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p>
巴黎郊外有座叫圣萊德的小鎮(zhèn),這天,來了一個叫鳩斯的富人,他坐著汽車在鎮(zhèn)里巡視了一遍,選中鎮(zhèn)東一處別墅,幾乎沒怎么討價還價便大方地將它買了下來。
三年后,他結(jié)了婚。妻子是當(dāng)?shù)匾粋€商人的女兒。妻子為他生下了兩個孩子。鳩斯沒有職業(yè),但在幾家公司里投資,生活很奢侈,他沒有什么不良癖好。他總是早晨進城。下午五點回家。
這天,鳩斯進城比平時早得多。出發(fā)前,他說有兩件重要的事要辦,還說要為小兒子帶一盒積木回來。說來也巧,他出門后不久,他的太太便收到一張單據(jù),說有個小包裹已經(jīng)寄到運輸公司辦事處等她去取。午飯后她也進城了。
取完包裹,她想在商店里買些日用品,便順著大街往前走,偶然一抬頭,他看見丈夫正站在一座三層樓的窗口,直直地望著她,好像在向她招手。
她嚇得渾身冰涼。那窗戶是開著的,他的臉看得很清楚,那激動的樣子非??膳?,他拼命地向她揮手。但剎那之間便消失了,好像身后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將他猛拉回去一樣。她看到丈夫穿的雖是進城時那件黑色上衣,可是他的脖子上沒有硬領(lǐng),胸前也沒有領(lǐng)帶。
鳩斯太太確信她的丈夫是出了什么意外,她飛快地沖進了那幢樓房。在樓梯口,她被一個大胡子男人攔住了,接著又來了一個打手,把她推到了街上。她心里充滿了疑慮和震驚,急忙跑去找警察。恰好,一位警官經(jīng)過這里,聽她說明了情況。便跟她來到這家餐館,大胡子只準許他們上三樓去搜查。
在整個三樓上,都沒有鳩斯待過的痕跡,只有一個跛腳的、面目可憎的家伙似乎是這兒的住戶。這家伙和印度大胡子賭咒發(fā)誓,說根本沒有任何人到過這層樓上。警官認為鳩斯太太是看錯人了,或者是一種幻覺。這時。她突然大叫一聲,猛地撲到桌前,那里有一盒兒童積木!這是丈夫臨出門時答應(yīng)為小兒子買的。
這個發(fā)現(xiàn)使瘸子明顯地驚慌失措起來。警官意識到事態(tài)的嚴重性,便對樓上的房間進行仔細檢查,結(jié)果在屋后臨碼頭的窗框上發(fā)現(xiàn)了斑斑血跡,還有幾滴滴在地板上。更嚴重的是。在一個角落里找到了鳩斯的全套衣服,但缺了一件上衣。從這些衣服上看不出有什么暴行的痕跡,然而這房子沒有別的出路,鳩斯要離開它,只有從窗口出去。
而窗口下是正漲到岸邊的河水。
與這個案件直接有牽連的人,是那個大胡子。這家伙早已劣跡昭彰。不過,根據(jù)鳩斯太太的說法,她的丈夫出現(xiàn)在窗口以后僅僅幾秒鐘,而那時大胡子已到樓下,由此看來,這大胡子最多是本案中的一個幫兇而已。
那個陰險的瘸子,應(yīng)該是最后看到鳩斯的人。他丑惡的面孔,早已為這一帶的人所熟知,沒有誰走過他的面前能不看他一眼的。他一頭蓬松的紅頭發(fā);一張蒼白的臉被一塊可怕的傷疤弄得更加難看,這塊傷疤收縮時,就把上唇的邊緣翻卷上去,形成一個歪嘴:一雙目光銳利的黑眼睛,與他的頭發(fā)形成鮮明的對比,顯示出他與眾不同的智力。他以乞討為生,但為了避免警察的管制,他裝作賣蠟火柴的小販,每天坐在那個固定的墻角,身邊放著一頂油污的帽子。這種令人哀憐的樣子,使得過路人扔給他的小錢數(shù)量相當(dāng)可觀。案發(fā)之后,警官拘捕了他,可是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足以將他定罪的證據(jù)。他的汗衫袖子上有些血跡,但他說那是他自己的血,他的左手無名指靠近指甲處確實有被刀割破的地方,驗血后也證實,那確實是他身上的血。他堅決否認見過鳩斯,認為這個女人一定是在做白日夢!至于房里發(fā)現(xiàn)的衣物,對此他也同樣感到困惑。
搜查還在繼續(xù)著。不久,警察在河灘上發(fā)現(xiàn)了鳩斯的上衣,衣袋里裝滿了硬幣,竟有421個便士和270個半便士!警察立刻斷定,這是歪嘴男人企圖將上衣沉入河底而采取的措施;也只有乞丐,才能有這么多的硬幣!鳩斯的尸體,很可能被河水沖走了。
剩下的衣物還在屋內(nèi),顯然是由于警察來得太快,歪嘴男人沒有來得及處理完,然而,僅憑這些,仍然無法定他的罪,只好暫時將他拘留起來。
三天后,鳩斯太太突然收到丈夫的來信。
信封的紙質(zhì)很粗糙,上面的字跡潦草,而且隨信附來了她丈夫的圖章戒指。信是這樣寫的:“親愛的:不要害怕,一切都會變好的。我已經(jīng)鑄成一個大錯,這也許需要費些時間來糾正,請耐心等待?!毙攀怯勉U筆寫在扯下來的書本扉頁上的,字跡很潦草。
“我認為他真的活著。”鳩斯太太對趕來的警官說。
“活著,他為什么還不回家呢?”警官問。
“從信上看他是遇到了些麻煩,不過,總之他會回來的?!兵F斯太太充滿了信心。
由于實在尋找不到什么證據(jù),鳩斯失蹤的事成了無頭案。警長只好將那個令人生厭的臟乞丐放掉。
當(dāng)警察把這個乞丐提出來宣布他獲釋時,也許是興奮過度,他的那頭亂蓬蓬的頭發(fā)掛在鐵門框上,居然整個脫落下來,露出一頭整齊的金色頭發(fā)。
在場的人都大吃一驚,乞丐也嚇得一哆嗦,他趕緊去拾那頭發(fā),但是,警長一把扯住了他:“你還有什么是假的?”
“沒,沒什么!”乞丐驚慌地說。
警長將他推倒在地,命令警察,把他身上能弄下來的全弄掉!
兩名警察沖上來,一把扯下他的破爛衣服,里面居然是保養(yǎng)極好的肌膚。又在他臉上一揪,哇,整張臉被揭了下來,露出來的竟然是鳩斯的臉。
這一下又讓眾人吃了一驚,鳩斯將頭深深地埋下去。
接下去,警官對他進行了審訊,鳩斯說出了全部真相。
鳩斯從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他年輕時,喜歡演戲,在一個戲班子里當(dāng)過一段演員。后來在一家晚報當(dāng)了記者。有一次,報社總編輯想要一組反映大城市乞丐生活的報道,鳩斯自告奮勇接受了這個重任。不料這竟成了他一生歷險的開端!他利用當(dāng)演員時學(xué)到的化妝技巧,將自己也裝扮成乞丐,混在乞丐群中,由此收集了不少第一手材料,寫了一組很成功的報道。然而,在當(dāng)乞丐的這段日子里,每天都可以輕易地討到幾十個法郎的事實,也讓他大吃一驚!
不過他很快把這些都忘掉了。有一天,他借了錢,債主逼著要,他拿不出來這一筆錢,急得走投無路,想到當(dāng)年乞討的收入。他央求債主寬限半月讓他去籌款,然后就化妝,到城里去乞討了。他僅用了10天時間,就討到了一筆錢,還清了這一筆債。
這使鳩斯懂得,只要他在臉上抹上一點油彩,把帽子放在地上,靜靜地坐著,一天就能掙不少錢,比報社一周的收入都高。是要自尊心還是要金錢?他思想斗爭了很久,最后金錢占了上風(fēng),他拋棄了記者生活,日復(fù)一日地坐在那個街角,等待著行人的施舍。只有一個人知道他的秘密,就是那個大胡子,大胡子收了他高價房租,供他每天早晨化妝和下午卸妝,所以會為他保密。
很快,他就積起一大筆錢,在郊區(qū)買下了別墅后,結(jié)婚成家。從來沒有人懷疑過他的真實職業(yè)。
出事的那一天,他剛結(jié)束一天的乞討,在餐館樓上換衣服,偶然向窗外一望,忽然看見他的妻子站在街心。正朝這邊張望。他驚惶極了,忙用手臂遮住臉,從窗前逃開,跑到樓下找大胡子,求他阻止任何人上樓。然后他飛快地脫下衣服,重新裝扮成一個乞丐,并迅速打開窗子,想把衣服扔出去。由于用力過猛,他在窗框上碰破了剛剛愈合的舊創(chuàng)口,弄得到處沾上了血跡。為了讓衣服沉入河底,他把乞討來的硬幣塞在衣兜里??墒撬麆偺幚硗暌患弦?,警察已經(jīng)上樓來了。不過,誰也沒有認出他就是鳩斯,連他的妻子也毫無察覺,同樣把他當(dāng)成了謀殺鳩斯的嫌疑犯。
乘著警察搜查房間混亂的機會,他偷偷寫下那封短信,連同圖章戒指一塊交給大胡子,請他寄給太太,讓她不要著急。可是大胡子一直被警察監(jiān)視著,好不容易才找到個可以信得過的人,把信發(fā)了出去。這樣就耽擱了好幾天。
警官審視著鳩斯:“以前你沒有錢,把乞討當(dāng)成一個職業(yè),尚且情有可原,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你們那個鎮(zhèn)上的富翁了,為什么還要做這種事呢?”
鳩斯喏喏地說:“我一生沒有什么其他嗜好,就喜歡做乞丐,想控制都控制不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