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用“位”不能用“個”的情況考察

潘　純

摘 要：表人量詞“位”和“個”的替換用法存在三種情況：兩者可以互換、只能用“個”不能用“位”、只能用“位”不能用“個”。前兩種情況已有深入研究，本文則主要談論第三種情況，通過對大量語料的分析整理，歸納出表人量詞“位”在詞法層面上具有的結構形式，以及某些特殊語義內(nèi)涵。

關鍵詞：表人量詞 “位” “個”

本文通過對華中師范大學語言與語言教育研究中心語料庫和北京大學漢語語言學研究中心語料庫中關于“位”的大規(guī)模語料的分析整理，歸納出表人量詞“位”獨有的結構形式，以及某些特殊語義內(nèi)涵。

一、“諸位”“各位”“眾位”

在“諸位”“各位”“眾位”三個短語中，表人量詞“位”不能換成“個”。基于三者在語法結構和語義內(nèi)涵上的相似性，故將其歸為一類總體論述。

三者可以單獨成句。例如：

（1）諸位?。▌⒘鳌读一鸾痄摗罚?/p>

（2）各位?。ō偓帯肚嗲嗪舆叢荨罚?/p>

三者可以與表人名詞搭配后成句。例如：

（3）“諸位記者?。_廣斌，楊益言《紅巖》）

（4）“暾初先生，各位父老?。ㄒρ┿y《李自成》第一卷）

（5）眾位叔伯大爺！（姚雪銀《李自成》第二卷）

更普遍的情況則是，三者單獨充當或與表人名詞搭配后充當句子中的某些成分。例如：

（6）這全是靠在座諸位的努力。（周而復《上海的早晨》）

（7）“各位先生請注意，我有好消息奉告。（羅廣斌，楊益言《紅巖》）

（8）咱們算是患難之交，今日難得相會，喝幾盅為眾位壓驚。（陳忠實《白鹿原》）

例（6）、（7）、（8）中的“諸位”“各位先生”“眾位”分別充當了句子中的定語、主語、賓語成分。此外，三者還可充當兼語。例如：

（9）望諸位傳達我的命令，直至士兵！（杜鵬程《保衛(wèi)延安》）

（10）說的不對地方，還請各位指教。（周而復《上海的早晨》）

（11）俺看到，單舉人帶著眾位鄉(xiāng)紳迎著那些如狼似虎的大兵走了過去，……單舉人一個人漸漸地脫離了他的隊伍，突出在眾人之前，好像一只出頭的鳥。（莫言《檀香刑》）

一般地，由名量詞構成的數(shù)量短語，其語法功能主要是限制名詞、充當定語，那么，表人量詞“位”的標準式應該為“諸位/各位/眾位”+表人名詞。

但通過對語料的分析整理，我們發(fā)現(xiàn)，表人名詞有時并未出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諸位/各位/眾位”不但仍然能夠充當定語，而且還能代替該名詞充當句中的主語、賓語，或者兼語成分。原來，由于表人名詞的缺失，為了填補該“空位”，“諸位/各位/眾位”就臨時地吸納了該名詞的意義，具有了代替名詞的語法功能，扮演了句中主語、賓語或者兼語的角色。

表人名詞的隱現(xiàn)，影響著“諸位/各位/眾位”功能角色的轉(zhuǎn)換。被修飾名詞出現(xiàn)，該形式就是顯性的，對話雙方以外的第三方就能夠清晰明了所指對象，而單純的“諸位/各位/眾位”則是隱性的形式，雖然滿足了經(jīng)濟原則，但缺乏一定的確指性。

不論其后是否出現(xiàn)表人名詞，“諸位/各位/眾位”都常與人稱代詞同現(xiàn)，構成句中復指成分。以“諸位/各位/眾位”為參照點進行復指，人稱代詞作為復指成分可分為前加復指和后加復指。例如：

（12）防守石門谷的千斤重擔就交給你們各位了。（姚雪銀《李自成》第二卷）

（13）“諸位，你們可想仔細了。（王朔《誰比誰傻多少》）

（14）各位，呆會兒會散了，我們專門留出時間讓大家和馮老師切磋，現(xiàn)在先聽理論報告。（王朔《你不是一個俗人》）

（15）李武借坡下驢，干了一杯酒，用袖子擦擦嘴，揀起因為訓斥劉老大而丟掉的話頭，說：“各位鄉(xiāng)親，因為咱們都是要好的兄弟爺們……”（莫言《檀香刑》）

（16）鹿兆鵬憨里憨氣地笑著說：“眾位鄉(xiāng)黨，大家都多瞅我一眼，看清我跟你們以及你們的子弟一樣，都是黑頭發(fā)黑眼睛黃皮膚就行了。（陳忠實《白鹿原》）

（17）今天是一字的東北紅松，怎么找，各位自己設法籌劃吧?。T志《敵后武工隊》）

例（12）屬于前加復指，后面五例則屬于后加復指。作為復指成分的人稱代詞可為你們、我們、咱們、大家、自己等。

二、“二位”

“二位”作為一個典型的數(shù)量短語，照理說應該與其他數(shù)量短語一樣，能夠用“個”去替換“位”，但從語言表達習慣上看，“二位”絕對不能換成“二個”。在這里，有必要先來區(qū)別一下兩個與“位”有關的表人數(shù)量短語。

（一）“兩位” 和“二位”不同，前者在一般情況下都可被“兩個”替換。例如：

（18）希望那兩位作家挺得住。（席絹《女作家的愛情冒險》）

但是，當“兩位”充當主語或賓語時，不能被“兩個”替換。例如：

（19）兩位大清早進宅。（柳建偉《突出重圍》）

（20）在下余鐵英，抱歉打擾兩位。（黑潔明《炎女》）

（二）“第二位”也和 “二位”不同，當作為表人數(shù)量短語時，“第二位”都能替換為“第二個”。例如：

（21）第二位親人是慧英，慧梅把她當做了同胞姐姐。（姚雪銀《李自成》第一卷）

不能換成“二個”，那么，表人量詞“二位”又有哪些用法呢？

“二位”具有 “諸位/各位/眾位”的大部分語法形式。例如：

（22）這時趙刺猬說：“我知道二位賢侄的好意，是怕我被人家打倒。（劉震云《故鄉(xiāng)天下黃花》）

（23）二位，別信那老和尚的。（王朔《千萬別把我當人》）

（24）老武趕忙上前扶起二位老人，和和氣氣地說：“你們上了年紀的人，可不敢這樣?！保R烽《呂梁英雄傳》）

（25）我曉得二位寫了一個月，手都磨起了繭，屁股都坐出了瘡。（陳世旭《將軍鎮(zhèn)》）

以上四例中，“二位”+（表人名詞）形式分別充當了句子的定語、主語、賓語和兼語。

與“諸位/各位/眾位”復指形式不同的是，“二位+（表人名詞）”整體結構與人稱代詞間沒有其他可加成分。例如：

（26）是你們二位老兄?。罕蟆都t旗譜》）

（27）比她們二位遜色點的呢？（王朔《頑主》）

（28）您二位多擔戴吧。（王小波《黃金時代》）

以上三例中，人稱代詞“你們”“她們”“您”與“二位+（表人名詞）”整體結構緊密相連，較之“諸位/各位/眾位”，兩者間距更小，關系更緊密。

此外，“二位”結構形式，不僅可指稱聽話人本身，還可涉及到非對話雙方的第三方，所以語用范圍更廣泛。

三、“那（一）位”

在一般情況下，含有“位”的指量短語（這里也包括了指數(shù)量短語，且指示代詞單指“那”）可以被“個”替換。例如：

（29）與那位農(nóng)村姑娘生活一輩子嗎？（戴厚英《人啊，人》）

（30）那位小姐是誰呀？（柳建偉《突出重圍》）

我們還發(fā)現(xiàn)，“那（一）位”從語義角度看，結合具體語境，還富有特殊涵義。例如：

（31）比如我們家那位。（白帆《寂寞的太太們》）

（32）別告訴我們那位。（王朔《給我頂住》）

（33）我心目中的……那位。（王朔《過把癮就死》）

（34）柳梅揶揄南奎了：“這話難說，如果你的那一位不嫌你的房子小的話，那就難保沒有張阿二，甚至張阿五。（陸文夫《人之窩》）

（35）“您那一位真好，”護士安慰他道。（《讀者》合訂本）

很明顯，上述五例語料中“那（一）位”不可從字面意思理解為指稱某人，因為它具有特定的涵義，即作為女性對丈夫或愛慕對象的一種含蓄委婉稱呼，當然，這里的聽話人是第三方。此外，“那（一）位”前面一般出現(xiàn)“我們家”“我們”“你的”“您”“我心目中的”等。

本文在寫作過程中得到張邱林副教授的精心指導，作者在此致以深深的謝意！

參考文獻：

[1]呂叔湘.現(xiàn)代漢語八百詞[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0.

[2]劉月華，潘文娛，故韡.實用現(xiàn)代漢語語法[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

（潘純 武漢 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 4300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