嗩吶聲聲，聲聲嗩吶

伍　明

難得一起與父親逛街。

總覺得父親變得越來越嚴肅刻板了，自己與父親之間已經(jīng)有了深深的代溝。也總覺得，在父親眼里，自己已不再是個乖孩子、好孩子了。

曾經(jīng)，我是父親的自豪，是母親眼里的乖孩子。小時候，每每給下班的母親送上拖鞋，給愛抽煙的父親遞上煙和火機時，父母的臉上總會蕩漾出無限的暖意。每每這時，他們總會說：“真懂事!”“真乖!”那時，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我和父親平靜而冷淡地走在繁華的大街上。父親忽然在一個嗩吶攤前站住了。

“多少錢?”父親出人意料地向小販詢問起價格。

“5塊?！?/p>

這么個土里土氣的玩藝兒還要5塊?送給我都不要。我心里想。

“拿一個!”父親顯得很興奮。他仔細地挑選了一個，滿足地離開了嗩吶攤，然后就在大街上肆無忌憚地吹了起來。

清脆卻有些走調(diào)的嗩吶聲，立刻引來不少人異樣的眼光。可父親似乎毫無覺察，繼續(xù)鼓著腮幫認真地吹著，臉上蕩漾著孩子般的幸福和滿足。我實在受不了路人的紛紛側(cè)目，趕緊拽了拽父親的衣角。

我看見，父親的笑容立刻僵住了，眼中滿含著失望，嘴角微微動了動，但終于還是沒有說話。我心里不禁一顫。時常翻看家里的舊照。照片上，父親的嘴里總是銜著一支嗩吶，鼓著腮幫陶醉的樣子，胖嘟嘟的我就坐在媽媽的懷里傻笑，一邊還伸出手去拿嗩吶，父母的臉上都寫滿了笑意。這是一幅多么美的畫啊!

也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我開始變得沉默，學(xué)會了頂嘴，學(xué)會了將門重重地一撞以示對父母的反抗。漸漸地，我以為自己長大了，喜歡把心事藏起來，刻意地保持著與父母親的距離。多少次，看到父親欲言又止的神情，看到父親眼里流露出的憂郁、無奈與不解，我竟為自己的所謂獨立感到自豪。

我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父親也漸漸地嚴肅刻板起來。我開始責(zé)怪父親不理解、不關(guān)心我，我覺得我們的心越來越遠?？墒?，就在剛才，我看見父親幸福得像個孩子，我卻覺得他煩，覺得他丟臉。突然覺得很對不起父親。我是他一生的希望，也是他最珍愛的孩子，可我卻經(jīng)常無緣無故地對他發(fā)火，無緣無故地惹他生氣，甚至連一點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他，更多的時候還會怪他不理解我不關(guān)心我?？墒莿倓偽也藕鋈话l(fā)現(xiàn)，讓父親開心其實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

我決定，要給父親一個驚喜。我要將他日益蒼老的眼里的憂郁抹去，送他一份幸福。

“爸，等我一會兒?！蔽襾G下發(fā)愣的父親徑自往回走去。

不一會兒，我手中就多了一支和父親那支一模一樣的嗩吶。我鼓起腮幫，也像父親一樣放肆地吹了起來。幸福立刻從我的嗩吶聲中飄到父親的臉上，父親也舉起嗩吶，加入進來。瞬間，熱鬧的街道上就流淌開我們父子的嗩吶聲。我分明看到，父親的眼墾有一絲淚光閃過。

其實很多時候，我們的父母、老師都是很容易滿足的，母親節(jié)里的一束鮮花，教師節(jié)里的一張賀卡；為疲勞的雙親泡一杯香茗，為偶染病痛的老師道一聲問候…“這對我們來說很簡單，卻能讓他們感動不已。

有了這次和父親上街的經(jīng)歷，我才真正明白：給予別人、認同別人，也可以讓自己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