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四）

米切爾·恩德

領(lǐng)悟了時間真諦的毛毛回到了這個城市，繼續(xù)找尋她的朋友。吉吉是毛毛的老朋友，如今的吉吉已成為了一名周游世界的忙碌的演講家，可是他感到一點也不快樂。沒有了原來那種自由的幻想，講故事成了他的負擔，他希望毛毛能在他身邊，像以前一樣傾聽他的敘述。這一天，毛毛找到了吉吉……

得而復失

就在他們談話的時候，從汽車里又下來四個人，他們走到吉吉跟前：一個男人身穿皮夾克，三位女士全都濃妝艷抹，但表情卻很冷漠。

“這個孩子傷著了嗎？”一位女士問，話中責備的成分遠遠地超過了擔心。

“沒有，沒有，一點兒也沒傷著?！?/p>

吉吉肯定地說，“她只是嚇著了。”

“她為什么在大門口閑逛！”第二位女士問。

“這就是毛毛！”吉吉笑著大聲說，“我的老朋友毛毛就是她?！?/p>

“啊，真有這樣一個小姑娘？”第三位女士驚異地問道，“我一直以為這是你編造出來的呢！——我們可以馬上交給出版社或者廣播電臺！‘與童話中的公主重逢或者別的什么名稱，這將在人們當中產(chǎn)生神奇的效果！我將馬上聯(lián)系，促成這件事，一定會引起轟動！”

“不行。”吉吉說，“我不愿意這樣做?！?/p>

“可是你，小姑娘，”這時候，第一位女士轉(zhuǎn)向毛毛，微笑著 說，“你一定會愿意讓別人報道你，對嗎？”

“別打擾她！”吉吉氣憤地說。

第二位女士看了看表說道：“我們得趕快走，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p>

“天哪?！奔獰┰甑卣f，“我同毛毛那么長時間沒有見面，難道就不能安靜地談幾句話！你親眼看見了吧，毛毛，這些奴隸主的幫兇，她們不讓我和你談話?！?/p>

“哎?！钡诙慌考饪痰伛g斥道，“我們還不是都一樣！我們只是完成自己的工作，我們?yōu)槟才呕顒尤粘?，您付給我們工資，如此而已，尊敬的主人！”

“當然，當然！”吉吉馬上表示和解，“那我們走吧！你還有什么事情嗎？毛毛，你同我們一起去機場吧！路上我們可以繼續(xù)談，然后我讓司機送你回家，同意嗎？”

還沒等毛毛說什么，他就拉著毛毛上了汽車。三位女士坐在后排，吉吉坐在司機旁邊，毛毛坐在他的腿上，汽車就開走了。

“好?！奔f，“現(xiàn)在開始講吧，毛毛！最好從頭講起，你當時怎么突然失蹤了呢？”

毛毛正要講述侯拉師傅和時間花，后面的一位女士已經(jīng)將身子探到前面來。

“請原諒?！彼f，“我剛剛想出一個好主意，這就是，無論如何，我們也要把毛毛帶到帕布利克電影公司。她肯定會在您的流浪故事中成為新的童星。想一想這會帶來怎樣的轟動吧！毛毛扮演毛毛！”

“您還不懂我的意思嗎？”吉吉厲聲說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想讓您把她帶到那里去！”

“我真不明白您想干什么?！蹦俏慌课鼗卮鸬?，“人人都認為那將是求之不得的好機會?！?/p>

“我不是那種人！”吉吉突然大發(fā)雷霆，然后又對毛毛說，“請原諒，毛毛，你也許不懂，但我實在不愿意讓那個壞蛋把你摸在手里。”

他的話刺傷了那三位女士。

吉吉嘆息著抓了抓腦袋，然后從背心口袋里掏出一個銀白色的小盒子，打開取了一片藥，吞了下去。有好幾分鐘誰也沒有說話。

最后還是吉吉轉(zhuǎn)過頭，對后面的女士們無精打采地嘟囔說：“對不起，我并不是指你們，我的神經(jīng)太緊張了?！?/p>

“是的，漸漸地我們會理解您的。”第一位女士說。

“現(xiàn)在，”吉吉歪著身子微笑著對毛毛說，“現(xiàn)在我們只談自己的事情，毛毛。”

“還有最后一個問題，不然就太晚了?！边@時候，第二位女士插話說，“我們馬上就要到機場了，您能不能至少讓我們對這個孩子做一次簡短的采訪？”

“不行！”吉吉激動地吼叫起來，“我現(xiàn)在要同毛毛談話，這是私事！對我來說這是非常重要的！要我對你們說幾遍才行呢？”

“您總是在指責我，”這位女士也生氣了，“說我沒有給您制作具有足夠影響的廣告！”

“是的！”吉吉嘆息道，“但不是現(xiàn)在！不是現(xiàn)在！”

“太遺憾了！”那位女士說，“這樣的故事會催人淚下的。不過，隨您的便吧，這件事也許以后還可以做，如果我們……”

“不！”吉吉對她說，“現(xiàn)在不行，以后也不行，而且永遠不行！在我和毛毛說話的時候，您最好免開尊口！”

“唉，您就允許我這一次吧！”那位女士毫不讓步地說，“這關(guān)系到您的聽眾，而不是我的聽眾！您應該好好考慮考慮，您目前的處境是否允許您放棄這樣一個機會！”

“是的，”吉吉絕望地喊起來，“我不能放棄這個機會！但這與毛毛沒有關(guān)系！現(xiàn)在——我懇求您！——讓我倆安靜地談五分鐘！”

女士們都不再吭聲了，吉吉精疲力竭地用手捂住了眼睛。

“毛毛，你看見了吧——我已經(jīng)到了這種地步?！彼嘈α艘幌陆又f，“我已經(jīng)不能自主了，想回去也回不去了。我算完了，從前我說‘吉吉就是吉吉！——你還記得嗎？但是現(xiàn)在，吉吉已經(jīng)不是吉吉了。告訴你，毛毛，生活中最可怕的就是夢想全部實現(xiàn)的時候。就像我現(xiàn)在這樣。我已經(jīng)沒有什么夢想了，我也不能從你們身上再學到它了，我對一切都已經(jīng)厭倦了?！?/p>

他憂郁地注視著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