圍線,確立了中國對于南海諸島行使主權,黃巖島(當時稱“民主礁”)也在這個線內(nèi)。
自宋代開始,經(jīng)元、明、清,至近現(xiàn)代,歷代中國政府都對南海諸島行使了管轄權。中國擁有對包括黃巖島在內(nèi)的南海諸島的主權的歷史事實與法理依據(jù)是確鑿的、充分的,中國對于包括黃巖島在內(nèi)的南海諸島的主權長期以來也得到了世界上許多國家與國際輿論的承認,這是越南政府也曾經(jīng)正式承認的,1956年6月15日,越南外交部副部長雍文謙向中國駐越南大使館臨時代辦李志民鄭重表示,“根據(jù)越南方面的資料,從歷史上看,西沙群島和南沙群島應當屬于中國領土”;越南外交部亞洲司代司長黎祿進一步指出,“從歷史上看,西沙群島和南沙群島早在宋朝時就已經(jīng)屬于中國了”。
《新民周刊》:近現(xiàn)代史上,中國在南海問題上都采取過哪些實際行動?能否列舉其中一兩次有代表性的。
周振鶴:南海諸島已經(jīng)列入清朝在海南島南部設的崖州協(xié)水師營的巡管之下。1909年(清宣統(tǒng)元年)4月,廣東水師提督李準親自率領海軍官兵分乘“伏波”、“琛航”、“廣金”三艦巡視西沙群島,進行復勘。隨行官商及化驗師、工程師、醫(yī)生、測繪員等各項技術員達170余人,均有姓名可考,李準在西沙歷時22天,不僅驅逐了當時非法占據(jù)東沙島嶼的日本人,而且勘查島礁,查明西沙各島15座,將各島逐一命名,以此顯示固守中國島嶼、海疆的決心。為了紀念李準的愛國行為,今天在西沙群島還有一個以他名字命名的小島“李準灘”。
1935年4月,水陸地圖審查委員會編印《中國南海各島嶼圖》,詳細標明了南海諸島各島、礁、沙、灘的名稱與位置。
在近現(xiàn)代史上,日本曾在1938年至1939年間以武力占領我國南沙群島中的幾個島嶼,在二戰(zhàn)戰(zhàn)敗后,日本撤出南沙群島駐軍。1946年11月至12月間,中國政府當時委派蕭次尹和麥蘊瑜分別為接收西沙、南沙專員,分乘永興、中建、中業(yè)、太平4艘軍艦前往接收與巡行,并在島上舉行接收儀式、重豎石碑,碑文分別是“海軍收復西沙群島紀念碑”、“南沙群島太平島”等,這些主權碑至今依然在永興島與太平島上?,F(xiàn)在南沙群島中的“中業(yè)島”、“太平島”等就是以那幾艘接收的軍艦名字命名的。隨后,中國政府再度將西沙群島、南沙群島再度劃歸廣東省政府管轄。
“爭海洋”是中國非主流思想
《新民周刊》:目前南海爭端懸而未決,中國為何不防患于未然,早點去有效管理南海諸島呢?這是否與中國自古以來“重大陸,輕海洋”的傳統(tǒng)思想有關?
周振鶴:這有輕重緩急之分。相較而言,海上島嶼沒有像陸地地區(qū)顯得那么要緊、迫切,因為到一個偏遠的海島去,補給線很長,這需要有足夠的經(jīng)濟實力支撐。
你說得對。在歷史上,中國就一直是一個大陸國家,雖然我們擁有非常漫長的海岸線,我們早在漢朝時就已經(jīng)有了遠航東南亞甚至印度南部的航線,而且從先秦時代到兩漢三國至隋唐,中國有過的斷續(xù)的航?;顒与m然都是以沿岸航行為主,也仍然不落后于其他國家。
但是,中國歷來最重視的還是大陸,數(shù)千年來,中國以農(nóng)立國,這個“農(nóng)”狹隘到以農(nóng)耕,即以種植業(yè)為主,連畜牧業(yè)、漁業(yè)、手工業(yè)、林業(yè)都不大受到重視。中國人都是安土重遷的,習慣生于斯、長于斯、死于斯。
強烈的大陸意識在明代發(fā)展到高峰,農(nóng)民出身的朱元璋厲行“海禁政策”,“片板不許下海”,朱元璋認為,海上活動即使能夠帶來新的土地,也對國家沒有益處。這種思想延伸到了清代。因此,在朱元璋之后不久當皇帝的朱棣,組織了鄭和航海的大規(guī)模國家活動,不是受到了海權意識的推動,只能是出于一種特殊的政治目的。所以,對于1405年至1437年鄭和七下西洋的壯舉,我一向稱之為中國歷史上的孤立事件。
達伽馬遠航印度,為殖民主義者開辟了東方;哥倫布橫穿大西洋讓美洲成為歐洲人的新領地,這兩件事的標志性意義在于,歐洲從此控制了全世界的海上霸權。我國歷史上也曾有過幾次航海,但是我們終究是大陸國家,包括鄭和下西洋在內(nèi),我們的航海的目的與動機并不在于去爭奪海權,而是為了去“宣德”,表達一個泱泱大國的友好態(tài)度,這與葡萄牙、西班牙等海洋大國頻繁地遠航、爭取海洋控制權,有著很大區(qū)別。
中國長久以來,“爭大陸”是主流思想,“爭海洋”卻從來只是非主流思想,是民間,而且只是沿海地區(qū)的民間意識而已。即使是沿海地區(qū)的海洋意識,也主要只是“以海為田”的觀念,因為陸地上田園不夠,無以為生,只能向海洋去“討生活”。
利益驅動各國侵占南中國海
《新民周刊》:既然在歷史上我們對于包括黃巖島在內(nèi)的南海諸島擁有主權是鐵證如山,并且在2002年中國也與東盟在金邊簽署了《南海各方行為宣言》,明確“各方不采取單方面行動”。為何東南亞五國在南海問題上依然步步緊逼,他們是出于什么考量?
周振鶴:《南海各方行為宣言》只是一個政治宣言,是為了保障和平。但是,更為重要的還是在對于南海諸島的實際占有問題。比如,菲律賓經(jīng)常派遣軍艦,甚至有菲律賓、馬來西亞等國政府要員登島的行為,這都屬于一些“宣威”手段,他們試圖通過頻繁、不間斷地宣示“主權”去實際控制南海諸島,進而迫使中國讓步。
其實,東南亞各國覬覦的并非是南海諸多微小的島嶼,南中國海中的許多小島甚至只有在退潮時方能露出海平面,它們的面積狹小,實際利用價值并不大,黃巖島也是小到搭一個平臺都很困難的程度。
但東南亞各國的醉翁之意在于,他們想通過先獲得南海諸島的主權,以這些島嶼去取得更多的領?;€點,以點拉線,然后根據(jù)《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最終想擴展從測算領海寬度的基線量起、12海里(22.2公里)以內(nèi)的領海海域范圍,以及獲取從測算領海寬度的基線量起、往外延伸的那200海里(370.4公里)的專屬經(jīng)濟區(qū)范圍。
《新民周刊》:在1994年,《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有關專屬經(jīng)濟區(qū)的法規(guī)頒布后,菲律賓當即以黃巖島位于其200海里專屬區(qū)經(jīng)濟區(qū)為由,宣稱對其擁有“海洋管轄權”,隨后改稱擁有“主權”。為什么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南海爭端會突然成為東南亞各國的矛盾集聚點?
周振鶴:在上世紀70年代的西沙海戰(zhàn)中,中國很好地運用戰(zhàn)爭手段處理了當時已經(jīng)不可調和的南海爭端。當時,中國在跟越南發(fā)生西沙海戰(zhàn)時,我們的海軍到那邊去、要經(jīng)過臺灣海峽時,蔣介石也是不干擾的,因為大家都知道,那是中國人的領土問題。
過去,還沒有技術能力去進行海底資源的開采利用,所以東南亞各國對于南中國海那些無人的彈丸之島并未重視。但進入20世紀90年代以后,東南亞各國開始關注南中國海海底的石油、天然氣等資源,開始爭奪自己的領海區(qū)域,其本質實為經(jīng)由陸地去控制海洋區(qū)域,也就是控制從基線量起12海里的領海范圍與200海里以內(nèi)的專屬經(jīng)濟區(qū)范圍。
《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有關專屬經(jīng)濟區(qū)的法規(guī)頒布后,在南中國海海域,東南亞各國都希望把自己的領海基線向外擴展,因為一旦延伸,那就意味著能夠獲取更多的利益。比如,現(xiàn)在菲律賓就希望以黃巖島為領?;€點,以此向外延伸,類推出其所謂的“領?!迸c“專屬經(jīng)濟區(qū)”,并試圖經(jīng)過菲律賓國會表決通過他們的《海洋基線法案》,取得合法性。但是中國絕對不能接受菲律賓任何性質的領海法案,因為黃巖島本來就是中國不可分割的領土,即使對于那些偏遠的南沙群島,亦是如此。
“宣德”與“宣威”并舉
《新民周刊》:在你看來,中國理應采取哪些有效、理性的方式去解決南海爭端?我們的出路何在?
周振鶴:領土爭端都是非常棘手的,世界上絕大部分的島嶼爭端,至今都依然處于膠著狀態(tài),爭端方各自有其利益考量。比如,韓國與日本對于竹島(韓國稱獨島)的爭端就是如此。
對于南海問題,我認為:首先,我們要充分利用我國歷代的歷史文獻資料,進一步完善確認中國對于南海諸島的主權,這項工作刻不容緩。在此基礎上,外交部與我們政府有關方面用頻繁地宣示主權以表明中國在南海問題上的堅定立場,反復強調包括黃巖島在內(nèi)的南海諸島是中國不可分割的領土。但與此同時,又呼吁各有關國家在南海問題上要保持克制,不要輕開釁端,這或者可以喻之為“宣德”。其實,“擱置爭議,共同開發(fā)”,這已是“宣德”的一種最好表征。
其次,最重要的是,我們的確需要更多的實際行動。越南曾經(jīng)在2004年組織過南沙群島旅游項目,后來因為中國外交部向越方提出嚴正抗議而取消了。目前從中國出發(fā),能去距離永興島不遠的西沙群島中的七連嶼,那為什么我們中國民眾就不可以組織類似旅游,讓大家到南海諸島去看一看、走一走呢?既然南海諸島是中國神圣不可侵犯的領土,我們就更應該更多地踏足南海。
同時,我認為,我們適當?shù)乇3忠欢ǖ能娛峦亓Γ彩鞘钟斜匾?,這可以稱之為“宣威”。除了口頭宣示以“宣德”以外,實際的“宣威”更能引起東南亞各國的重視。當然,戰(zhàn)爭不過是特殊的政治,和平的政治手段解決不了了,才能訴諸戰(zhàn)爭。“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最為上策。中國自然不會主動挑釁,但不能不應釁,面對他國的挑釁,沉默不是應對之道,我們合理地應釁,勢在必然。
再次,我們也要服從經(jīng)濟發(fā)展的大戰(zhàn)略,保持和平穩(wěn)定也是解決南海問題不可忽視的原則之一。領土、領海,我們當然要爭,但是輕啟釁端,亦非明智之舉。要知道,我們過去30多年來的和平發(fā)展環(huán)境來之不易,這也使得中國國力得到穩(wěn)步提升。過去,我們的一些忍讓,也是因為“小不忍,則亂大謀”,領土固然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但更加神圣的是整個國家的發(fā)展,所以我們謹慎地保持經(jīng)濟發(fā)展的大戰(zhàn)略。兩者之間的平衡,是最難的。
我想,中國從1990年起,對南沙爭端正式提出“擱置爭議,共同開放”的南海戰(zhàn)略,也是基于此吧。如何做到以柔克剛、綿里藏針,也體現(xiàn)了我們政府的才智。
此外,我認為,民間與學者也可以表達自己對于南海問題立場,應該允許有民間聲音、學者觀點。比如,我國的無線電愛好者就從黃巖島登島作業(yè),許多專家學者也建議、諫言,這在客觀上都起到了維護我們包括黃巖島在內(nèi)的南海諸島主權的作用,這樣也可以減輕我們政府的壓力,何樂而不為呢?
《新民周刊》:戰(zhàn)國時代的秦國運用了“遠交近攻”、“連橫”等外交戰(zhàn)略,在你看來,這些中國古人的外交智慧是否有助于中國斡旋與解決南海爭端?
周振鶴:解決南海爭端問題,絕對不是簡單地“打”或”不打”這樣的單項選擇題。
但是,東盟各國在南海開發(fā)以及資源利用上同樣存在各種矛盾,比如,這次菲律賓的動作,越南也很不滿。如何利用這些利益與分歧,進而采取有效的外交手段,同樣是擺在我們面前的一個課題,也考驗著我們政府部門的智慧。
《新民周刊》:目前國際上解決島嶼爭端的方式有外交斡旋、訴諸武力或通過國際仲裁,哪種對策更適合于目前的南海爭端?我們可否求助于國際海洋組織等機構的法律仲裁去解決南海問題?
周振鶴:我一向堅持認為,我們根本沒有必要去借助國際仲裁去處理南海爭端。在這個問題上,我是最反對求助于國際仲裁的。
首先,國際海洋仲裁法庭并不了解南中國海的歷史淵源和實際情況,他們很有可能會根據(jù)地理位置與國際慣例做出判決,而這樣的判決很可能會對中國不利。
況且,這是國與國之間的問題,完全應該由爭議的雙方來協(xié)商解決。舉例來說,美國在釣魚島歸屬問題上,對中國關于是否適用于《日美安全保障條約》時曾經(jīng)做出“如果日本認為釣魚島屬于日本領土,理應適用于《日美安全保障條約》”這樣意思的表達。很顯然,關于釣魚島的主權問題,美國沒有任何決斷和仲裁的權力,我們也不用去理會美國的態(tài)度和回答。今天,在南海問題上也是一樣的,既然中國認定了南海的主權歸屬,何必交由第三方去多此一舉地做出仲裁?!
《新民周刊》:目前,南沙群島除中國大陸控制的7個島礁和臺灣駐守的太平島(南沙諸島中最大的島)之外,共有42個島礁被其他國家所侵占。對于那些已經(jīng)被其他國家侵占的南海諸島,中國該如何應對?我們有沒有什么途徑去亡羊補牢?
周振鶴:最棘手的就是那些已經(jīng)被其他國家占領的南沙島嶼。地理環(huán)境對保證南沙諸島屬于中國是不利的,因為距離我們遠,距離他們近。
最后的不得已方法,當然就是軍事手段,但是,我們自然不會輕易動用戰(zhàn)爭手段。中國人講究先禮后兵,講究有理、有利、有節(jié),重視大局。運用戰(zhàn)爭的方法去解決南海爭端,是必須經(jīng)過慎重研究的。中國歷來解決領土爭端都秉持著平等協(xié)商、互諒互讓的主流思想。如果一旦發(fā)生戰(zhàn)爭,南海周圍國家就會制造“中國霸權主義”的形象,引導不利于我們的國際輿論。
環(huán)繞南中國海區(qū)域,國家多,這些國家背后政治力量更多,局勢十分復雜。南海問題的前景恐怕依然是撲朔迷離,并不容易解決,我期待,我們政府運用各種智慧與手段去化解這盤迷局。
不僅要“說”,更需要“行”
《新民周刊》:我們注意到,2007年曾有媒體報道稱,“中國國務院已批準海南省政府的提議,將西沙辦升級,設立正式的縣級市三沙市,取代海南省西沙群島、南沙群島、中沙群島辦事處來管理這三個群島……”你認為,類似舉措有一些現(xiàn)實意義嗎?我們對于南海諸島設立行政體系去管理的工作開展至今,你如何評價?
周振鶴:所謂三沙市,似乎還只是民間一個說法。實際上我們五十年前就設立的是西沙群島、南沙群島、中沙群島辦事處,行使三個群島及其邊臨海域的主權與管轄權。辦事處雖然是縣級編制,但稱名過弱,讓人感到并不是一個縣級行政機構的稱呼,并不合適。
我以為,為了加強對南海諸島的行政管理,有必要將辦事處升格,即使不叫三沙市,也可以叫三沙特別區(qū)。盡管當時建立辦事處也許因為南海諸島居民過少,與設為一縣不相稱。但從歷史上看來,邊境或重要軍事地區(qū)盡管人少,為了邊防或其他軍事目的,也可以設置重要行政級別的機構。歷史上的軍管型政區(qū)形形色色,有漢晉的都尉,有北魏的鎮(zhèn)戍,有明代的衛(wèi)所。像南海諸島這樣重要的軍事地位,完全應該設置一個明確等于縣級甚至高于縣級的軍管型政區(qū)于以管理,并鄭重地納入正式的行政區(qū)劃體系中。
應該說,到目前為止,我們對南海的行政管理工作做得還不夠明確,甚至連西南中沙群島辦事處設立五十周年都很低調。南海諸島分布在300多萬平方公里的海域里,范圍太大了,即便建立了一個縣以上行政機構去管理,依然是任務艱巨。
《新民周刊》:目前國際上對于島嶼歸屬的認定,是遵循著怎樣的規(guī)則?
周振鶴:大致說來,認定一個島嶼的歸屬,如果是無人居住的,就看是誰最先發(fā)現(xiàn)這個島嶼。如果是有人居住的,先占領并進行管轄的就有主權。從這兩方面看來,南海諸島的主權應屬于中國。過去是中國人最先發(fā)現(xiàn),也是中國人最早進行巡視管轄。但在實際上,世界上對于無人居住的島嶼,又常常有先下手為強的現(xiàn)象。
《新民周刊》:最近,我國311漁政船巡航西沙群島引起廣泛關注,你如何看待我們的這次巡航舉措?
周振鶴:這次我們最大的漁政船開到永興島就是一項非常有意義的舉措,我們完全可以再往南航行到中沙群島與南沙群島去宣示我們的主權。
世界上的領土爭端問題,以實際行動宣示主權比空頭講話有用,這一點一定要注意。當然南沙群島是我們的領土,但是,一個國家距離南沙群島比我們還近,他們?nèi)菀兹ツ抢镄?,我們不容易去那里宣示主權?,F(xiàn)在釣魚島也是這樣,日本占在上面,我們的船只能去轉一轉,他們還拿水龍頭噴你。對南海爭端也是這樣的,光說沒有用,我們要有宣示,像這次派漁政船去巡航,就是第一步。
事實上,東南亞各國也有擔心,他們也怕中國會有所行動。這些擔心恰恰說明,中國更應該經(jīng)常地去南海宣示主權,我們不僅僅要“說”,更需要“行”,否則菲律賓等各國就會更加肆無忌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