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身幕僚

彭霖山

一拍即合

連日來，金頂山上的五岳廟前突然又熱鬧起來。人們紛紛傳說廟里來了位年輕的麻衣相士，每天給山上朝拜進香的善男信女看相算命，十分靈驗。于是，自然像磁鐵般地吸引了更多的虔誠信徒，上山朝拜的逐日增多。

這位年輕的麻衣相士看上去還不到三十歲，卻十分老練，舉手投足，似長者遺風(fēng)。談吐不俗，語出驚人。看相算命，一語破的，入木三分，令對方瞠目結(jié)舌，口服心服。觀者無不咋舌贊嘆，真乃神仙下凡指點迷津。竟一時聲譽四起。

這天黃昏，山上的游客散盡以后，年輕的麻衣相士似乎坐倦了身子，便背著雙手沿著廟前廟后踱起了方步。嘴里兀自喃喃念叨著：“天可知，地可知；人可知，不可盡知。神不可知，鬼不可知，命運不可知。未知未必無有，無有必不可知。不輕易否定未知，不盲目認定已知。知無涯，不知亦無涯。求證已知，探索未知。讓已知為我所用，讓未知給我生機……”

正搖頭晃腦念得起勁，冷不防背后傳來一個雄渾的嗓門聲：“先生，打擾了!”

麻衣相士急忙扭頭，只見背后站著的是一位四十出頭，方臉大耳，西裝筆挺的中年人，他便急忙打著拱手，笑臉相迎：“領(lǐng)導(dǎo)玉趾光臨。不知有何賜教?”

中年人不勝詫異，疑問道：“先生，我們萍水相逢，素昧平生，你怎知我是領(lǐng)導(dǎo)?如果是領(lǐng)導(dǎo)，請問是哪一級的領(lǐng)導(dǎo)?”

麻衣相士仔細打量對方片刻后抱拳一揖：“領(lǐng)導(dǎo)，恕在下直言，從你的相容看來必定是大富大貴之人。夫人者，以頭為主，以眼為限。頭則身之首，眼則形之神。觀頭之方圓，視眼之黑白，必能相出一個人的貴賤。領(lǐng)導(dǎo)頭方必貴，目善必慈，眉高目聳，當然不同于一般凡人啊!”

中年人聞言暗自大吃一驚，卻又立刻鎮(zhèn)定下來，嘻嘻笑道：“先生剛才所言，不過是你們跑江湖的尋常術(shù)語，討人開心罷了!”

麻衣相士淡淡一笑：“領(lǐng)導(dǎo)懷疑我剛才說的是一番拍馬逢迎的話語，其實錯矣，我的話還沒說完哩!”

中年人緊盯著對方，聲音顯得威嚴：“那就請繼續(xù)朝下講，但必須實話實說，我不喜歡聽拍馬溜須的恭維話語!”

麻衣相士不卑不亢，岸然作答：“領(lǐng)導(dǎo)要我說實話不難。其實我早已看的準確，領(lǐng)導(dǎo)當屬副地級以上的職務(wù)，只是……”話到此間卻又突然打住了。

“朝下講，朝下講?！敝心耆怂坪鮼砹伺d趣，急忙催促道。

麻衣相士便嘆了口氣：“恕我直言了。領(lǐng)導(dǎo)雖然高官在位，但自古宦海沉浮，難以預(yù)料。眼下只怕領(lǐng)導(dǎo)要擔點風(fēng)險了!”

中年人聽罷這幾句話，頓時身子一抖，心內(nèi)微凜，臉上卻不露聲色地微微一笑：“先生有何憑據(jù)判斷?”

麻衣相士迎著對方的犀利目光，坦然作答：“就憑先生目下的種種跡象，可以未卜先知?！?/p>

中年人依然緊緊盯住不放：“請道詳情!”

麻衣相士侃侃言道：“實話相告，瞧你領(lǐng)導(dǎo)天庭印堂發(fā)暗，內(nèi)藏晦氣；雙目眼神散亂，隱露災(zāi)禍……就憑這些預(yù)兆，就可以看出你在仕途遭遇了風(fēng)險!”

中年人聞言，頓時面容失色，默然無語。沉吟片刻，驀地精神一振，猛然朝麻衣相士肩上拍了一掌，失聲喊叫起來：“你不是看相算命的!”

麻衣相士頓時大吃一驚，臉色倏變，顫抖著嗓門問道：“這……這……是……啥意思?”

中年人仰頭哈哈大笑：“你是個活神仙啊!”

麻衣相士仿佛驚魂稍定，急忙打著拱手謙虛回應(yīng)：“過獎了，過獎了!慚愧，慚愧!還是領(lǐng)導(dǎo)多加批評指正!”

中年人便一把扯住麻衣相士的手、附耳言道：“一言難盡。天色已晚，請先生隨我同行，決不會虧待于你!”

說罷，還未待麻衣相士作答，中年人便扯起他的一只手，朝不遠處停著的一輛銀灰色的奔馳轎車拖去。

麻衣相士似乎受寵若驚，還沒待他回過神來，轎車已經(jīng)發(fā)動，一溜煙朝山下馳去。

貼身幕僚

你道這中年人是誰?乃是烏金市原本聲名顯赫的常務(wù)副市長呂德益。

此人少年得志，中年發(fā)跡。大學(xué)畢業(yè)后便進入了官場，靠著自己的左右逢迎，長袖善舞，“而立”之年便當上了副縣級領(lǐng)導(dǎo)。以后一路青云直上，飛黃騰達。八年之后竟又提升為常務(wù)副市長，權(quán)傾一時，炙手可熱。倏忽間在這副地級領(lǐng)導(dǎo)位置上榮滿一屆，自然還想繼續(xù)朝上攀登。豈料，今年他負責分管的煤礦安全工作出了個大婁子，該市最大的樟樹煤礦前不久發(fā)生了一起大事故，死傷50余人。被煤炭部和省委點名批評，呂德益受到了行政降職處分，撤了常務(wù)副市長的職務(wù)，改任市交通局局長。

呂德益為之大受挫折，神情沮喪，暗自哀嘆，宦海沉浮，官場兇險，禍福無常，榮辱難料啊!

按理，呂德益應(yīng)當看破紅塵，急流涌退。然而，久居官場的他嘗到了有權(quán)的幸福，無權(quán)的痛苦，從而得出了結(jié)論，大丈夫只怕一日無權(quán)!雖然市交通局局長的職務(wù)也是正縣級待遇，但比起常務(wù)副市長一職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啊，自古官大一級壓死牛，何況這次是降職使用，臉面往哪兒擱?威信從何而來?

呂德益越想越感到難受，越想越感到痛苦，越想越是沮喪。盡管組織上找他談話時，鼓勵他在哪里跌倒從哪里爬起來。但話是這么說?，F(xiàn)在要恢復(fù)到原來的職位上去談何容易?而今官場強者如林，高手迭出，還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么?念及之間，他便倏地又記起了一句昔時賢文：“萬般都是命。半點不由人?！?/p>

呂德益兒時是極迷信的。小時候因為家貧，窮在深山無人問。于是立志讀書尋求出路。上高中時曾面臨失學(xué)的困境。這天家中來了一位相面先生。替他看了相，說他有貴人之容，定會少年得志，中年發(fā)跡。爹娘為之大受鼓勵，終于拼盡全力供兒子讀完了大學(xué)。以后發(fā)生的奇跡，果然不出看相先生所料。不過，呂德益身居官位以后，工作繁忙，也就日漸淡忘了此事。偶爾家人相聚，父母談起之事，他便露出不悅之色，斥之迷信，侃侃訓(xùn)道，一切都是靠自己拼搏奮斗的結(jié)果。神靈不保背時人，行時人不要神靈保。

可誰知，這行時人突然之間竟不行時了，而且變成了一個背時人，這簡直讓他匪夷所思!難道真的是自己這句話觸怒了神靈而降下的懲罰?想到此間。呂德益便感到一陣不寒而栗。

為這事，他閉門思過，冥思苦想了幾天幾夜，最后得出一個結(jié)論：大凡一個人的命運沉浮，禍福吉兇，似乎還真是有神靈左右。上蒼主宰，正所謂得天意者，昌，逆天意者亡?？磥砻孕胚@東西不可不信啊!他就聽人私下說過，樟樹煤礦在礦難發(fā)生的前夕，附近的山里人就在傳說，半夜三更聽到過群鬼哭叫，令人心驚肉跳。幾天后礦上果然出事傷亡了幾十個人。一切都應(yīng)驗了。還真教人不可思議啊!

不想不知道，一想嚇一跳。昔日的常務(wù)副市長大眾場合下自然不敢與之茍同，但今日官場失意后私下里凝神靜思一番，未免不覺心驚膽戰(zhàn)，害怕極了。

今后的前程究竟如何，吉兇未卜?？磥磉€得要有個思想準備啊!況且，市交通局并非吉祥單位，近年來先后有兩任局長，一個遭遇車禍身亡，一個受賄事發(fā)鋃鐺入獄。官場險惡，人家將自己貶謫到這樣一個是非單位，說不定本身就是陷阱。人倒了霉喝口

涼水都塞牙，再在此間栽個跟斗這一輩子不就完蛋了!

這么思前想后地考慮了一番，呂德益便決定要提高警惕，居安思危，預(yù)先提防，化解災(zāi)禍。怎么化解法?一是找個有道行的江湖高手給自己看相占卦，查查是否在前程上還存在什么隱患，如何破解?二是設(shè)法培養(yǎng)一個心腹“智囊”安排在自己身邊，隨時能替自己出謀劃策，排憂解難。逢兇化吉。

還真是想打瞌睡，有人便送上了一個枕頭。呂德益的設(shè)想剛冒出腦際，便聽得金頂山上的五岳廟前來了位身手非凡的麻衣相士，便決定親自前去見上一面。在山上擠在人群里暗中觀察了半天，便被這年輕麻衣相士的未卜先知的本領(lǐng)所傾倒，及至雙方接觸交談后更是欽佩得五體投地。還真應(yīng)了一句老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竟將這位年輕的麻衣相士拖上轎車，徑直請到了自己家中，以接待貴賓的規(guī)格隆重招待。

年輕的麻衣相士受寵若驚，連稱無功受祿，慚愧，慚愧。

呂德益便要家人搞了幾盤好菜，，與麻衣相士推杯換盞，邊斟邊飲地盡興交談起來。

麻衣相士自稱姓胡，單名一個雷字。家住贛西農(nóng)村，自幼家貧，初中還未畢業(yè)便失了學(xué)。只好外出打童工。因人小活累，沒法承受。無奈流落街頭行乞度日。這天無意間在一條小巷里撞上了一位相面先生，相面先生為他相了好一陣子，最后拍板，決定收他為徒。從此，他便隨師父跨省越縣，穿街過巷，為人看相算命，占卦打纖。日長月久，倒也學(xué)得一手奇門相術(shù)，三年后開始獨闖江湖，逐漸成了氣候。因本事了得，年紀輕輕，卻爆出江湖，連同行的師伯師叔都對他刮目相看……

倆人互報了家門，自述了個人簡歷之后，于是更加談得投機。興致極濃，大有相見恨晚的勁兒。

最后，呂德益一錘定音，胡老弟，你就別跑江湖了，年紀輕輕耽誤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倒不如跟在我身邊，說不定今后還有大出息。

胡雷便囁嚅回應(yīng)，我只有初中文化，跟在你這位大領(lǐng)導(dǎo)身邊，恐怕不太適合吧?

呂德益便哈哈大笑，我這人用人不唯學(xué)歷，注重真才實學(xué)。像你這等奇門異人更加看重。從此你跟隨在我左右出謀獻策，盡量為我排擾解難就足矣。

胡雷便又道，我又沒有正式工作編制，長期跟隨在領(lǐng)導(dǎo)身邊恐怕名不正，言不順啊!

呂德益沉思片刻，點點頭，將手一揮，工作編制問題遲早我會替你解決。至于稱呼問題，對外就稱是我的生活秘書。對內(nèi)我會將你作為我的貼身幕僚款待。幕僚這詞你懂么?

胡雷連連點頭，幕僚乃輔佐領(lǐng)導(dǎo)的下級，對么?

呂德益哈哈大笑，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移星轉(zhuǎn)斗

隔天，呂德益便帶著胡雷去市交通局走馬上任了。

一進市交通局的大門，胡雷便繞著這豪華大樓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打量個不停，臉上隱隱露出不安的神色。呂德益瞧在眼里，卻不露聲色。等他打量完畢，方才叫進自己的辦公室來，關(guān)門詢問道：“小胡，你初來乍到，看樣子瞧出什么名堂來了?”

胡雷點頭，臉上露出挺嚴肅的神態(tài)。呂局，恕我直言不諱，這座大樓有點邪門，恐怕出過什么大事?當然，我是就大樓的主人而言。

呂德益模棱兩可地唔了一聲，出過什么大事?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

胡雷鼻子里冷哼一聲，這大樓里必然出過遭兇而亡的不幸者，還有牢獄之災(zāi)的人!

呂德益這才打了個寒噤，雙眼盯住身邊的這位幕僚，一字一頓地問道：“過去的不幸被你說中了，但未來的吉兇你能看準么?”

胡雷以堅定的口吻回答。這棟大樓如不改換門庭，自然還有災(zāi)難降臨!

呂德益雙眉一抖，從椅子上彈跳起來，失聲道：“如何改換法?”

胡雷卻不慌不忙地吐出了四個字：“移星轉(zhuǎn)斗!”

呂德益不由一愣：“移星轉(zhuǎn)斗?怎個移法，怎個轉(zhuǎn)法?”

胡雷小心翼翼地將身子湊近前去，如此這般地細說了一番，呂德益聽罷呵呵連聲，拍案驚嘆：“好一個移星轉(zhuǎn)斗!真是一條錦囊妙計啊!”

一個星期以后，“移星轉(zhuǎn)斗”的工程便投入了建設(shè)之中。市交通局的這座大樓其實分成了兩部分，前后相距幾十米，前排是高樓大廈，后面是二層平房。按照“移星轉(zhuǎn)斗”重建的規(guī)劃。就是后樓改作前門，前門改作后門，這樣便形成了前矮后高的格局，給人以頭重足輕的感覺。全局人不解其意，呂局長便作了如下注釋。這座大樓位于高速公路旁邊的丁字路口，按照風(fēng)水來說是塊兇地，諸事不宜，災(zāi)禍迭生。所以，自大樓建成之日起，先后有一任局長遭遇車禍身亡，另一任局長貪污受賄入獄，今后說不定還有其他什么鬼事作蹤，所以非改建不可。

數(shù)月之后，新改建的兩棟大樓竣工了。后樓改作前門雖有點失重之感，但由于在胡雷的匠心設(shè)計下，還真別具一格。現(xiàn)在從遠處細細觀察這前后的兩幢大樓，你就會很快發(fā)現(xiàn)前面這幢低矮的大樓經(jīng)過精心的建筑設(shè)計。呈現(xiàn)的竟是一個“升”字形的大樓，而后排的高樓呈現(xiàn)的卻是一個“官”字形。由低至高，由前至后，兩幢大樓的建筑設(shè)計便相映成趣，形成了“升官”二字。當然，如果你不仔細去品嘗推敲，是斷然發(fā)現(xiàn)不了這其中的奧妙。

這“杰作”迎合了呂德益的心愿。他不僅要保官，而且還要升官。胡雷這位貼身幕僚真正投其所好了。這“移星轉(zhuǎn)斗”不僅解除了呂德益擔心重蹈前任局長復(fù)轍的憂慮，而且樹起了繼續(xù)奮勇前進的信心。用心良苦矣!

從此，呂德益對胡雷更加刮目相看，敬若神明了。不過，胡雷卻從不居功自傲，低調(diào)對待自己。在單位上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呂德益為之感嘆不已：“古人云，相識滿天下，知己能幾人?我今天得到了胡雷這個貼身幕僚，足矣!”

委以重任

既然作了市交通局局長的貼身幕僚，呂德益隨時將胡雷帶在身邊，就是開會出差也得緊緊相隨，不離左右，以便碰上了疑難之事互相有個商量，可以隨時解決。還真像應(yīng)了一句老古話，陣陣離不開穆桂英。

這天，呂德益又帶著胡雷去鄰市交通局洽淡一項工程。晚間，東道主設(shè)宴兩桌，熱情款待。呂德益與東道主的領(lǐng)導(dǎo)們圍坐一桌；而胡雷與司機則人了另桌，只用飯不喝酒，自然早早散了場。但領(lǐng)導(dǎo)席卻觥籌交錯，舉杯換盞，熱鬧異常，呂德益來了興致，與東道主叫板對陣，喝了個酒酣耳熱，紅云蓋臉，頭腦開始暈乎時才扔杯停陣，腳步踉蹌地進了東道主安排的那豪華套間，洗罷澡后朝進門的那個床鋪上一躺，便打起了呼嚕。

也不知過了多久，胡雷進房來了，一把推醒酣睡中的呂德益，連聲催促：“呂局，請你起床，另換一個房間!”

呂德益醉眼朦朧，哼哼哧哧：“為……為啥……要換……換房間……”

胡雷不作解釋，只是催促：“我有預(yù)感，這房間遲早會出事的!”

呂德益打了個飽嗝，生氣道：“什什什……什么……預(yù)感……我才……不信……那個邪……”頭一歪，竟又睡過去了。

胡雷見狀，只好嘆了一口氣。朝套間房里的床上一躺，和衣而睡。

挨至半夜間，呂德益被枕邊的電話鈴聲驚醒，抄起話筒一聽，竟是這旅館內(nèi)的發(fā)廊小姐愿意上門服務(wù)來了。呂德益平日就愛拈花惹草，這會受了酒精的刺激，更是色心怒放，當即

答復(fù)請小姐進房來。

這小姐進了房，做了那事后便不想走了，賴著要包夜。呂德益大吃一驚，不敢應(yīng)承。畢竟自己是有身份的人，萬一讓警察查上房間來了，豈不要倒大霉!他原來的一位同僚不就因為嫖娼一事摘了烏紗?想到此間，更加后悔。就在這時，聽得外面有人叫門的聲音，警察查夜來了!

呂德益從沒碰上過這種場面，頓時嚇得亂了陣腳，心口怦怦狂跳，牙齒格格磕得直響，舌頭打結(jié)，語不成音：“這這這……真是……真是……不該……不該!”

就在他嚇得心驚膽戰(zhàn)，手腳無措的當兒。套間的房門輕輕地打開了，只見胡雷從里面疾步奔出，一把拖著那發(fā)廊女朝套間一推，然后將門關(guān)上，轉(zhuǎn)過身來安慰呂德益：“呂局，別慌，你繼續(xù)躺著裝睡，一切由我應(yīng)付。”

呂德益便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重新躺在床上，將被子蒙住了自己的頭，心口還在怦怦狂跳。

不一會兒，房門口傳來了幾下敲門聲，胡雷裝作睡意剛醒，問了聲“誰呀”，便摸索著拉亮了燈，打開了房門。門口站著兩位警察，朝屋里看了兩眼，發(fā)問道：“床上躺著的是什么人?”

胡雷應(yīng)答：“是我們?yōu)踅鹗械膮尉珠L，昨晚你們莊副縣長宴請，他喝醉了酒，至今還沒醒來?！?/p>

兩名警察于是掉轉(zhuǎn)頭，朝旁邊的房間走去。

經(jīng)過這么一番折騰后，天也就亮了。望著發(fā)廊女遠去的背影，呂德益咬牙切齒地怒罵：“奶奶的熊，老子差點栽在這臭婊子身上!”

胡雷安慰道：“吃一塹，長一智。”

呂德益不無感激地握著胡雷的手充滿深情地抖了抖，顯得語重心長：“小胡，多虧了你保駕救主啊!從今以后，咱兄弟倆情同手足，日后為兄就是逮了個螞蚱也要分條腿給你!”

胡雷“嘿嘿”笑道：“小事一樁，何足掛齒!”

呂德益便又問，你怎么知道這房間會出事的?

胡雷“嘿嘿”一笑，你瞧瞧這房間的號碼是啥——110!

呂德益便打了寒噤，啞口無言。

用過早餐，東道主又邀請呂德益一行去參觀當?shù)氐拿麆俟袍E。呂德益為排除昨晚的不快之感，自然欣然應(yīng)邀前往。隨行的還有鄰縣的一位交通局長。

沿途參觀，大飽眼福。呂德益連聲贊嘆：“不虛之行!不虛之行!”

快到中午時辰，還有一個參觀景點，東道主介紹這景點叫“觀荔亭”，風(fēng)光旖旎，景色如畫，美不勝收。呂德益擊掌叫好：“只要景點好，連中餐都可以免了!”

胡雷急忙趨步上前悄悄附耳道：“呂局，這個景點切莫去參觀!”

呂德益不由一愣，愕然道：“為啥?”

胡雷冷笑：“利害攸關(guān)，涉足悔矣!”

呂德益昨晚不聽胡雷勸告，結(jié)果受了一場驚嚇。這會胡雷又挺身而出阻攔，想必定有原因。便遲疑道：“只是東道主一番美意，怎去交代?”

胡雷點撥道：“你可以詐稱身體不舒服?！?/p>

呂德益當即言聽計從，向東道主表示歉意說頭痛要求返回旅社，東道主只好放行。

歸程后，呂德益要求胡雷道出不去“觀荔亭”的奧妙。胡雷含笑作答，再過一段時間便可解謎。還不到一個月光景，有消息傳來，鄰縣的這位交通局長因受賄一案東窗事發(fā)。已被“雙規(guī)”。呂德益不由大吃一驚，胡雷這才向他解開其中謎團：“觀荔亭，觀荔亭，那諧音就是‘官吏停，你瞧，‘雙規(guī)不就什么都停了!”

呂德益聽了這番解謎，頓時呆若木雞，半晌默然無語，打心底對這位貼身幕僚欽佩得五體投地。要不是胡雷的及時提醒，恐怕自己這番也會兇多吉少啊!因為只有他本人知道自己的屁股尚未擦干凈，隨時都會“雙規(guī)”。故而一直暗中提心吊膽，但求神靈保佑。

想不到胡雷竟有如此能耐，一次次幫助他化解了隨時都會發(fā)生的災(zāi)難，呂德益如何不感動萬分?幾次都提出要與胡雷義結(jié)金蘭，但都被他婉言謝絕，寧愿作隨從，以報知遇之恩，怎敢造次與領(lǐng)導(dǎo)并駕齊驅(qū)?這樣一來，呂德益更加銘感五內(nèi)，這樣的心腹不能信任還去信任誰呢?從此以后，無論大事小事都要預(yù)先與這位貼身幕僚商量妥當，然后照計行事。就連有人向他送禮行賄，他都要與胡雷商量，收還是不收。胡雷點頭他笑納，胡雷搖頭他便拒收。不到一年光景，這個市交通局長受賄近千萬元，倒也相安無事，從未出過差錯。他當然首先要感激自己身邊的“護身符”，沒有他的保駕護航，自己可是盲人騎瞎馬，不知啥時會掉進深淵哩!所以，無須胡雷開口，呂德益便以胡雷的名字在銀行存下了300多萬元巨款。這樣既可以封住胡雷的口，更能讓他感恩戴德，更好地報效自己。豈不是一箭雙雕!呂德益為自己的如意算盤暗自得意洋洋。

易位保官

冬去春來，流光似水，眨眼間胡雷伴隨這位市交通局長在任上倏忽就過去了一年。

這一年，是呂德益感到稱心如意的一年，是一帆風(fēng)順的一年。他把這功勞暗中歸納到自己這位貼身幕僚的身上，要不是他忠心耿耿地獻謀劃策，他能夠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么?他能夠逢兇化吉，遇難呈詳么?一句話，貼身幕僚功莫大焉!

春光如畫，百鳥爭鳴。這天午后，呂德益閑著無事，便背著雙手在前樓后的小花園中賞花，胡雷自然跟隨在身邊。兩個人踱著方步，在萬紫千紅中指指點點。來到一株姹紫嫣紅的竹桃前，只見一只紅嘴鳥兒站在枝上不住地跳躍著、歡唱著。此情此景，無疑很快吸引了這兩位賞花人的眼球。呂德益當即掏出多功能的手機，準備現(xiàn)場取景拍照。豈料，就在這當兒，又一只鳥兒從附近飛來，將原先的這只鳥兒啄跑了。胡雷便大呼晦氣，呂德益驚問其故，胡雷長長地嘆了口氣：“這可是不祥之兆啊，說不定你呂局就要換位子了!”

呂德益大吃一驚，追問下文。胡雷只得實情相告。這市交通局長的位置本來是個肥缺，早有許多人盯著哩，也許暗中做了不少手腳要擠對你。剛才你不是親眼目睹了新鳥驅(qū)舊鳥這一幕?以鳥喻人，同出一轍，豈不是作了暗示?呂局你當好自為之。

呂德益聽了這話，頓時變了臉色，半晌默然無語。

胡雷又仔細打量對方片刻，扭轉(zhuǎn)身子長嘆數(shù)聲。這一下更嚇得呂德益心驚膽戰(zhàn)，魂飛魄散，急忙一把拖住胡雷的雙手，連聲逼問：“小胡，這么說我們要出大事了?”他故意把“我”說成“我們”，其意不言自明，咱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只有同舟共濟啊!

胡雷果然沉重地點了一下頭。緩緩言道：“呂局，實不相瞞。這幾天我仔細觀察了你的儀容，發(fā)現(xiàn)了新的變化。印堂又在發(fā)暗，目光仍在散亂，定有大禍，臨頭!”

呂德益聞言頓時感到一陣心驚肉跳，急忙哀求討教：“小胡，請你指點迷津，化解呈詳!”

胡雷便又嘆出一聲：“恐怕你在樟樹煤礦還負有大案，如今死者冤魂不散，特意尋仇來了。不知我說的中與不中?”

呂德益臉色又是一變。瞧了瞧四下無人，便點了點頭，輕輕放言：“實不相瞞，確有此事?！?/p>

胡雷便以手示意：“此處不宜密談，上你辦公室去吧!”

于是，倆人一前一后進了局長辦公室，關(guān)上門后開始促膝密談。

呂德益直言相告，自己確實負有一樁不曾了結(jié)的案子。起源于樟樹煤礦礦難一事。當時作為常務(wù)副市長的他，曾經(jīng)與該礦的老礦長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