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代士大夫——皇甫江

韓　竹

采訪皇甫江是絕對不會發(fā)生冷場事件的，他實在是太能講，基本上他敘述的邏輯與梁羽生先生類似，一開口就是編年史。剛剛認識他的時候覺得這個人的采訪容易寫，隨便摘錄幾句他的日記就能寫出一篇說得過去的稿子，然而當我對他的稱呼從皇甫老師轉(zhuǎn)到皇甫兄之后，卻覺得這個人很難定義，這個人的故事很難講。

按照我們新聞采訪培訓中曾經(jīng)提到過的人來分類，皇甫是屬于來者不拒、滔滔不絕、氣場強大、容易影響他人思維和邏輯的那一類人。結(jié)果就是，采訪的人很容易變成一個速記員，另外搭配無意識的點頭動作，而說到底，除了真實地把皇甫江的故事轉(zhuǎn)述出來，我們確實無法對他下定義，雖然他并不在乎別人怎么看他或者怎么評論他。通常都是如此，一個人的姿態(tài)放得低，他的成功也往往因此而來，這個人也更加刀槍不入。

一般來說，難講的故事可以用古龍的方式來表達，在古龍的小說里，男人少不了的是酒、劍和女人；而在皇甫江的生活里，少不了的是酒、劍以及各種奢侈品。

當然，關(guān)于各種奢侈品，是必須在開始之前首先為皇甫江澄清的，他絕對不是個土財主。

有關(guān)品位

關(guān)于皇甫江的格調(diào)之路，開始得很常規(guī)。和大多數(shù)中國人一樣，皇甫江對于格調(diào)的認識來源于一本書——《有關(guān)品位》，當然寫這本書的那位作者——彼得·梅爾，還有不少其他關(guān)于生活品質(zhì)的書籍，皇甫江在10年之前就跟著書里描述的線路把彼得·梅爾的“品位”體驗個遍。十幾年前，皇甫江闖進倫敦西區(qū)的 Savile Row，半年后他從英國回到廣州，把衣柜子里的杰尼亞和阿瑪尼西裝清理出去，換上了一排剛剛拆掉肩線的 Herry Poole 和 Gieves & Hawkes。那一段時間，他還反復出現(xiàn)在倫敦的Burlington Arcade，St．James 街和巴黎茲飯店隔壁的夏維（Charvet），在前兩個地方是去挑選幾塊四股紗的開司米羊絨與定制小牛皮鞋，而在后一個地方先后拎走了一打200支雙紗海島棉法式雙疊袖襯衫。此時的皇甫江認為這些花在打點門面上的花費也不算太多，加起來不過一輛奧迪 A8 的價錢，是做期貨生意那會兒運氣好時一個月的收入。這些衣裝上的事，對于目前的皇甫江來說都太淺薄了，現(xiàn)在他追求另有其他。

這次見面，皇甫江和我們大肆批評了某奢侈名表品牌，這個品牌標榜自己的產(chǎn)品是收藏品并可用作囤積居奇提升價值，這讓皇甫江很看不上，并且認為奢侈品這么做是不道德的，對于愛好擁有奢侈品的人來說是種侮辱。這個邏輯很奇特，當然能夠產(chǎn)生這種想法也只能是像皇甫江這樣生活的人，舍得在十幾年前花上100多萬來體驗所謂的“貴族生活”，雖然皇甫江自己評價當時那種按圖索驥的做法也有點兒像個土財主，但從目前皇甫江對于奢侈品的看法和認識來看似乎這100多萬的投資是有了某些成果，至少現(xiàn)在的皇甫江很像個中國名士。而奢侈品對于皇甫江來說也越來越被符號成為一種行為，一種不以它們來獲得額外剩余價值的行為。

有關(guān)刀劍

皇甫江有個很氣派的稱號：中國刀劍收藏教父。從皇甫江的第一件收藏品在拍賣市場上拍除了好價錢——這也是皇甫江從收藏上獲得第一桶金，到獲得“刀劍收藏教父”的稱號整整10年。

不知道“教父”這個稱呼是他自己給自己取的，還是我們的同行們給封的。總之是經(jīng)常能看到皇甫江在各種鑒寶各種兵器收藏的電視節(jié)目上露臉，滔滔不絕地與人辯論，時常還能看到他的博客上貼出幾條他在蘇富比、巴爾的摩的拍賣會上又以某種價格拿下清代皇帝或者大公佩刀的消息。個人認為，皇甫在刀劍收藏這個領(lǐng)域上確實可以稱之為專家，但“教父”這個稱號一定是有人投其所好給起的，因為他的偶像就是那馬龍·白蘭度，三集《教父》他看了一百零一遍。

關(guān)于教父與否的話題先放在一邊，說說皇甫的刀劍收藏，收藏這件事需要讀很多書，考證很多史料才能略通一二，不管在什么領(lǐng)域，在成為專家之前，這個人的背后一定都有高高的寂寞，這種寂寞也并非常人所能承受。我個人很喜歡皇甫江《用乘法生活》的文章，也是這篇文章讓我對于這么一個愛收藏的家伙產(chǎn)生了強烈的好感和興趣，在成為各種專家之前，皇甫江首先是個會生活的生活家。

我們今天看到的皇甫江早已經(jīng)過了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年代，開始做萬件事了，那長長的“萬卷”、“萬里”的年代他都經(jīng)歷過。正是他走遍世界各地、尋劍覓劍的過程，成就了今天的皇甫江，為各種私立國立博物館、拍賣公司做刀劍鑒定的皇甫江，這對他來說，是個工作也是個愛好?，F(xiàn)在轉(zhuǎn)頭來問皇甫江，他眼中的目前家中5000多把有古董收藏價值和藝術(shù)價值的刀劍到底是什么寶貝的時候，他一定篤定地和你講：廢銅爛鐵。我想，假如是10年前他一定會把這些“廢銅爛鐵”轉(zhuǎn)成“剩余價值”。然而10年后的今天，皇甫江一直在向我澄清，當年他在拍賣會上賣掉的那些古董刀，是外國的！他的主要收藏是中國古董刀劍。最近的好消息是，某地想為他的刀劍建立博物館，讓中國人了解刀劍的歷史文化，感受刀劍的美感，皇甫江的追求已經(jīng)從擁有物質(zhì)轉(zhuǎn)到了傳達精神的層面上，從這點上來說，教父這個稱號，他是擔得起的。

有關(guān)瓶中物

皇甫江的官方稱呼是：國際洋酒協(xié)會的董事，國際八大洋酒公司在中國唯一共同授權(quán)的知識產(chǎn)權(quán)法律顧問，所以，皇甫江愛酒是理所當然。所以當我第一次在一本雜志上看到他的照片——畫面上皇甫江在輸液，而輸?shù)囊后w是一瓶洋酒，我就認定皇甫江一定是個醉客。評價他為醉客似乎有點兒太保守了，按照皇甫江的說法，什么北大醉俠，他都不放在眼里的。再加上他向我展示過的他8歲時第一次喝了家鄉(xiāng)的桂花醇打醉拳時拍的照片，以及各種酒后文章，讓我很難不將皇甫江與酒、皇甫江與駢文詩賦、與曾經(jīng)繁華過的士大夫生活方式聯(lián)系在一起?；矢f，他愛刀劍愛酒愛文章愛美女。他總是把自己說得很透徹，然后讓采訪他的人都難辦，很難把精辟而直白的語言換成委婉的方式表達出來，假如按照皇甫江的表達方式，那么寫明白皇甫江的文章滿篇皆是小標題。

關(guān)于皇甫江的工作，其實他很少和采訪的人談起，與他之前經(jīng)歷過的事業(yè)、失業(yè)、就業(yè)、創(chuàng)業(yè)比較起來，這份工作確實太過平淡，而他卻因為這份平淡的工作而獲得了“蘇格蘭威士忌的保護者”的稱號，他也是第一個在蘇格蘭接受授勛的中國人。這種榮譽對皇甫江來說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真正看重這些虛名的，不過是我們這些記者而已。

大概算算，他喝過的洋酒有3000多瓶，假如要評中國喝過的洋酒最多的人，皇甫江必定榜上有名?；矢瓙劬?。對于他來說，吃是一件比較低級的事，但喝不一樣。吃是為了維系生命的基本要求，而喝則是人的精神追求，特別是喝酒。即便如此，皇甫江還是很反感所謂專家在媒體上的那些酒評文章。他說，拿常識當知識來傳授，怎么看都有點兒“毀”人不倦。而對于皇甫江來說，酒總是跟人生跟故事聯(lián)系在一起的，就好像他喜歡跟朋友聚會時放開豪飲，記憶是要用酒來紀念的，不管它是美好或者是不堪回首?；蛟S在皇甫江的心中，不是任何記憶都不堪回首，即使從北大畢業(yè)時因為各種原因找不到工作，回家鄉(xiāng)的五星級酒店做服務(wù)生的時候。所有的記憶都是值得以酒來紀念的。從8歲時的第一杯桂花醇，到后來在北大讀書時的二鍋頭，再到后來的洋酒，皇甫江說他基本只喝蒸餾酒，而他的記憶里也全部以濃墨重彩的烈性酒做標記。

皇甫江經(jīng)常說，哈酒（山東方言：喝酒）不醉，怎么能叫喝酒！皇甫江喜歡與朋友對飲，且飲至歡處必定吟詩，而每次的第一首肯定是《詩經(jīng)》中的一段：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喝酒當然是皇甫江工作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但是皇甫江卻很少因為品酒與人侃侃而談，皇甫江說，酒是用來喝的，不是用來侃大山的。■