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沒有愛情

王　凈

[摘要]曹保平從一則簡單的新聞故事嗅到人性與現(xiàn)實的矛盾與沖突，經(jīng)歷半年的時間完成了劇本《李米的猜想》，他成功地捕捉到每一個人物細微體驗的感受，對細節(jié)的把握引人入勝，同時還賦予了作品特定的時代、文化與社會條件。讓觀眾在故事中感受疑惑，探究，恍然大悟，同時加入的情感線路準確深刻，回味無窮。使其變成了一部以一個驚心動魄的愛情為主線的跌宕起伏、離奇曲折的懸疑作品。

[關(guān)鍵詞]新聞故事；愛情；社會性

畢業(yè)于北京電影學院。有過近30年的劇本創(chuàng)作生涯的導演曹保平在2004年曾推出過影片《光榮的憤怒》，該片獨特的敘事風格和所傳達出的巨大信息量讓很多業(yè)內(nèi)人士為之驚嘆不已?！独蠲椎牟孪搿肥遣鼙Ｆ嚼^《光榮》之后完成的作品。但是《李米的猜想》的劇本卻是在《光榮》之前就已經(jīng)創(chuàng)作好了，創(chuàng)作經(jīng)歷了近大半年的時間，可見其中凝聚了曹保平多少心血和精力。

曹保平坦言這個劇本的素材最初來源于一則很簡單的新聞故事：一個女出租車司機被兩個窮得走投無路的人綁架了，在相處交談的過程中，兩個綁匪被女出租車司機所感動，放棄了殺人劫財?shù)南敕?。在約定了女司機不報警的條件下，綁匪放走了女司機。女司機劫后余生之時卻想到，那兩個人沒有任何生計，還是會去綁架別人，可能就會有別人受害，掙扎過后她還是報了警，兩個劫匪被抓獲。但是女司機心中不安，認為自己違背了不報警的諾言。警察勸她說，這是在挽救那兩個人，女司機心中還是放不下這件事，最后她去監(jiān)獄探望這兩個人，慢慢地他們成了朋友，兩個罪犯因為表現(xiàn)良好而提前出獄了。

顯然曹保平從這則新聞中嗅到了人性與現(xiàn)實的矛盾與沖突，但是他并不甘心僅僅創(chuàng)作這樣一個簡單的溫情故事，于是他決定依據(jù)故事結(jié)構(gòu)重新創(chuàng)作整個劇本，使最后完成的劇本變成了一部以一個驚心動魄的愛情故事為主線的跌宕起伏，離奇曲折的懸疑作品。劇情：女出租車司機李米四年來一直在尋找她失蹤的未婚夫方文，四年來她一直可以收到方文的來信，卻始終不知道他在哪里。裘火貴與裘水天則是兩個為了賺錢用身體攜帶毒品準備從昆明前往廣州的農(nóng)民，可是陰差陽錯地錯過了接頭的人，而李米在載乘的過程中被走投無路的兩人綁架，準備殺人劫車，裘水天出于原本的善良與對戀人小香的期盼放走了李米。李米在警局意外發(fā)現(xiàn)方文，可是方文卻說自己叫馬冰而且根本不認識李米。然而隨著警察的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馬冰不但就是方文而且正是裘水天他們要等的接頭人，為了賺錢來證明愛情的方文鋌而走險，最終拒捕而躍下高架橋。

這里我想把三組人物作為線路來分析整個劇本是如何在新聞故事原形的基礎(chǔ)上進行創(chuàng)作與延伸的：

一、李米與她失蹤的未婚夫方文

一開始就是出租車司機李米與她的一連串數(shù)字——失蹤的方文寫來的信中的天數(shù)。四年無望的尋找與等待讓她無力地想抓住某些線索，就如同是她的救命稻草，這就直接給觀眾帶來第一個懸念。為了尋找失蹤的未婚夫方文，四年來，瘦小的李米開著出租車——這是他曾經(jīng)干過的職業(yè)，在他曾經(jīng)開過的大街小巷里尋找他的蹤影，通過一本貼滿他照片的雜志，詢問每一個乘客他的下落，不厭其煩。曹保平給女司機添加的愛情故事讓這個事件沒有那么簡單，而且使得其中的人物更加有血有肉，將真情實感放大，但又不乏真實感。看這部電影就能真實的體會到什么是普通人的不尋常的愛，什么是小人物身上的情感與堅持。在這個充斥著金錢利益欺騙謊言緊張壓力虛偽失望郁悶的現(xiàn)代生活中我們?nèi)匀徊粦?yīng)該放棄。

54封信，四年的尋找，愛一個人可以等多久?李米堅信方文是愛她的，所以她選擇等待，她固執(zhí)，無論如何她需要有一天可以面對著他吼出來，痛苦而擰巴著。瘦小卻充滿爆發(fā)力的周迅的表演讓李米更加自然可親。她穿著寬大的格子襯衫，頭發(fā)亂蓬蓬，不施粉黛的小臉上映滿了雀斑；她吐著煙圈，瞇著眼睛，恍恍惚惚，白說自話，她飛快地奔跑，嘶啞的喊叫：“我找了他四年了!四年有多久你知道嗎?”她可以背出方文所有的來信，那些毫不起眼的句子從她的嘴里念出來可以讓人一瞬間淚流滿面。我們看到的是一個豐滿、堅定的人物形象。這一切都是曹保平在添加了故事線索后賦予的，讓我們體會到劇本創(chuàng)作源于生活但精于生活。

然而李米在經(jīng)歷了綁架，劫后余生，找到方文，失去方文之后，最終她還是幸福與滿足的，方文死了，可是愛情并沒有讓她失望。所以最后當我們認為什么都結(jié)束的時候，李米帶著微笑好似自說自話地說起她與方文不起限的曾經(jīng)，愛還沒有結(jié)束。

二、裘水天與裘火貴

這是經(jīng)過藝術(shù)提升創(chuàng)作之后的兩個綁匪。曹保平給他們添加了“窮得走投無路”直觀并極端的情節(jié)：攜毒?？梢岳斫?，曹希望把影片推倒一個更社會性的高度，人物更尖銳、更瘋狂些。裘火貴，殘忍而暴躁；裘水天，善良而愚昧，鮮明的人物性格給影片增添了可看性。在他們的身上同樣隱藏著一個秘密，不能在指定時間內(nèi)到達廣州只有死路一條。這使得錯過戴墨鏡的接頭人的兩人不得不鋌而走險。

裘水天也有他的夢想，賺到一萬元就可以娶他的小香了。這個情節(jié)的加入讓我們透過綁匪裘水天的瘋狂外表看到了他內(nèi)心的柔軟，對愛情的渴望讓他飛蛾撲火。同樣是基于這個夢想，良心并沒有泯滅的他放走了李米，只是希望她可以替他為小香傳個口信。為了這份感情他甚至認為自己冒死攜毒，將會被判死刑都變得完全不重要了。

曹保平深化了綁匪由于感動而放走李米的原初情節(jié)，讓我們看到幾個不同的人物(李米、方文與裘水天)同樣由于對愛情的堅持與執(zhí)著，經(jīng)受著多重的壓力。選擇了各自的道路。而同時我們體會到當愛情面對來自家庭，社會的壓力與阻礙是多么無力與蒼白。曹說：“從我而言，我希望可以讓觀眾去看一個好看的故事，一個懸疑的詭異的愛情故事，而且不會失望，我現(xiàn)在相信每個人看完都會被感動，這個感動我不用眼淚去衡量，我覺得這是一個很沒有意義的說法，我覺得一定會被感動，那種感動是進心里的，毛剪之后，很多人看完對于這一點幾乎是一致的，就是這個情感的力量會讓你有一些痛的心里，我覺得會有頭皮發(fā)麻的感覺，這個力量肯定會有?！辈鼙Ｆ阶龅搅?。

三、菲菲與馬冰

這是貌似戀人的一對。從一出場就帶著一些神秘，沒有那么簡單但卻也不知道其中的緣由。這對人物是曹保平完全根據(jù)劇情需要添加出來的，新聞故事中沒有這兩個人。馬冰就是隱名埋姓的方文，菲菲可以說是片中襯托出方文失蹤全部秘密的人物，貌似移情別戀實際上另有隱情。

曹保平就是希望故事不要一目了然，而是像洋蔥一樣層層剝開，一環(huán)緊扣一環(huán)，最后當我們聽著菲菲用顫抖聲音問道：“你怎么忍心那么傷害那女孩兒?”她把干凈的八萬元錢留給了李米。我們在心里仿佛也暗暗松了一口氣，畢竟善良的人是會被真正的愛情所感動的。

馬冰(方文)在暗中一直沒有失去李米的消息，這是我們在電影結(jié)尾處知道的，這種表現(xiàn)方式是成功的，四年

中他一直給李米寫信，可見他一直牽掛著李米，在最后留給李米的錄像帶中方文的獨白，和這幾年拍攝的李米生活的點滴，為這份愛更加增添了分量，劇本在對小人物愛情的刻畫上很細致，平實而又巧妙，這樣的愛情與生死考驗下的轟轟烈烈的愛情在力度上難分伯仲，并且更加貼近了普通人的生活，感人至深。

相對而言，《李米的猜想》應(yīng)該是一個制作成本不大的影片，但是影片的結(jié)構(gòu)，敘事方式以及主要演員的精彩演繹讓它脫穎而出，可以說是近期國產(chǎn)電影中不可多得的佳作。雖然電影從未像今天這樣被利益強有力地壓扼著，多少貌似高質(zhì)量大制作的影片中暗含著強大利益運作。這使得許多影視制作人深陷其中而無法自拔。他們在市場中重復拷貝，讓我們看到大量粗糙而空洞的作品。而曹保平在改編與創(chuàng)作《李米的猜想》時創(chuàng)意地將幾種類型片的特質(zhì)都融合在了這部電影之中，讓我們驚嘆于劇本在敘事上的新奇。影片一開始就在設(shè)置著不同的謎，讓人非常想知道那個最終謎底是什么。三組人物貌似看起來沒有關(guān)系，但是經(jīng)過大橋下的一場車禍，經(jīng)過那個自殺詩人的一個錯位，瞬間將三組人全部聯(lián)系在了一塊兒，隨著警察的深入調(diào)查，許多事情終于浮出水面，我們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們?nèi)慷际歉@個故事有關(guān)的，而且缺一不可。所有的情節(jié)從一開始都是有原因的。

眾所周知影視作品對于不同的人有著完全不同的意義，因為每個觀眾有著不同的生活體驗與社會價值的認識。當他們面對一件影視作品時，作品中的一些視覺因素與精神內(nèi)質(zhì)也許會引發(fā)他某種心理感應(yīng)，勾起他某些個體生存經(jīng)驗的記憶，從而產(chǎn)生對這件作品的喜好或共鳴。在這里，電影使人與人的不同的經(jīng)驗積累在視覺傳達中得以溝通，并產(chǎn)生精神交流的奇跡和社會價值。因為你知道有人跟你有一樣的痛苦或喜悅經(jīng)歷之后，你有一種情緒上的認同感，你會得到一種同理的安慰與舒緩。雖然我們不應(yīng)該僅僅根據(jù)觀眾的接受程度來判斷影片的優(yōu)劣，但是電影畢竟是面向大眾的作品。當曹保平在創(chuàng)作改編劇本時希望故事情節(jié)更加復雜，人物隨著不斷發(fā)展的情節(jié)就像畫了一個圓一樣回到了最初的開端，所有的發(fā)生都是有緣由的。讓人疑惑，探究，恍然大悟，同時情感的線路準確深刻，回味無窮。他說：“我覺得還是一個個人化表達。不是非?；逎菢拥囊环N東西。我希望我所有拍的電影都是一個特別好看的電影。這個電影的好看是那種情感的撕裂和那種震撼力。另外也是有你個人的態(tài)度，有強烈的態(tài)度在里面?！?/p>

像《李米》這樣的電影，它不是一個賀歲大片，沒有很多特效動作，數(shù)碼動畫，但是我覺得一個好的劇本加上好的演員的闡釋，有很多很知性很感性很有水平的電影觀眾，他們會渴求能夠跟你的心靈交流那樣的作品，

《李米》就是這樣的一部電影。作品的創(chuàng)作者與欣賞其作品的人也許永遠都不可能完全一致，但可能會產(chǎn)生相對的共鳴。前者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往往糅和了自己的生活體驗與認知，而后者只有擁有了相似的經(jīng)驗才能有機會真正理解其作品中的微妙。影視創(chuàng)作者在創(chuàng)作改編作品時，必須善于捕捉每一種細微體驗的感受，對細節(jié)的把握往往可以決定整個作品的成敗，同時還要排除各種外在因素的相對干擾。只有這樣你才能創(chuàng)作出真正讓人感動的影視作品。然而，任何時期的電影都不可能是真空的。它必定是特定時代，特定文化與社會條件下的產(chǎn)物。

如果只是忠實地按照這則新聞來拍，就只是一個簡單的紀錄性感人的故事。曹保平賦予了電影更復雜深刻的社會性，他說：“我認為電影需要簡單的復雜，我不想僅僅做一個溫情的感動的簡單的電影，我希望它能夠復雜和更深刻一點，或者它的外延能更寬泛一點。至少力圖在這上改變吧?！?辭典百科，2008)

劇本的改編加入的對于愛情的探討區(qū)別于其他類型片的單一和俗套，通過另一個角度和一個特定的故事看一個普通人的愛情世界。愛情是我們永恒的話題，觀眾能夠從電影中感受到小人物也有如此轟轟烈烈的愛情，小人物的故事也能拍攝一部大電影。讓我們不得不佩服曹保平創(chuàng)作水平，他從故事原形到電影劇本的改編可以說是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