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竊的奶牛

劉同喜

這天早晨，山河鎮(zhèn)派出所所長李永年一上班，就接到報案：昨天晚上上夼村的寡婦王秀娟家里的牛欄門被人撬開，養(yǎng)的兩頭奶牛不翼而飛。

李永年不敢怠慢，立即前往現(xiàn)場勘察，卻沒發(fā)現(xiàn)任何有價值的線索。他看著眼前這個三十多歲，頗有幾分姿色的女人，問她以往有沒有得罪過什么人。

王秀娟搖搖頭說沒有。李永年又問了一些問題，便去了村委辦公室，找村長了解村里有沒有偷雞摸狗的慣犯。村長說有一個叫牛二賴的光棍，名聲不大好，此人好吃懶做，家貧如洗，三十多歲了也沒找媳婦，平日弄幾個閑錢凈顧吃喝玩樂，村里少雞少鴨的事不用找別人，一準(zhǔn)是他。

李永年叫村長把這牛二賴找來。不大一會兒，牛二賴就耷拉著腦袋來到村辦公室。李永年見他鼻青臉腫，瞇縫著眼泡，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便說：“牛二賴，知道叫你來干什么嗎？”

牛二賴頭也不抬，甕聲甕氣地說：“知道，不就是因為王寡婦的牛嗎？”

李永年沒想到這家伙還挺痛快，便說：“知道就好，你把牛弄哪兒去了？”

牛二賴說：“我是想偷牛，可沒偷成?！?/p>

“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十一點多鐘，我剛把牛欄門上的鎖撬開，準(zhǔn)備牽牛，忽然從旁邊走過來兩個人，前面那個低聲道：‘誰？你在干什么！我也是做賊心虛，聽到喊聲，撒腿就跑。氣喘吁吁跑回家里，大約過了一個小時，我緩過神來，又回到牛欄想牽牛，進去一看，牛已經(jīng)沒有了?！?/p>

“哦？”李永年皺了一下眉頭問，“你看清那兩個人的面目了嗎？”

“黑燈瞎火的，哪能看得清楚，只看到矮壯和瘦長的兩個身影。”

李永年思索一會兒，又問：“你為什么要偷王秀娟的牛？”

牛二賴撓了撓頭皮說：“這騷娘兒們欺騙我！”

“她怎么會欺騙你？”

牛二賴就說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幾天前，他在鄰村偷了一只羊，賣了五百元錢。有了錢，就想到了王寡婦。這小娘兒們長得好看，他做夢都惦記著。牛二賴就找到王秀娟，把五百元錢朝炕上一摔，問夠不夠。王秀娟看著那沓錢，就同意了他的要求。不承想，牛二賴去的那天晚上，王秀娟竟用酒把他灌醉了，等他迷迷糊糊地醒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王秀娟的牛欄旁。牛二賴想了半天，才想起是怎么回事，知道是被這娘兒們耍了，心里這個氣呀，就去找王秀娟理論。王秀娟說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牛二賴憋著氣，一連喝了兩天悶酒，就決定去把她的那兩頭奶牛偷出來賣掉，挽回自己的損失，不想剛動手就碰到了人。

李永年聽后說：“你說的都是實話嗎？”

牛二賴指天發(fā)誓，說他的確沒偷到牛。

李永年說：“好，先信你一回，不過，在牛沒有找到之前，你仍是最大嫌疑人，這段時間不準(zhǔn)亂跑，我們會隨時來找你，懂了嗎？”

牛二賴點頭哈腰地說：“我懂，我懂?！?/p>

回到所里，李永年仔細地想著這個案子，如果牛二賴沒有說謊，那么牛就是被那兩個“矮壯、瘦長”的人偷走了，可這兩個人是誰呢？是本村的還是外村的？他們又把牛偷到哪里？不管怎樣，有一點是肯定的，就是偷牛的人離不開這附近，而且不會把這兩頭牛長時間地留在家里，不是被殺，就是轉(zhuǎn)賣。想到此，李永年就布置了兩項任務(wù)：一是對臨近村的養(yǎng)牛戶進行明察暗訪，查找一下線索；二是對全鎮(zhèn)所有個體屠宰戶進行調(diào)查，看有沒有買牛殺牛的。

緊鑼密鼓查了三天，卻一點收獲也沒有。難道是自己判斷有誤？再想想牛二賴所說的情況，忽然意識到他疏忽了一個重要細節(jié)，就是牛二賴怎么會鼻青臉腫？再說事情會那么巧，他剛打開牛欄門那兩個人就過來了？看來這小子還沒說實話，他一定知道內(nèi)情，或許還與人打了架。事不宜遲，李永年立即重返上夼村，提審牛二賴。

村委辦公室里，李永年犀利的眼光盯住牛二賴，直盯得他渾身哆嗦才厲聲道：“牛二賴，你沒有說實話，你應(yīng)該知道偷牛的人是誰?！?/p>

牛二賴哭喪著臉說：“李所長，我說的都是實話，真不知道偷牛人是誰?！?/p>

“你臉上的傷是怎么回事？”

牛二賴嘆口氣說：“唉，李所長，今年我的運氣實在不好，喝涼水都塞牙，我什么都告訴你！”

原來，那牛二賴發(fā)現(xiàn)沒有了牛后，心里就氣得不行，他猜想?？赡苁潜缓八哪莻€人偷走了，這算什么，自己撬鎖，讓別人牽牛。他在牛欄邊轉(zhuǎn)了一圈，就想到了王寡婦，想來想去，覺得自己這五百元錢不能白丟了，便決定來個“牛不喝水強按頭”。于是，攀上牛欄，爬上了王秀娟的院墻，跳進院子里。他推推家門，沒想到門竟沒插，輕輕一推就開了。牛二賴心里高興，奔進臥室就向炕上爬。由于動靜過大，驚醒了王秀娟，她大喊一聲，拉亮了電燈。這一下，牛二賴又栽了跟頭，燈一亮，他發(fā)現(xiàn)王秀娟旁邊還躺著一個人。那人一咕嚕爬起來，二話不說，朝著牛二賴的腦門上就是一拳，牛二賴一下子就被打懵了，也忘了跑了，呆呆地站在那里，那人就跳下炕，對他拳打腳踢，把他打了個半死，給扔了出來。

李永年聽了是又好氣又好笑，問：“你認得那個人嗎？”

“認得，就是經(jīng)常到村里收購牛奶那小子，沒想到他也跟這騷娘兒們搞到了一起。”

牛二賴說的這個人李永年知道，是個牛奶販子，叫劉永發(fā)，長得滿臉橫肉。因山河鎮(zhèn)是個奶牛養(yǎng)殖大鎮(zhèn)，幾乎家家戶戶都養(yǎng)奶牛，劉永發(fā)每天都開著一輛農(nóng)用貨車挨村挨戶收購牛奶，送往鎮(zhèn)里的牛奶加工廠。因為三聚氰胺的事，李永年對劉永發(fā)做過調(diào)查，因此熟悉。照情形看，牛二賴說得那個矮壯之人，跟劉永發(fā)相似，可他是在王寡婦家里幽會，怎能去偷牛？再說，牛二賴看到的是兩個人，也不沾邊。無論怎樣，這是一個重要線索，李永年再次來到王寡婦家里。

見到王秀娟，李永年也不跟她啰嗦，板著面孔問她奶牛被偷的那天晚上，在她屋里睡覺的那個人，是什么時候來的？

王秀娟說：“那天晚上沒有人在我屋里睡覺?！?/p>

李永年提高了嗓門說：“想不到你還這樣刁鉆，牛二賴可把什么都告訴我了。說吧，牛到底是被誰偷走的？你要知道，說謊對你意味著什么，別讓我多費口舌！”

王秀娟低下頭，心里就罵牛二賴壞她的好事，看來是瞞不住了，便說：“好吧，我全說。”

因為鎮(zhèn)里的牛奶加工廠產(chǎn)品銷量萎縮，奶農(nóng)們的牛奶賣不出去，出現(xiàn)了倒奶現(xiàn)象。為了穩(wěn)定局勢，上邊既不讓殺牛，也不讓賣牛，說是養(yǎng)牛戶都會給予補助?？墒牵o的那點補助對養(yǎng)牛戶來說只是杯水車薪，根本起不了作用，眼瞅著養(yǎng)這么兩頭張口獸是只賠不賺，王秀娟就找劉永發(fā)想辦法。于是，劉永發(fā)就出了個主意，讓她先買一份家庭財產(chǎn)保險，然后他再找個弟兄在夜里把門鎖撬開，制造個假現(xiàn)場，偷偷地將牛拉走賣掉，讓王秀娟報案失竊，這樣既得了賣牛的錢，還能索取一部分財產(chǎn)保險金，買牛的本錢差不多就回來了。王秀娟覺得也沒有別的辦法，就同意了劉永發(fā)的行動方案，商定那天夜里十一點來把牛偷走。

說到這里，李永年也明白了這起案件的過程，劉永發(fā)領(lǐng)著一個弟兄準(zhǔn)時來“行竊”時，不巧碰到了牛二賴，等劉永發(fā)把這個真正的偷牛賊嚇跑，讓他的弟兄把牛弄走后，他就去和王寡婦幽會了，不想又被牛二賴攪了好事，牛二賴挨打就在所難免了。

案子是破了，但李永年的心里卻感到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