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刀畫羽
富甲一方的屠員外,心頭壓著一個沉甸甸的結(jié),揮之不去。
娶了三房太太,清一色生了四個丫頭片子,這萬貫家產(chǎn),眼看著后繼無人,屠員外如坐針氈。咬咬牙,又納了一房四姨太,巴望著她肚子爭氣,給屠家留下香火。
天不負(fù)人,幾年后,四姨太還真生下了個毛頭小子。老來得子,天大的喜事,一貫節(jié)儉的屠員外這次破例大操大辦了一次,請全村人吃了一頓。還專門請鄰村的敬半仙給兒子合了八字,五行缺金,屠員外給孩子取名屠金寶。
金寶長到十八歲那年,屠員外已年近七十,眼看著自己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越發(fā)操心金寶的婚事,想在有生之年,抱上孫子,即便是走,也走得安心了。
媒婆們走馬燈似地上門提親,說了一個又一個,金寶卻一個也沒看上眼。屠員外心里這個急,對四姨太說,你和孩子說說,這么多好姑娘,咋就沒有一個中意的,莫不是有啥子因由。四姨太囁嚅著說,金寶好像和阿秀好上了。阿秀,哪個阿秀?屠員外問。村東頭屠寡婦家的阿秀。四姨太低眉順眼地說。
屠員外一聽就火了,這還了得,兒女婚事,豈能由自己做主,這兔崽子,不是老子的種,凈干些賠本的買賣,屠寡婦家窮得叮當(dāng)響,白找了個窮丈母娘來養(yǎng),豈能由他。四姨太說,金寶生來倔,認(rèn)死理,這事兒還是慢慢來吧。這事慢不得,找個好人家,盡快定下來,老子還沒死,這事兒由不得他。屠員外越說火越大,四姨太也不敢再說啥了。
說屠金寶倔,還真倔,非阿秀不娶。氣得屠員外也沒了招,急火攻心,竟一病不起。
上了年紀(jì)的人,這一病便再也沒有起來,彌留之際,屠員外把四姨太和本族的族長屠四爺叫到床前,安排后事。他走后,金寶的婚事由他倆共同做主,隨便找個什么人家都行,就是阿秀不行。最后還特意單獨和屠四爺交待了一番,這才撒手西去。
守孝期內(nèi)不能辦喜事,這一年,相安無事??纱謇锏娜硕伎吹贸鰜?,金寶和阿秀打得越來越火熱,已經(jīng)公開化了。屠四爺再也坐不住了,召集族人開會商討金寶的婚事。金寶還是倔性不改,非阿秀不娶。屠四爺拿出族長的威嚴(yán)說,金寶爹留有后話,除了阿秀哪家閨女都行,你說是不是?金寶娘。四姨太看看兒子,想說什么終也沒有說出口。屠四爺來勁了:金寶娘,金寶爹臨走時是咋說的,你也在場,親口答應(yīng)過的,可不能說話不算數(shù)。四姨太說,我們是娶媳婦又不是嫁閨女,窮一點怕啥,不就是多養(yǎng)一個丈母娘,咱屠家又不是養(yǎng)不起。眾人聽聽也有理,既然他們家人都不說什么,外人不好多說啥,要不就隨了金寶的心愿。
屠四爺說:不行,這事兒由不得金寶娘。眼瞅著欺負(fù)到自己頭上,四姨太不溫不火回了句:這是俺的家事,自己做得了主,不勞外人操心。一句話扔出來,激得族人們一時無言。
局面越來越不好收拾,屠四爺這才站起來板起面孔說,到了這份上,有些話不得不挑明了,金寶真的不能娶阿秀,因為阿秀是金寶的親妹妹。
你胡說!四姨太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蒙了,一時失去了理智。我沒有胡說,這是金寶爹臨走時交待我的話。屠四爺無奈地說。
望著終日以淚洗面的兒子,四姨太心如刀割。
夜深了,四姨太悄悄來到金寶的房里,說,兒子,這是娘一輩子攢下的錢,你帶上它,帶上阿秀遠(yuǎn)走高飛吧,再也別回來了。金寶哭著說:娘,阿秀是我妹妹呀,我……
四姨太警覺地四下聽聽,見沒有動靜,說,金寶,那死鬼不是你親爹,咱家的長工阿全才是你親爹,你記好了,帶上阿秀走吧,走得越遠(yuǎn)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