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家彥
和作者交談的時候,經(jīng)常會不厭其煩地告誡,多寫陽光的東西,少寫消極的東西。話說得多了,就有了一些異議:只喜栽花,不敢摘刺,官辦刊物,粉飾太平。
我覺得此論有失偏頗。
不錯,這應該說是一種文學普遍現(xiàn)象:通常情況下作者表現(xiàn)消極、落后、陰暗甚至丑陋的時候,會有一種宣泄的快感,文章往往能得心應手,作品的“感染力”也強,讀者也讀得過癮;反之,作者寫光明,寫進步,寫溫暖,寫善,則有點力不從心,作品的表現(xiàn)力也會打折扣,甚至會被指責為虛假。這是什么問題呢?
我覺得原因應該是兩方面的。
一是作者的功力。
首先,陽光的東西的確比較難寫。王躍文說:把光明和溫暖重新邀請到文學里,是一種有難度的寫作。而這難度寫作是因為,這樣的寫作是一種以寫作者自己靈魂作抵押,以愛和人格為文學立法的靈魂寫作。
所以,作為一個自覺的寫作者,我們首先要做的是敢于或者叫舍得把自己的靈魂亮出來,只有這樣,我們的筆下才會營造感動,才不會刻意制造眩暈。我們的作品才會溫暖人心,才不會只是感官的刺激。我們才會自覺地用作者的良知給生活以鮮花和微笑,而不是板著一副“城管”式的面孔,到處指責這也不是那也不是。
其次是對解構(gòu)主義認識的片面性導致。所謂的批判性,說白了是一種高級牢騷。殊不知,解構(gòu)要和建構(gòu)同時并存才對。毛澤東說過:我們不但善于破壞一個舊世界,還將善于建設一個新世界。他還說:破字當頭,立在其中。所以,你對舊秩序說“不”的時候,千萬想著你手里已經(jīng)握著一套新秩序的藍本了。這和說真話,揭露陰暗面是兩碼事。真實的生活應該是善惡并存,美丑雜糅的,作者的任務就是用你手中的筆將其剔除和分割,然后再決定取舍。而取什么,舍什么就成了問題的關鍵。
二是作者的心靈。
作者有沒有體驗感動心靈的能力,這會決定他作品的價值取向。卡佛說,一個作家要具備面對一輪落日,一只舊鞋驚訝得張口結(jié)舌的資質(zhì)。這種能力不是哪一個人都具有的,天資是一方面,后天培養(yǎng)和修煉也相當重要。那么我們就好好寫“落日”和“舊鞋”吧。這里不是說作家不可以批判,作家對社會的批判要看這么幾點:第一,作家是理想主義,理想永遠和這個社會不符合。第二,作家非常敏感,在表達感情上相當夸張。這是事實。第三,不管多少黑暗的描寫,他背后仍然有一個聲音,他是期待一種正面的價值。并不是世界冷酷,使你自己的心態(tài)冷酷,如果你的心不冷酷,那就會感覺到這些鳥兒飛過來是給你唱歌;如果你的心不冷酷,你就會認識哪些黃葉在落在地上以前,輕輕的嘆息一聲,是跟你打招呼。
悲喜過人,是一個人能否成為藝術(shù)家的基本點;生命原本的感受能力,是一個人能否成為藝術(shù)家的前提。
不陽光的藝術(shù)也許痛快,但決不會感人。
托爾斯泰說,不感動人的藝術(shù)是壞的藝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