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的天地　苦難的童年

張銀華　張　玲

【引言】

童年應(yīng)當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然而，在不同的時代，不同的國家，不同的人的童年生活也是截然不同的?！锻辍愤@本書是前蘇聯(lián)作家高爾基寫的。馬克西姆?高爾基（1868-1936），原名阿歷克塞?馬克西姆維奇?彼什科夫，是20世紀享有盛譽的最重要的作家之一，他的名字“代表著世界文學史上的新時期”（魯迅語）。《童年》是高爾基自傳體三部曲中的第一部，他在這本書中真實地描述了自己苦難的童年，反映了當時社會生活的一些典型特征，特別是繪出了一幅俄國小市民階層風俗人情的真實生動的圖畫?，F(xiàn)在就讓我們走進《童年》，感受高爾基的《童年》吧。

【一號美文廳】

舅舅們的戰(zhàn)爭

我們剛到幾天，在廚房里用餐時就爆發(fā)了一場爭吵。

刷地一下，兩個舅舅都立了起來，俯身向前，指著桌子對面的姥爺狂吼，狗咬般地齜出了牙。

姥爺用飯勺敲著桌子，臉漲得通紅，公雞打鳴一樣地叫：“都給我滾出去要飯去！”

姥姥痛苦地說：“行啦，全分給他們吧，分光拿凈，省得他們再吵！”

“你給我閉嘴，都是你慣的！”姥爺個頭小，聲音卻出奇的高，震耳欲聾的。

我的母親站起來，走到窗前。背沖著大家，一聲不吭。

這時候，米哈伊爾舅舅突然掄圓了胳膊給了他弟弟一個耳光！

弟弟揪住他，兩個人在地上滾成了一團，喘息著、叫罵著、呻吟著。

孩子們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挺著大肚子的娜塔莉婭舅媽拼命地喊著、勸著，我母親愣是把她給拖走了。

永遠樂呵呵的麻子臉保姆葉鞭格妮婭把孩子們趕出了廚房。

舅舅們現(xiàn)在都被制服了：茨岡，一個年輕力壯的學徒工，騎上了米哈伊爾舅舅的背，而格里高里?伊凡諾維奇，一個禿頂?shù)拇蠛?，心平氣和地用手巾捆著他的手?/p>

米哈伊爾舅舅呼呼地喘著氣，被緊緊地按在地板上，胡子都扎到了地板縫里。

姥爺頓足捶胸，哀號著：“你們可是親兄弟??！唉！”

戰(zhàn)爭一開始，我就跳到了炕上，我又好奇又害怕，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姥姥用銅盆里的水給雅可夫舅舅洗臉上的血跡，他哭著，氣得直跺腳。

姥姥痛心地說：“野種們，該清醒清醒了！”

姥爺把撕破的襯衫拉到肩膀上，對著姥姥大喊：“老太婆，看看你生的這群畜生！”

姥姥躲到了角落里，號啕大哭：“圣母啊，請你讓我的孩子們懂點人性吧！”

（有刪節(jié)）

思考練習

1.面對兩個兒子的爭吵，姥姥和姥爺?shù)膽B(tài)度有什么異同？請先摘錄原文的相關(guān)語句，然后進行分析。

2.姥姥是作者極力刻畫的形象，請在文章中勾畫出姥姥的語言和神態(tài)，說說從中可以看出姥姥身上有哪些高貴的品質(zhì)。

3.品析下列句子中黑體詞的表達效果。

刷地一下，兩個舅舅都立了起來，俯身向前，指著桌子對面的姥爺狂吼，狗咬般地齜出了牙。

【二號美文廳】

茨岡之死

茨岡被抬進了廚房。

他躺在地板上，從窗外射進來的光線被窗格分成了幾道兒，一道兒落在他臉上、胸上，一道落在了腿上。

他的眉毛挑了起來，額頭放著一種奇怪的光，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天花板，只有暗紫的嘴唇在動，吐出些發(fā)紅的泡沫兒來。鮮紅的血從嘴里流到臉上又滑到脖子上，最后流向地板，很快他就被血整個浸泡住了。

他的兩腿痛苦地彎曲著，血把它們粘到了地板上。

地板擦得很干凈，鮮紅的血像一條小溪在上面流淌，橫穿過一道道光線，流向門口。

茨岡直挺地躺著，仍有手指頭還在微微抓動，手指頭上的血跡在陽光下閃著光。

人們議論紛紛，我有點站不穩(wěn)，趕緊抓住了門環(huán)。

雅可夫舅舅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來回走著，低聲說：“他摔倒了！給壓住了！砸在背上！”

“我們一看不行，就趕緊扔掉了十字架，要不我們也會被砸壞的?！?/p>

他面如死灰，兩眼無神，疲憊不堪。

格里高里怒吼道：“是你們砸死了他！”

“是的，那又怎樣？”

“你，你們！”

血在門檻邊上聚成一攤兒，漸漸變黑了，好像鼓了起來。

茨岡不停地吐著血泡兒，低低地哼叫著，聲音越來越小，人也瘦了下去，平了下去，貼在了地板上，好像要陷進去。

雅可夫舅舅低聲說：“米哈伊爾去叫爸爸了！”

“是我，雇了一輛馬車把他拉了回來！唉，幸虧不是我親自背著，否則……”

保姆把伊凡的帽子摘了下來，他的后腦勺砸在地板上，沉沉地響了一聲。

他頭歪向一邊，血順著嘴角往外淌，流得更多了。

姥爺把皮大衣往地上一扔，吼道：“混蛋！你們把一個多么能干的小伙子給毀了！再過幾年，他可就是無價之寶??！”

姥姥趴在了地板上，兩只手不停地摸著伊凡的臉和身子，搓他的手，盯著他的眼，把蠟燭都碰倒了。

她緩緩地站了起來，臉上發(fā)黑，身上也是黑衣服，二目圓睜，可怕地低吼著：“滾！滾出去可惡的畜生！”

除了姥爺，別人都出去了。

茨岡就這樣死了。

被無聲無息地埋掉了。

人們漸漸地把他忘掉了。

（有刪節(jié)）

思考練習

1.仔細品析人物的語言，說說下列的話刻畫出人物怎樣的形象。

（1）格里高里怒吼道：“是你們砸死了他！”“是的，那又怎樣？”

（2）“是我，雇了一輛馬車把他拉了回來！唉，幸虧不是我親自背著，否則……”

2.茨岡的死讓姥姥和姥爺都很難過，但是他們難過的原因是一樣的嗎？請結(jié)合文中相關(guān)語句談?wù)勀愕目捶ā?/p>

3.文章的結(jié)尾“茨岡就這樣死了。被無聲無息地埋掉了。人們漸漸地把他忘掉了?！绷髀冻隽俗髡咴鯓拥那楦校?/p>

4.格里高里一向被舅舅們欺負，被表弟們捉弄，他從不反抗，但茨岡的死讓他十分憤怒，他嚴厲地指責兩位舅舅。由此可以看出他具有哪些優(yōu)秀的品質(zhì)？

【三號美文廳】

姥爺?shù)狼?/p>

這次生病，深深地銘記于我記憶深處。

因為這病倒的幾天之中，我突然長大了。我有一種非常特別的感覺，那就是敏感的自尊。

這一天，姥爺突然來了。

他坐在床上，摸了摸我的頭，他的手冰涼。

“少爺，怎么樣？說話啊，怎不吭聲兒？”

我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想一腳把他踢出去。

“啊，你看看，我給你帶來了什么？”

我瞧了他一眼。

他搖頭晃腦地坐在那兒，頭發(fā)胡子比平常更紅了，雙眼放光，手里捧著一堆東西：一塊糖餅、兩個糖角兒、一個蘋果，還有一包葡萄干兒。

他吻了吻我的額，又摸了摸我的頭。

他的手不僅冰涼而且焦黃，比鳥嘴還黃，那是染布染的。

“噢，朋友，我當時有點過分了！”

“你這家伙又抓又咬，所以就多挨了幾下。你應(yīng)該明白，自己的親人打你，是為了你好，只要你接受教訓(xùn)！”

“外人打了你，可以說是屈辱，自己人打了則沒什么關(guān)系！”

“噢，阿廖沙，我也挨過打，打得那個慘??！別人欺負我，連上帝都掉了淚！”

“可現(xiàn)在怎么樣，我一個孤兒，一個乞丐母親的兒子，當上了行會的頭兒，手下有好多人！”

他開始講他小時候的事，干瘦的身體輕輕地晃著，說得非常流利。

他的綠眼睛放射著興奮的光芒，紅頭發(fā)抖動著，嗓音粗重起來：“啊，我說，你可是坐輪船來的，坐蒸汽來的?！?/p>

“我年輕的時候得用肩膀拉著纖，拽著船往上走。船在水里，我在岸上，腳下是扎人的石塊兒！”

“沒日沒夜地往前拉啊拉，腰彎成了弓，骨頭嘎嘎地響，頭發(fā)都曬著了火，汗水和淚水一起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