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袍上的補丁

李新剛

做皇帝的,能節(jié)儉到這分上,幾乎可以說是絕無僅有。北宋文學(xué)家吳坰在《五總志》上有這樣的記載:漢文帝劉恒以“履不藉以視朝”。在漢文帝時,已經(jīng)有了布鞋,草鞋已經(jīng)淪為貧民的穿著,而漢文帝劉恒以“履不藉以視朝”,就是說他穿著草鞋上殿辦公,做了節(jié)儉的表率。不僅是草鞋,就連他的龍袍,也叫是“綈衣”,綈在當(dāng)時就是一種很粗糙的絲綢。就是這樣的龍袍,也一穿多年,舊了,就讓皇后給他補一補,再穿。漢文帝自己穿粗布衣服不說,后宮也是樸素服飾。當(dāng)時,貴夫人們長衣拖地是很時髦的,而他為了節(jié)約布料,即使給自己最寵幸的夫人,也不準(zhǔn)衣服長得下擺拖到地上。宮里的帳幕、帷子全沒刺繡,也不帶花邊。

古代皇帝住的宮殿,大都要修又大又漂亮的露臺,好欣賞山水風(fēng)光。漢文帝本來也想造一個露臺,他找到了工匠,讓他們算算該花多少錢。工匠們說:“不算多,100斤金子就夠了?！睗h文帝聽了,吃了一驚,忙問:“這100斤金子合多少戶中等人家的財產(chǎn)?”工匠們粗粗地算了一下,說:“10戶。”漢文帝聽了,又搖頭又?jǐn)[手,說:“快不要造露臺了,現(xiàn)在朝廷的錢很少,還是把這些錢省下吧?！彼抉R遷在《史記》中記載:文帝“即位二十三年宮室苑囿狗馬服御無所增益”。宮室就是宮殿建筑,苑囿就是皇家園林以及供皇室打獵游玩的場所,狗馬即供皇帝娛樂使用的動物、設(shè)施等,服御即為皇帝服務(wù)的服飾、車輛、儀仗等。這些都是皇帝們講排場、顯威嚴(yán)、享樂游玩必不可少的,皇帝們大都十分重視。然而文帝當(dāng)皇帝23年,居然沒有蓋宮殿,沒有修園林,沒有增添車輛儀仗,甚至連狗馬都沒有增添。他還能關(guān)心百姓的疾苦,剛當(dāng)皇帝不久,就下令:由國家供養(yǎng)80歲以上的老人,每月都要發(fā)給他們米、肉和酒;對90歲以上的老人,還要再發(fā)一些麻布、綢緞和絲綿,給他們做衣服。

春耕時,漢文帝親自帶著大臣們下地耕種,皇后也率宮女采桑、養(yǎng)蠶。在他死前,最后安排了一次節(jié)儉的活動———他的喪事。他在遺詔中痛斥了厚葬的陋俗,要求為自己從簡辦喪事,對待自己的歸宿“霸陵”,明確要求:“皆以瓦器,不得以金銀銅錫為飾,不治墳,欲為省,毋煩民。”“霸陵山川因其故,毋有所改”,即按照山川原來的樣子因地制宜,建一座簡陋的墳地,不要因為給自己建墓而大興土木,改變了山川原來的模樣。像這樣一生為民、儉樸勤政,并不斷改進政策,為強國富民孜孜以求的皇帝,歷史上實不多見。由于漢文帝這種廉潔愛民的精神和勵精圖治的實踐,才造就了“文景之治”的盛世。據(jù)歷史記載,當(dāng)時國庫里的錢多得數(shù)不清,穿錢的繩子都爛了;糧倉的糧食一年年往上堆,都堆到糧倉外面來了。因此,司馬遷高度評價漢文帝說:“德至盛焉”,“豈不仁哉!”似乎,皇帝做到漢文帝這份上,真是虧死了。你想,做皇帝的沒吃好穿好,花錢都不舍得,不是白當(dāng)了嗎?可老百姓喜歡呀,千秋萬世都想著你。后來赤眉軍攻進長安,所有皇帝的陵墓都被挖了,唯獨沒動漢文帝的陵墓,因為知道里面沒啥值錢的東西。

(精靈摘自《文史月刊》2009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